46 師父
樂來兮收起水中的小鏡,用帕子擦幹,這才帶着幾分“看,我沒騙你”的語氣對北冥即墨說道:“如殿下所見,光真的是由以上那七種彩色組成的,只不過,我們肉眼所見到的光,的确是白色。”
北冥即墨面上十分鎮定,淡淡點頭,伸手拿過樂來兮手裏的鏡子,又仔仔細細的查看一番,順勢裝進了袖籠(袖子裏面的兜兜)裏,樂來兮傻眼兒了。
這是我辛苦做的呢,他怎麽像裝自己東西似的?
樂來兮雖然有些小不滿,可仍開口道:“殿下,這鏡子是丹砂煉制的,丹砂有毒,所以……”
“本王知道。”北冥即墨打斷她,“本王回去會另外放置一個地方。”
你怎麽知道?樂來兮暗自嘀咕,就連大名鼎鼎,響徹八國的神醫太史卿都不知道,他居然說自己知道,樂來兮又覺得好笑了。
“今日在草堂發生的所有事,不得外洩,另外,如有人問起夫人今日行蹤,只說夫人親臨草堂,是來請教太史老先生一些問題。”北冥即墨說的鄭重,獨孤穹與似錦忙低頭說是,就連太史卿也連連颔首。
他還真是謹慎,樂來兮想,那上次衛生巾事件,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露了?
“你還在這裏作甚?”正在樂來兮暗自嘀咕的時候,北冥即墨突然對樂來兮冷道,吓了她一大跳。
臨走之前,樂來兮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扭頭交代獨孤穹一番,“獨孤,那個煉制丹砂的爐子,以後要慎用,還有,丹砂的放置,一定要小心。”
“謝夫人提醒,臣記下了。”獨孤穹回的恭恭敬敬。
樂來兮心想沒有別的交代,便跟着北冥即墨走了出去。
還沒出草堂,似錦便被留下,跟着獨孤穹去抓一些遮人耳目的藥。
樂來兮心裏清楚,他支開似錦,大概有話說。
果然,剛走出草堂的大門,只聽北冥即墨低聲道:“你何時開始,如此親熱的稱呼獨孤穹?”
親熱?這個詞把樂來兮“劈”傻了,她不明白,他居然會用到這樣一詞,在這個時代,說一個“已婚”的女人與別的男人親熱,可是一個不小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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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呢?難道他在吃醋?樂來兮為突然冒出的想法而面紅耳赤。她越發覺得,外面的陽光太火辣!
“樂來兮,你記住,你現在是本王的女人!”
多虧他這一句,樂來兮覺得瞬間如釋重負,雖然,仍有一絲不可名狀的東西在心裏一閃而過,并留下一條長長的、酸酸的、扯不清的東西。
可是,輕松确實讓人惬意,“放心,我會一直謹記。”樂來兮回的淡淡。
“今日,你受累了……其實,本王那天,只是随口一說。”良久,北冥即墨又道,語氣與神情和上句話天壤之別。
樂來兮覺得他應該去學變臉。
他的語氣出奇的軟柔,雖然仍是低沉,但是,柔的像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當樂來兮擡頭向他看去時,他的臉色居然微紅。
“哦,這沒什麽,其實,我也只是想試試,能否按照多年前得知的土方做出一面鏡子,結果,還真做成了。”樂來兮提到鏡子,難免興奮。
某人臉上的紅光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莫名的冷意。
許久,走在前面的他不再說話。
快到幽蘭居時,樂來兮以為他要進去坐坐,沒想到他卻扔下一句話,便走了。
“以後,不準你私自去草堂!”他說這話的時候,霸道如常,其間,還有更多的冷意。
“好。”樂來兮慢慢的吐出這樣一個字時,他已經走遠了。
心裏有一些小小的失落,樂來兮覺得自己熱火朝天的忙乎幾個時辰,換來的仍是這張臭臉,很是不值。
貌似她不僅沒有做對,好像做錯了呢!不許去草堂?
