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哥哥

更新時間2014-10-17 8:03:40 字數:2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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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蘇慕坐在床前,看着丫鬟手裏舉着的銅鏡裏的面容,微一颔首。

她前世長得太過美豔,走到哪裏都是一具發光體,這對于一個需要随時隐匿自己行蹤的殺手來說,是極不利的。為此,她不得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如何化妝僞扮,讓自己變得普通平凡。

而現在,銅鏡裏顯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清秀的臉:疏淡而纖細的眉毛,沒有血色的嘴唇,巴掌大的小臉,皮膚是不健康的白,不光蒼白,還薄得能隐隐看見皮下的血管。唯一能讓這張臉增加一點神采的,是那一雙黝黑清亮的眼睛,清澈幹淨如一汪湖水。

她極滿意。

不美,也不醜。很普通,很好!

以後,她就叫夏衿了吧。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她既托上天的福得以帶着靈魂重生,那便換個名字,重新開始吧。

“好了,放下吧。”她吩咐道,将身子往後靠。

這軀身體本就不好,偏昨日又吐又洩,傷了元氣。今天喝了一天的湯藥,她才能稍稍起身。看來,還需得将養兩日方能下床。

“青蒿,我叫你打聽的事如何了?”她開口問道。

很幸運,她接受了這軀身體的所有記憶,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從記憶裏,她知道這軀身體雖然體弱多病,但還不至于弱到喝一碗雞湯就上吐下洩,香消玉殒的地步。如今平白無故死了,在曾為殺手的她看來,這其中必然有陰謀。雖然夏家只有嫡親的三兄弟,老太太尚在,未曾分家,這個叫夏衿的小女孩也沒什麽錢,不存在謀財害命的可能。但也不排除夏衿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龌龊,被殺人滅口的可能。

“這事,昨兒個老爺和太太就派人查了。”青蒿本是活潑的性子,極愛說話,但提及這件事,便嚅嚅的不敢多說,“聽白芷姐姐說,查出是五少爺跟六少爺鬧着玩,在他喝的湯裏下了一點點巴豆……”

夏衿盯着青蒿,見她雖滿臉不安,目光卻并不游移,便知她說的是實話,将手一揮:“行了,你們出去吧,我歇息一會兒。”說着,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青蒿和青黛忙給她蓋上東西,輕手輕腳出了門。

一到屋外,青黛就教訓青蒿:“就你多話!這件事,你只說沒打聽到就行了,何必要告訴姑娘?要是讓太太知道你把事情說出來擾了姑娘靜養,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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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一愣,反應過來,趕緊吐了吐舌頭,拉着青黛的胳膊搖搖,腆着臉笑道:“好姐姐,我不是沒想到嗎?你也不提醒我。”

“我能提醒你嗎?”青黛又好氣又好笑,拍掉胳膊上她的手,“行了,趕緊做事吧。我去給姑娘煎藥去。”說着,往旁邊的小廚房走去。

“咦?”青蒿轉過身,就看到夏祁從院門處進來,忙迎出去,打起簾子,“六少爺,您來了?”

“嗯。”夏祁應了一聲,看了屋裏一眼,“妹妹可醒着?”

“這……”青蒿猶豫着,正要說“剛喝了藥睡了”,卻聽屋裏響起了夏衿的聲音,“哥哥,我醒着呢,進來吧。”

聽到妹妹清脆的聲音,夏祁臉上一喜,低着頭進了屋子。進到裏間,擡眼就看到夏衿正斜坐在床上,頭和肩靠在迎枕之上,一頭鴉黑的頭發散落在旁邊,清幽黑亮的眸子靜靜地看他。只是窩在被子裏和身影單薄而瘦小,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讓人看了格外心疼。

“妹妹。”他走過去,關切地問,“你可好些了?昨晚我來看你,你已睡着了,就沒進來。”

夏祁,原身的龍鳳胎哥哥。夏衿前世是獨生女,并沒有兄弟姐妹,這讓她對夏祁有一種很異樣而新鮮的感覺。

她擡起眼眸,隐蔽地打量了夏祁兩眼。

她知道,龍鳳胎都是異卵,當初被孕育在母體時,他們的發育各自有獨立的胎膜、胎盤和臍帶,所以并不像同卵雙胞胎那樣,長得一模一樣。

但此時看夏祁的樣子,男孩子還沒發育的瘦瘦小小的個子,蒼白的皮膚,疏淡的五官,膝黑如墨而又清亮如水的眸子,卻跟她在鏡子裏看到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

夏衿學着記憶裏原主的樣子,朝他一笑,柔弱着聲音道:“我好多了,多謝哥哥關心。”說着看向他的腋下夾着的書包,“哥哥這是要上學去麽?”

