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邢瑜天生左眼見鬼,八字輕,幼時陽氣不足常突然生魂離體,很是危險。

家中長輩帶他去見了喜神宗宗主,宗主算出他今世雖坎坷,幸而糊塗是福,總能逢兇化吉,不必過于擔心。只是前世欠了債,今世得還,于姻緣上早已注定,對方便是那讨債之人。

至于為何八字輕,鎮不住,這便是邢家諱莫如深,不能提起的禁忌。連邢瑜自己也不知其中緣由,只能理解為是前世苦債所致。

喜神宗是以“鐵口直斷”為名,自古便是為人占蔔問路,于禦鬼之道上沒多大能耐,但卻精通各種卦象,也是如今三大世家裏混得最好的。

據說他們在各大社交平臺上開了不少“命理星象”、“風水科普”等賬號,還挺受年輕人歡迎。

但哪怕是喜神宗,也不可能說一是一。占蔔這事本就同一個人的機緣相關,機緣随命格不停改變,正如月有陰晴圓缺,哪裏會絕對準确呢?

可眼下,邢瑜直覺眼前這位就是他的“讨債人”。

邢瑜沉默地上下打量着林皓仁,覺得事情變得有趣極了。

“……其實自君子墓回去之後,我就突然昏迷了。”邢瑜邊想着,邊同林皓仁講清來龍去脈,“算算時間的話,得昏了有小半個月了。”

林皓仁:“……你這生魂,離開身體這麽久不要緊嗎?”為什麽你能說得這麽風輕雲淡,習以為常啊?

“當然有問題。”邢瑜擡手,原地轉了一圈,“上回是因為聚陰陣才讓我輪廓清晰了些。現在我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這就是離體太久,陰氣加重的表現。再這麽下去,我就真死了。”

林皓仁:“……”為什麽你語氣還是這麽淡定啊??

“自我昏迷之後,家人一直在查君子墓。”邢瑜道,“當時那盜墓賊不說實話,還騙我是誤打誤撞進去的游客,不知沖撞了什麽。後來他們之中死了三個人,那家夥才終于說了實話。他們挖出了一批古物,其中有五樣東西突然化作白光不見了,那之後就開始出事。”

林皓仁:“……”等等,不會是他想得那樣吧?

邢瑜似是看出林皓仁所想,點頭:“不錯,那盜墓賊列出的清單裏,其中有一樣不見了的正是這所學校校長收藏的破鼎。”

林皓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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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聽就很奇怪啊!什麽東西被挖出來會發着白光不見啊!是香妃娘娘嗎?!

這群盜墓賊心怎麽這麽大啊?!

林皓仁抱着手臂在原地走了一圈,不敢置信道:“所以,是盜墓賊挖出了古物,其中有五樣東西消失不見了。這五樣東西裏,有一樣就是校長收藏的古董……你說是別人送他的?怎麽會這麽巧?然後那破鼎就鬧出了這些怪事?”

“那聚陰陣……攔路鬼……還有剛才那兩個……”林皓仁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擺手比了個“停”的手勢,示意邢瑜不要再說了,有氣無力道,“你就告訴我,現在怎麽辦?”

“我說過了,器物是死的,但裏面有什麽就不好說了。”邢瑜道,“我們得把真正從破鼎裏跑出來的東西抓起來,才能解決這件事。”

“古董……古董……”林皓仁一手握拳,重重砸在手心裏,“是那個!那個穿古裝的家夥!”

“不一定是它,但它目前嫌疑最大。”邢瑜道,“我在它身上下了追蹤咒,待它再出現時就能抓到它。”

林皓仁帶邢瑜回了家,單元門口簫丹正急得跳腳。

“你上哪兒去了!”簫丹一見他就沖了過來,大冷天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鼻尖通紅,吸着鼻子道,“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林皓仁摸出手機,上面果然有幾個未接來電,但在學校裏時他哪兒有心神注意電話啊。

他現在只覺得心累不已,伸手搭在簫丹肩膀上,将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了過去:“快別說了,哥哥我要累死了。”

“你幹嘛去了?”簫丹借着路燈,看清了林皓仁一身的狼狽。褲子髒了,臉側還有黑灰,外套上不知去哪兒蹭了一路牆灰,從胳膊到背上,一條雪白的紋路。

邢瑜道:“你們感情可真好。”

簫丹猝不及防,吓得一蹦,差點把林皓仁摔地上去:“誰!”

“還有誰?”林皓仁道,“給你介紹過的,邢瑜。”

“你什麽時候給我介紹……”簫丹後知後覺,拖長了音調,“啊——白先生!”

邢瑜噗嗤樂了:“我姓邢,不姓白。”

“哎,對,邢先生。”簫丹沖着聲音來源處點了下頭,笑出一顆小虎牙,又覺得不對,“哎?你倆怎麽又在一起?邢先生,你還沒回去嗎?”

“暫時回不去。”邢瑜走在林皓仁身邊,看了眼簫丹扶在林皓仁腰上的手。

那二人親密地貼在一處,絲毫未覺不妥。邢瑜眼珠子一轉,視線落在簫丹臉上道:“這位小哥,我觀你英氣勃發,面帶春色,哎別笑,一笑就破財了。”

簫丹:“???”怎麽還有一笑破財這種說法呢?