好,今後我哪也不去,老老實實的呆到九個月之後,然後回家。
對,回到二十一世紀!那裏沒有朋友怎樣?沒有親人又怎樣?那兒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那裏就是我的家!
回到家之後,我仍可以拿着那把破吉他,繼續浪跡天涯!一路芬芳與高歌,直到唱不動、走不動的時候,随意在某個小村落住下來,靜靜等待那一時刻。
樂來兮越想越美好,她不再看北冥即墨走的霸氣尊貴的背影。
她的心間仿佛充滿力量,一直牽引着她朝二十一世紀靠去。
一連十日,北冥即墨沒有再踏進幽蘭居,樂來兮更加證實心間的想法。
看來,自己上次擅自去草堂,确實唐突了。幽蘭居還有大堆等着北冥即墨來更換的藥,他居然也不來。
從前,他可是一日兩次,根本不落(la)。有時,他若是累極,便會在幽蘭居休憩一晚。
不來算了,自己倒是落個清淨,樂來兮“覺得”自己很得意。
這幾日,除了南榮富娴之外,她似乎交了新的朋友。
江蒂娥隔三差五的跑向幽蘭居,如果她不是掌管着府裏的庶務,她定會日日來。這是江蒂娥親口說的。
最近,受江蒂娥的影響,她與南榮富娴一起,迷上了插花。
“姐姐,你這樣插不對,你看,配角的顏色沖突很重。”南榮富娴對樂來兮嚷道,那語氣,在江蒂娥看來,親姐妹也不能做到如此。
她的心裏,有一絲羨慕。
“南榮說的對,東極,你看我如何插的。”江蒂娥笑着對兩人道,而後,又拿起花與樂來兮慢慢的演示一遍。
一盞茶的功夫,一幅佳作生成。樂來兮雖手藝不好,但是觀賞的能力,還是有些的。
芙蓉繞丹青,芙蓉清新亮麗,丹青挺拔高大,加之周圍星星點點的彩色小花,給人一種姻緣佳配,良辰美景的感覺。
“侬,這幅芙蓉畫丹青如何?”江蒂娥插完,将花瓶兒轉了一圈兒。
樂來兮覺得從各個角度來看,都美極。
她和南榮富娴不住的點頭,而後,南榮富娴像得到許多領悟似的,又拿起一個空瓶,重新插起來。
江蒂娥仿佛在欣賞自己的作品,又仿佛心不在焉,她似乎無意識的道:“好像,殿下這幾日都不曾來這裏。”
樂來兮微怔,她覺得最近幾日,江蒂娥來幽蘭居好像不是想和她玩,而是在等北冥即墨。雖然她不願這樣想,也許她是無意,只是随口一問。
可是,她卻忍不住這樣想。她突然覺得,她與江蒂娥之間,也許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友誼。
江蒂娥見樂來兮怔住,便笑了,“妹妹怎麽了?想殿下了麽?”
“姐姐真會說笑。”樂來兮回神,笑的有些尴尬。而後,她又道:“我聽說最近汝安南邊不是很安寧,大概殿下在為此事忙碌呢。”
江蒂娥笑着點頭,不再提關于北冥即墨的話題。由此看來,她那句話倒是真像是無心的了。
關于花作,三人又讨論一會兒,突然,蘇嬷嬷走來,一一與她們三人請安。
“本宮好長一段日子沒有見到嬷嬷了,嬷嬷近來可好?”江蒂娥笑着命她免禮,問道。
蘇嬷嬷恭敬答道:“老奴謝娘娘關心,只因前一陣子老奴身感微恙,殿下體恤,派人送老奴去竹溪靜養,所以最近一些時日,娘娘不曾見過老奴。”
江蒂娥笑着點頭,這時,蘇嬷嬷又轉向樂來兮道:“殿下有請東極夫人速去重華殿。”
“何事這樣驚慌?”江蒂娥急急問道,說完,她覺得自己唐突了,而後又笑道:“既然殿下着急,妹妹就趕快去吧。”
“本宮與南榮妹妹也坐了許久,正好出去走走。”江蒂娥一邊笑一邊起身,南榮富娴忙跟着站起,其實,她的花作還差一點點就要完成,她心裏有些不情願。
在樂來兮走了之後,南榮富娴随江蒂娥一起走向花園,江蒂娥說,那裏的秋英花開了,十分雅致,請她一起去欣賞。
走近重華殿,蘇嬷嬷福身請樂來兮進去,自己慢慢退下。
踏進重華殿,樂來兮更加疑惑,到底是為什麽呢?
