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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林皓仁最初是為了還邢瑜救過他的恩,才被牽連進了這一場麻煩中,那麽之後因為吳潮生的事,他起了好奇,想了解真相,便開始從被動轉為了主動。再到如今随着調查的深入,他開始懷疑起邢瑜魂魄的事,便已是迫切想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了。

為此,林皓仁拿了一疊資料,守在昏睡的邢瑜身邊看了起來。自從下決心調查這件事後,他就花了許多心思在以前不熟悉的“天師”一族上,甚至打電話請教了正在四處游歷的師父,順便也問問拜入血魂堂的事。

林皓仁的這位師父只教過他一些基本的辨別陰陽的辦法,符箓只教過渡食符一種,別的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風水、卦象,林皓仁也沒怎麽仔細學。

仿佛知道這便宜弟子無心于此,于是師父也是吊兒郎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教得幾乎都是浮于表面的雞零狗碎。

這次一聽林皓仁的意思,老人家也很是無所謂,在電話那頭道:“你想拜入誰家都行,不用顧慮我,這都是你前世定好的命。我只是順手拉你一把,別的我可管不着。”

這話說得十分随性,林皓仁正想抱怨兩句“好歹我也是你的徒弟,你一點都不擔心嗎?”就聽那頭老人家又道:“我之前幫你算過一卦,你命中注定的孽緣找上門啦,他卦象不太好,是為還前世的因果,有些路只能他自己去走,你幫不上忙,別太自責。要照顧好自己啊。”

林皓仁登時心頭一暖,鼻尖發酸,還沒說出“謝”字來,就聽老人家在那頭油膩地呻-吟了一聲。

林皓仁:“???”

有甜膩膩的女聲在話筒那邊詢問道:“師傅?力道可以嗎?會不會痛?”

就聽他這不靠譜的師父唔唔道:“舒服,舒服!左邊再使點兒勁,哎,舒服……”

林皓仁:“……”

林皓仁繃着一根青筋,冷靜挂斷了電話。

既然師父他老人家不介意,林皓仁自然也沒異議,同邢家人商量後便定在下個吉日行拜師禮——據說這事不能馬虎,得提前找喜神宗的掌門算一卦才行。

林皓仁感覺自己像個終于要被正式領進門的麻瓜,即将認識一個新世界,有些緊張,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卻是松了口氣。

或許不斷地暗示自己和別人沒什麽不同,暗示自己是個普通人,小心隐藏着自己的天賦早就令他疲憊不堪。

他居然隐隐有種找到“同類”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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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仁這些天花了不少功夫,已經認識了禦鬼宗裏大部分名聲赫赫的人。

華清穹,本命華乾,字清穹。禦鬼宗最後一代掌門,佩刀為名刀青衣白梅。

華暮,字晚成,華清穹師弟。兩人曾是孤兒,相依為命長大,後被游歷的上一代禦鬼宗掌門收養,華清穹成為掌門後,他成為了掌門師兄的左膀右臂,是個低調又忠厚的大長老。佩劍名為玄闕,比普通的劍厚重一些,沒有任何裝飾,劍身看起來十分樸素,和他的人一樣低調內斂。

吳潮生,本命吳汐,字潮生,禦鬼宗極有天賦的大師兄。家境意外地相當不錯,家人世代經商,在當地十分有威望,原本大家都以為吳少爺要走仕途,再不濟也是繼承家産,哪料卻迷上了修仙的傳說,最後輾轉被送進了禦鬼宗,同紅塵一刀兩斷。

由此看來,哪怕是耀峰山的“仙人”也是能收錢辦事的。

還有一位關鍵人物……

林皓仁翻過手中厚厚的資料,手指從書頁上撫過,光看着那三個字,他就有種喘不上氣的沉重感。

游今戈,華清穹最小的一位關門弟子,取字寒鞘,卒于剛剛取字幾月之後。因此他的字幾乎沒怎麽在資料裏出現過,提起的次數遠沒有他的本名多。資料上說原本是要取字“歸鞘”的,因他小小年紀戾氣極重,師父華清穹曾希望他能收斂鋒芒,沉澱下來。