夏祁“嗯”了一聲,轉臉對青蒿道:“去,給我倒杯茶,渴死了。”

“是,少爺。”青蒿轉身出門去倒茶。

青蒿一走,屋裏就剩了夏祁兄妹倆。

夏祁左右看看,快速地從腋下把書包拿下來,将裏面的一本書掏出來,塞到夏衿手中:“快,趕緊收好。”

夏衿毫不猶豫地把書直接塞到了被子裏。

夏祁這才舒了一口氣。兄妹倆對視一眼,相對而笑。

“妹妹。”夏祁垂下眼睑,臉上露出羞愧的神情,“都是哥哥害了你。要是昨兒個不讓你喝那碗雞湯,你也不會生這場大病。”

“事情青蒿都跟我說了。那湯裏的巴豆又不是你放的,你又何必往心裏去?”夏衿正想找人問這件事呢,正好夏祁是當事人,問他再合适不過,“哥哥,五哥為何要給你下藥?”

夏祁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不過是在學堂裏他叫我給他倒茶,我不幹,起了幾句口角,他就下這樣的毒手。偏祖母寵着他,昨晚我三言兩語就激得他承認這事,爹爹鬧到上房去,祖母就罰他禁幾日足,抄幾頁書,連句重話都沒有。”

夏衿的眉頭皺了起來。

在她的記憶裏,夏衿的父親夏正謙雖是老太太嫡親的兒子,卻極不受待見,連帶着夏祁和夏衿也被讨厭,老太太對他們還不如對自己屋裏的下人好,與大房、二房孩子的待遇相比,更是天淵之別。而大房年紀最小的夏禱,即是在湯裏下巴豆的“五少爺”,因長得唇紅齒白,最善讨好賣乖,老太太疼他就跟眼珠子似的,成天心肝肉兒的喊,生怕他受一丁點兒委曲。

老太太這樣偏心,再加上夏衿并沒有“死”,在大家看來就不是什麽大事,罰夏禱禁個足,抄個書,就已是很給三房面子了,并不覺這樣有什麽不對。

夏衿眼裏閃過一絲冷凜。

夏衿大病初愈,最需要靜養,夏祁顯然不想讓她不開心,伸出手像逗小貓兒似地揉了揉夏衿的頭發,笑着轉移話題:“想吃什麽?放學回來哥哥給你買。”

夏衿聽得這話,心裏一暖。

她知道,夏家大太太持家,可以算得上吝啬。三房每月的月錢,過日子都是緊巴巴的。她剛剛喝的燕窩粥,以前是見不到的。想來還是舒氏拿了自己壓箱底的嫁妝錢給買的。

夏祁懂事,除了一點點零用錢,從不向舒氏再伸手要錢。他時不時從學堂外帶些小吃回來哄妹妹,都是在學堂裏給人抄書寫字換來的。

她搖搖頭:“不用了哥哥,爹爹說了,我這兩日不能亂吃東西。”

“哦,我忘了。”夏祁摸摸頭,一臉的羞愧赧然。

這時候,青蒿已沏了茶進來,用托盤裝着,遞到夏祁面前,臉上有一絲可疑的紅暈:“五少爺,這是奴婢新沏的茶,你嘗嘗。”

夏祁不過是抽空過來看看妹妹,哪裏有心思喝茶,他一擺手,正要讓青蒿放下,就聽見外面傳來男人和女人的說話聲。

夏衿也轉過頭去,聽了聽。聽出是其中兩個是夏正謙和舒氏的聲音,另兩個男女是誰,卻是聽不出。

她吩咐青蒿道:“去看看。”

夏祁看到青蒿出去,一臉緊張地湊近來,悄聲道:“快把書藏好,是二叔和二嬸。”

夏衿連忙把書從被子裏掏出來,将被褥的一角掀開,放好書後再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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