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救人

衆閨秀一聽,立刻就沒了聲音。騎馬就夠危險了,還從斜坡上奔馳而下,還要跳壕溝,這是活得不耐煩了,想要找死的節奏麽?岑子曼這個姑娘家,怎麽玩這個?

“你們平時就不玩玩游戲什麽的?”有人插嘴問了一句。

岑子曼也不是沒眼色的,見大家興趣缺缺,她便也沒有心情講下去了,搖搖頭道:“沒玩游戲。”說着,她站了起來,“在這坐着沒意思,我到花園裏走走。”說着,也不理大家,轉身就一個人下了臺階。

“岑姑娘,等等我,我也想看看你們家的花園。”其中一個穿鵝黃色衣裙的姑娘忙站起來,追了出去。

“我也想。”

“我也想。”

其他人也都紛紛站起來,争先恐後地往臺階處趕,生怕落在了別人後頭,給岑子曼留下個不好的印象。

唯有夏衿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淡然看着這些姑娘一個個離開。也沒有人招呼她一起跟上。

岑子曼定定地站在臺階下的花叢旁邊,等那些姑娘全都到齊了,她這才往夏衿這方向瞥了一下,看見剛才熱鬧的地方只餘了夏衿一個人,而且夏衿拿着茶杯獨飲,面色如常,眸色沉靜,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岑子曼不由得定睛仔細看了她一眼。

她轉頭對那些姑娘道:“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我們家園子大。路有很多,大家想要看花,可以随意走。我走旁邊的小路。礙不着大家的興致的。”

說着,她再不理大家,擡腳往旁邊的小路上走去。

那些姑娘一個個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表情呆滞地看着岑子曼的身影消失在花叢裏。

“我們,還是走吧。”鵝黃色衣衫的姑娘最先回過神來,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往另一條路走去。

“哼,有些人啊。拍馬屁都拍到馬腳上了,真是羞死個人了。”另一個穿淺綠色衣衫的姑娘卻開了口,話語裏滿滿都是嘲諷。

“你說什麽?”鵝黃衣裙的姑娘停住腳步,轉身朝淺綠色看來。臉上蓄滿了怒氣,用手指着她道,“李玉媛,你剛才要是沒追來,我倒要叫你一聲好。可你不光追來了,還要諷刺別人拍馬屁。你這叫什麽你知道不?這叫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各位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說誰是婊/子,誰是婊/子?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一個大家閨秀,開口婊/子閉口婊/子。你可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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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這麽一來一往的,吵了起來。

夏衿舉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望着這兩人有些發愣。

在古典文學或戲曲中。古代閨秀都是斯斯文文,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卻不想李玉媛這兩人,完全颠覆了她的印象。

“喂,她們兩人,怎麽這樣啊?”站在人群外圍,離夏衿最近的一個閨秀。拉着她的同伴低聲問道。

她同伴撇撇嘴:“你不常出來走動,想是不知道罷?這兩人一個是知府家的小姐。一個是鎮撫使家的姑娘。你也知道,知府大人是寒門出身,考中了進士才做了官。他家老夫人是市井出身,夫人也是商賈的女兒,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好閨女來?鎮撫使家就更不用說了。當年是個泥腳子,跟着宣平候爺打仗發起來的。一個粗人,娶的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也養不出什麽好女兒。這兩家呀,就是半斤對八兩。偏朱心蘭和李玉媛還一同看中了羅家三公子。為一個男人鬥死鬥活的争了好幾年,可羅三公子對此事一直都沒有任何表示,直接把她們晾在了半道上。”

不得不說女人,無論年長年少,是閨秀還是殺手,都是喜歡八卦的。這番話不光讓那閨秀聽得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便連夏衿,也興趣大起。

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能聽到羅骞的八卦。兩女争一男啊,有趣有趣。

“知府不是比推官的官要大嗎?朱心蘭真要喜歡羅三公子,直接禀了父母,叫人上門去提親不就完了嗎?哪用得着這麽跟李玉媛當衆争吵?”