可後來師叔華晚成改了他的字,說是男兒志在四方,何須提“歸”,又因他出生在寒冬,便幹脆取字“寒鞘”。

寒鞘。游寒鞘。

林皓仁看着這幾個字,心說:歸鞘似乎好聽一些。但無論怎麽在嘴裏反複咀嚼,這字都顯得十分陌生疏遠,遠沒有“今戈”來得自然,像是早已在靈魂裏反複念過無數遍。

“今戈……”他不由念出了聲,床上昏睡的人竟突然有了反應,低低地嗯了一聲。

林皓仁怔了怔,合上資料湊近了,手放在男人額頭上摸了摸。

不太燙了,還好。

邢瑜無意識地蹭了蹭林皓仁的手背,嘴裏模糊道:“學長……”

林皓仁聞聲眼神柔和下來。這人什麽都叫,阿仁、學長、師弟……似乎還是“學長”兩字聽起來更順耳,光聽着就覺得心裏暖呼呼的。

林皓仁抿了下嘴角,一手撐了下颚在燈光下看他,小聲道:“阿瑜?”

屋裏沒人回答他,林皓仁說完自己先紅了臉,幹咳一聲,起身出了門。

等人走了,邢瑜才慢慢睜開眼睛,一雙剛睡醒還帶着水霧的眼睛波光潋滟,十分撩人。

他彎起嘴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裏仿佛還留着林皓仁手背的觸感,軟軟的,跟他兇巴巴的樣子一點都不同,那聲輕輕的“阿瑜”帶着點試探和羞怯,聽得人耳朵發癢,恨不能抓着人讓他多叫幾聲。

他一手搭在額頭上,翻了個身,目光落在虛空裏的某一點,揣摩着自己這奇異的心緒。

毫無疑問的,他對林皓仁十分有好感,早在上學期間對方救下自己卻被自己誤會時開始,他就對此人印象深刻。

和自己圓滑的處事方法不同,他直接、坦率,但又不喜同人接觸,總顯得獨來獨往,高傲得似一頭雪豹。

少年時代的林皓仁,身上淩厲的銳氣更重一些,理着板寸,穿着校服,看起來總顯得不耐煩,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成年後的林皓仁則在銳氣外又加了一層客氣的疏遠,那些尖銳的刺收了起來,看着冷冷淡淡,卻讓人忍不住想一再地試探他的底線。

他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好奇和興趣,而事到如今,不想将林皓仁牽扯進危險的擔憂和焦慮更使他察覺到,自己對林皓仁絕不是簡單的“有興趣”而已。

逗得那個冷淡疏離的人笑起來,會讓他成就感爆棚。

在對方和旁人劃出清晰的分界線,卻毫無保留接納了自己時,他心裏升起一股被需要,被信賴的優越感。

“他對我和對別人不一樣。”這樣的念頭像是給他打了一針腎上腺素,令他無法控制的陷入亢奮中。

他想知道林皓仁對自己的看法,卻又帶着點放長線釣大魚的誘餌心态,總忍不住逗弄對方。而一想起顏祯所謂的“前世”,還有在刀劍記憶裏看到的場景,他又難免心浮氣躁,總覺得十分不安。

直覺告訴他,不能再查下去了。他一點都不想聽到所謂的前塵往事,走過奈何橋,再世為人,前塵種種就該一刀兩斷了。

可他又不想後半輩子患得患失,一直陷在說不清來源的焦慮之中。

避而不戰,并非他的性格。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閉上眼,來自靈魂深處的無力和倦怠,令他還沒能理清這些雜亂的頭緒,就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一周後,邢瑜的身體恢複了不少,至少不用坐輪椅了。

他夜裏還是時常發燒,到第二日清晨又會好起來,林皓仁放心不下,等邢瑜睡着,每晚便披着外套摸去卧室,伸手探他的額頭。

其實邢瑜都知道,迷糊間他總能聞到屬于林皓仁的味道——林皓仁不喜歡用熏香,不喜歡噴香水,整個人便有一種幹淨清爽的沐浴液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

若是邢瑜又燒起來了,林皓仁便會幫他擰了毛巾擦擦臉和脖頸,換杯溫水放在床頭櫃前,坐在一旁拿手機電筒打着光繼續翻閱禦鬼宗的資料,直等到邢瑜退燒才會安心回去睡覺。

有好幾回邢瑜都想叫他回去休息,不必擔憂自己,但燒起來時總渾身無力,連眼皮都睜不開,每每聞到林皓仁的氣息,他浮躁的內心便安靜下來,知道有人陪着自己,心底就踏實。

迷糊裏,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似乎在靈魂深處,他對這種陪伴十分熟悉,躁動的靈魂也能被安撫似的,随着林皓仁的氣息沉入平靜的夢裏。