她微微擦拭額頭上的汗,這才快步朝紗簾走去。
“妾與殿下請安,殿下萬福。”現在樂來兮說這句話時,已經相當順口。
“平身,快進來。”北冥即墨的聲音裏充滿敬重。
樂來兮皺眉。靠近紗簾時,樂來兮依稀見到,裏面有兩個人,進去之後,她發現,那兩人,一個是太史卿,而另外一個黑胡子黑發的人,她沒見過。
那人的胡子與太史卿的真有一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胡子是黑色的。
這倆人站在一起,有三分黑白無常的味道,樂來兮想笑。
“東極,快見過你師父!”北冥即墨突然道,樂來兮頓時吃驚,朝那黑胡子望去。
這個人,是我的“師父”?鬼音大師?公羊旦?
想象中,公羊旦應該是與太史卿一樣的白胡子老頭兒,不想他竟然是一個年輕健朗的中年人,不,似乎比中年人還要年輕呢,看起來,也只是三十出頭。
“徒兒拜見師父!”疑惑歸疑惑,樂來兮還是恭恭敬敬的與公羊旦行了一個師徒見面禮。
“哈哈……”公羊旦爽朗大笑,對樂來兮細細打量一番之後,連連點起頭來。
太史卿輕輕的撞了公羊旦一下,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樂來兮從倆人的親昵的舉動之中看得出,他倆是忘年交。
“好徒兒,快快免禮。”他上前虛攙了一下樂來兮,而後對北冥即墨笑道:“貧道已過古稀之年,不曾收過女弟子,早先聽殿下托付之時,心裏還有些憂慮,如此看來,是貧道多心了!”
北冥即墨起身,對公羊旦行了一個謝禮。
樂來兮這下真呆了,明明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卻已過古稀之年!照如此緩慢的速度下去,活到太史卿那般樣子,不得二三百歲?
樂來兮不敢想象。
這裏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不過,看起來,不僅公羊旦,就連太史卿都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果然,樂來兮又猜對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公羊旦與太史卿、北冥即墨一起,心照不宣的與樂來兮講了許多她不知道的事兒。
大部分是關于公羊旦的,比如他曾游歷過的地方,拜見過的君王,身懷音技、養生、天文、地理、蔔算之術等。
另外是他與太史卿的,他與太史卿相識與五十年前,友誼深厚,并曾很多次一起游歷各國,鑽研天文星象之術,算得上是摯友,有伯牙與鐘子期的味道。
還有就是,關于北冥即墨與公羊旦的關系。倆人是在邊疆結識的,那時,北冥即墨16歲,正與平陵國大戰之際,他偶然遇到游歷到邊疆的公羊旦,倆人一見如故。
樂來兮這才明白,他倆才是真正的忘年交。
北冥即墨吹得一手好笛,正是受教與公羊旦。
從重華殿走出,已經日落黃昏,樂來兮像一個放學的小學生一般,輕輕的扭了扭腰,若不是她的腦容量還算可以,此時,她的腦中定成一鍋漿糊了。
今日,她接收了太多信息。
晚上北冥即墨還要宴請公羊旦、太史卿,樂來兮走的很急,她要回幽蘭居更衣,準備參加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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