邢瑜煞有其事道:“你額角有傷,剛好沖撞了你的財運,不過不打緊,你別笑就行。還有你最近桃花運不錯……唔……七天之內,你應當能遇到命中注定之人。”

簫丹哇地一聲,擠開林皓仁道:“真的嗎?哎不對啊?你不是我們學弟嗎?你還學看相?”

林皓仁不知邢瑜說得是真是假,解釋道:“他是邢家的少爺,血魂堂的繼承人,是天師一脈。”

簫丹聽林皓仁這麽說頓時信了大半,剛要笑又忙板着臉,道:“我會注意的,謝謝你啊!”

邢瑜一勾嘴角,簫丹自然是看不見的,它在林皓仁轉頭的瞬間收斂了笑容,正經道:“小事一樁,不客氣。”

三人……兩人一魂進了門,簫丹自來熟地開燈倒水,又去幫林皓仁拿睡衣。

這兩人對彼此的家都熟得跟自家似的,就跟林皓仁自然而然地去洗碗倒垃圾一樣,簫丹也習以為常地将落在地上的褲子、襪子撿起來,扔進洗衣機裏,還邊唠叨:“你這窗戶不開、衣服亂丢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治好啊?衣服就算了,我說了多少次要開窗戶!你得換氣啊!”

“我換着氣呢。”林皓仁癱在沙發上,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喃喃,“不換氣我不憋死了?”

簫丹:“……”

邢瑜在屋裏轉了一圈,這房子是很早的老房子了,面積倒是很大,一百多坪,三室兩廳,結構很老舊,很多布局也不太合理。因為是住一樓,前頭還有個小院子,架着晾衣架和幾盆要死不活的花,看着蕭條得很。

邢瑜道:“你家就你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了小卧室的牆上方挂着幾張黑白照片,從老到少都齊了。

簫丹端了茶水過來,雖然邢瑜碰不到,他還是體貼地多倒了一杯,放在餐桌上,又端了只香爐放在水杯前,往上插了三根香。

邢瑜:“……”我還沒死呢。

簫丹指着照片介紹:“這是林爺爺,林奶奶,林爸爸,林媽媽。”

邢瑜:“……”

林皓仁縮在沙發裏,懶洋洋地:“全家現在就我一個,外公外婆那邊離太遠了,基本不熟。”

邢瑜在外人面前紳士有禮慣了,頭回一張嘴就說錯了話,半晌才道:“你挺不容易的。”

林皓仁笑了一下,嘴角的小痣映着暖光,吸引了邢瑜的注意力。

他湊過去想多看幾眼,簫丹毫無所覺地往它身上一坐——徑直穿過了邢瑜的身體,坐在了林皓仁身邊。

林皓仁全程目睹這一幕,頓時抿住了唇,忍笑忍得肩膀都在發顫。

邢瑜:“……”

簫丹聽說了來龍去脈,張着嘴呆呆道:“所以順序是邢先生……邢學弟被請去抓鬼,對方是一夥盜墓賊,學弟回去以後就昏迷了,中間有些事不清楚,所以錯過了校長拿古董來找邢家這一段。之後古董鬧鬼?還攤上了人命?”

“這古董裏的東西不知沉睡了多久,估計是被盜墓賊弄醒的。”邢瑜道,“那日我也見了那只男鬼,倒沒覺得它身上有多少怨氣……甚至存在感都很低。”

說着說着,邢瑜若有所思,聲音低了下去。

“不是……”簫丹匪夷所思道,“你就不擔心你自己嗎?你為什麽昏迷?”

邢瑜毫不在意:“可能是沖撞了什麽或者和那墓主人八字不合,誰知道?沒事,我家人會解決的。”

簫丹:“……”

天師一脈就是不一樣,都快死了還這麽淡定。

林皓仁緩過一點神來,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

簫丹本想回去了,但想到這裏還有個“摸不着看不到”的家夥在,心裏擔心,還是留了下來。

結果倒是邢瑜反客為主問:“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嗎?”

簫丹循着聲音往空無一物的沙發上看了眼,眼皮跳了跳:“我……那什麽,今天住這兒。”

邢瑜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簫丹頭一回跟一只看不見的鬼魂聊天——好吧,生魂。

這感覺雖然很新鮮,但林皓仁不在,他還是有些發怵。尤其老小區裏寂靜無聲,拉上窗簾後一百多坪的房子顯得有些空蕩,陰冷的感覺便順着背脊緩緩爬上後腦勺,讓他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仿佛感覺到簫丹的忐忑,邢瑜愉悅一笑,湊近過去故意壓低了聲音道:“你看見過髒東西嗎?”

“……沒有。”

“那你想看嗎?我可以讓你看看。”邢瑜道。

簫丹:“……”

※※※※※※※※※※※※※※※※※※※※

當日蛋哥直播時全程面無表情,粉絲忐忑不安。

“誰惹我們蛋蛋了!”

“卧槽,不會是被綠了吧?”

“唉,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有點綠。看開點。”

“這主播深仇大恨地幹嘛呢?”

蛋哥:……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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