等到了白日,看着林皓仁裝作無知無覺的模樣,他便又總不好提起這茬,怕徒增對方的窘迫和尴尬。

私心裏,他竟也期待着每晚默契的“約會”,連平日會點的熏香也收了起來,就怕林皓仁聞不慣。

在邢瑜靜養期間,林皓仁和邢天鹿倒是一起将能查到的資料都整理了出來。先按資料排列了所有的時間順序,再根據顏祯以及他們親眼所見的場景找尋相應的時間點。

這是個大工程,如今才堪堪整理了一小半,還不一定準确——畢竟缺失的資料太多,有些模糊的部分只能搜尋相關野史輔助查證。

這一日,林皓仁在給邢瑜講吳潮生和游今戈小時候的資料。

“游今戈家裏做鐵匠生意,”林皓仁手指從資料邊緣摩挲而過,道,“家中六口人,他排行最小。他和華掌門、吳潮生相遇時,家中剛被厲鬼所害,父母兄弟盡數橫死,他被恰好路過的華掌門救了回去。當時他八歲。”

邢瑜靠在床頭,手裏捧着杯茶,唔了一聲:“吳潮生也在?”

“吳潮生是華掌門的得意門生,據說因為吳家經常給耀峰山送東西,什麽珍貴的藥材、鑄劍用的稀有礦石、還有上好的符紙和朱砂,所以華掌門對吳潮生很好,走哪兒都帶着。”

邢瑜:“……”不愧是禦鬼宗史上最摳門掌門。能占的便宜絕不錯過啊。

他現在有理由懷疑,吳潮生之所以能入禦鬼宗,未必是天資過人,很可能是被當做了搖錢樹。

“當時吳潮生十二歲。”林皓仁道,“他親自背回了暈過去的游今戈,之後一直養在身邊,幾乎是又當爹又當媽。”

邢瑜哼笑道:“估計吳潮生也不放心把小孩兒交給那不靠譜的掌門養吧?指不定就養歪了。”

林皓仁想起那白衣勝雪的背影,心情複雜地合上資料道:“參考禦鬼宗和其他宗門的資料,吳潮生……當時還是吳汐,待游今戈非常好,親自教他念書識字,又手把手教他畫符練劍,兩人一直住在一個院裏,游今戈也很依賴他。兩人的分歧是從一場宗門大賽開始的。”

游今戈滿心都是血海深仇,進了禦鬼宗後認真學習,一刻也不曾懈怠,就是為了找到那只厲鬼報仇。他對世上所有的冤魂厲鬼都懷着滔天恨意,第一次抓鬼便直接殺了對方,使其魂飛魄散,惹惱了向來溫柔如水的吳汐。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彼時吳汐十六歲,游今戈十二歲。

那次之後,吳汐勒令游今戈默寫禦鬼宗門規戒律一百遍,閉門三月不出,直到冬季的宗門大賽開始。

游今戈因為天資極高,又勤奮刻苦,被允許破例參加大賽。

這場大賽因為其他宗門都有記載,連地方志也曾提到過,因此還原得十分詳盡。

而吳汐和他最疼愛的小師弟扯不清剪不斷的恩怨,便是從那時就埋下了隐患。

林皓仁問:“你猜他們的矛盾是什麽?”

邢瑜懶洋洋道:“這有什麽難猜的?一個帶着血海深仇,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個家境優渥,一帆風順,從未遭遇大風大浪。兩人之間無法互相理解是必然的。”

林皓仁挑了下眉:“這部分資料還在小叔手上,等他整理好了我再告訴你。”

兩人正聊着,林皓仁的手機突然響了,蛋哥連續發來三條消息,發布平臺不是同一家,但新聞講得卻是同一件事。

“網紅主播死而複生?網友紛紛驚呼有鬼!”

“失蹤月餘後主播和網友互動被爆早已身亡!”

“主播臉上有屍斑,截圖驚現恐怖畫面!”

林皓仁蹙眉,就見蛋哥緊跟着又連發了幾張“震驚.jpg”表情包,說道:“這主播我剛好認識!我覺得這事真的有問題!”

林皓仁點開了蛋哥發來的一段視頻,總共只有1分鐘,點擊率和轉發率高得吓人。還有不少評論在質疑是炒作和特效。

可等他點開這段視頻的時候,平臺卻顯示此視頻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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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好,新案子開始了,海星玉佩來一發鴨!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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