“嘿,你這就不知道了。羅大人雖是推官,官職不如知府朱大人,但人家是世家子弟,家族裏做京官的都不知凡幾,他家嫡子的親事,哪裏是朱大人說結親就結親的?大概朱大人也怕丢了面子,所以只裝作不知道吧。”

這邊竊竊私語,那邊争執不休,也不知是誰高聲叫了一句:“都別吵了,這是宣平候府,可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有什麽話,回去再吵罷。”成功地讓朱心蘭與李玉媛都閉了嘴。

“行了行了,咱們去那邊看花吧。”

“走吧,別再吵了。”

朱心蘭和李玉媛各自交好的閨秀,連拉帶拽地,把她們倆都分別拉走了。

而那竊竊私語聊八卦的兩個人,也挑了一條沒人走的小路,往那邊去了。

這地方一下子變得異常清靜。

夏衿将手裏涼掉的茶水倒了,重新給自己沏了一杯,慢慢地啜着,又拿起碟子裏做工精致的豌豆黃,慢慢地吃了兩塊。待得估摸着大家都走遠了,這才起身,慢慢地朝一條小路走去。

候府就是候府,果真是財大氣粗。即便是荒了十幾年沒人住的地方,這花園也打理極為精細——路的兩旁,依着高矮層次、葉子和花顏色的不同,喬木和灌木、伏地植物的差異,種了許多植物,一株株都生機盎然,根肥葉茂。此時正值仲春時節,一簇簇的鮮花競相開放,紅的紫的黃的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夏府的小花園疏于打理,又是小戶人家沒甚品味,再加上夏衿穿來的日子正值冬末春初,實在沒什麽看頭;而現在夏家三房新搬的宅子,因為久沒人住,花園都荒蕪了,野草比花木還要茂盛,需得花上半年一年的時間,好好拾掇。

所以走在宣平候府這花木繁茂的後花園裏,聞着随風而來的清草和鮮花混合的特有的清香,夏衿只覺得心曠神怡。

可她這好心情沒維持多久,就被一陣嘈雜聲給打破了。

“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快來人了,有人落水了……”有女子的高聲在遠處大叫。

“啊,出什麽事了?快去看看。”各處花叢樹林裏三三兩兩鑽出人來,紛紛往叫喊聲方向跑去。

夏衿停住腳步朝那邊望了望,可樹木太高,擋住了視線,什麽也看不見。她想了想,還是朝出事的地方走去。

不是她愛管閑事,而是這時代人對品行聲譽的維護,比性命還看重。要是讓人看到她聽到呼救聲都無動于衷,不知有多少難聽話在等着她呢。

待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一陣,再拐個彎,一汪碧湖呈現在了夏衿的眼前。而小湖邊,此時已圍了許多人,大家都伸長着脖子,朝湖裏張望。而李玉媛此時沒有了剛才嚣張,釵環零亂地站在池塘邊哭泣,嘴裏一個勁地喃喃道:“不是我,真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嗚嗚……”

夏衿顧不上看她,目光朝湖裏掃去。待看清楚湖裏的情形,她頓時一怔。

此時離岸邊有十幾米的地方,沉沉浮浮的是一個鵝黃色身影,想來是那位名叫朱心蘭的姑娘。而在她旁邊,竟然還有一個紅色的身影——岑子曼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熱烈如火的大紅色錦鍛夾襖。這個人,想來就是她了。

夏衿往圍觀的人群掃了一眼,果然在人群中沒有看到岑子曼。

“天哪,怎麽岑姑娘也落了水?”

“不是,是朱姑娘落水,岑姑娘去救她。”

“可、可是……她們的情形似乎都不妙。”

夏衿看清楚湖裏的情況,眉頭也皺了起來。

岑子曼會游泳,救人心切,但她卻是個棒槌,可能從未在水裏救過人,不知道先把人打暈了再去救,而是直接上前就扶了她的胳膊。結果被失了理智的朱心蘭不管不顧地纏住,胳膊腿都劃不了水,直直地便被拽往水裏去。要是再沒人相救,恐怕兩個人都要被淹死在池塘裏了。

夏衿轉頭看看,見衆閨秀雖焦慮擔憂,卻沒有一人準備下水救人的;宣平候府的下人站在附近的只有兩三個,跺着腳一臉焦急,卻是沒有下水的意思,想來是不會游泳;另有下人在往回跑,顯然是去搬救兵、叫主人,另一個原先跟在岑子曼身邊的小丫鬟則被吓懵了,正呆呆地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情況緊急,不能再等下去了。夏衿即便心硬如鐵,也做不到見死不救。她将那件新做的湖藍色夾裙一脫,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裏。

那些閨秀見夏衿跳了水,一個個都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這是誰?”她們互相問道。

“不知道,不認識。”

“我知道,就是剛才候府下人帶過來的,說是什麽小郎中的妹妹,讓岑姑娘照應一下那個。”

“哦哦。”大家都恍然大悟,想起夏衿是誰了。大家希望頓生,眼睛緊緊地盯着夏衿,心裏祈禱她能把水裏的兩個人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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