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表買

阿綠穿了件淺黃的裳子,嘴裏默默念着捧在手裏書,又一臉天真的來回巡視了一番周圍。哪有這麽神啊!自己生來便住在這裏。怎麽沒見什麽珍禽異獸啊,唯一的也只有天天跟在自己身後的早早了,阿綠回頭看了看身後趴在地上睡覺的早早,實在是無奈。不過百花山遍地花開倒是說的不錯!

自阿綠記事以來,自己便呆在百花山中。唯一見過人,是自己的師父。天天陪在自己身旁的是早早。

說到早早呢,其實是一只黑豹。阿綠當初把它撿回來的原因很簡單,廚房裏的野雞沒了,師父不在,自己還沒那個能耐捉一只活物,恰巧在山路上看見了奄奄一息的小黑豹,就順道給帶了回去。

誰知阿綠樂呵呵的跑回去的時候,師父已經在廚房燒飯了。所以小黑豹就得救了。後來,阿綠起了名字叫早早。

當時師父疑惑的看着地上黑不溜秋的豹子,沉聲道:“你不覺着這個名字失了一只豹子的威嚴嗎?”

阿綠扳着指頭想了一陣,擡頭道:“不如叫豹子好了,這樣比較威嚴!”

師父搖了搖頭,無奈道:“還是叫早早吧。”

于是乎早早這個名字在百花山就全票通過了。

阿綠每天的生活就是不斷的曬書,不斷的看書,不斷的受罰,然後牽着早早去後山在師傅下山的時候肆無忌憚的玩。

每次阿綠背書背錯了,師傅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手裏拿着戒尺,厲聲道:“伸出手來!”然後懲罰開始,結果師傅每次剛擡起手來就放下了。然後眉頭越來越凝重。如此幾番下來,阿綠就越來越大膽了。不過是在師傅面前裝裝樣子罷了。

不過阿綠也有害怕的時候,師傅每次生氣就會下山,一走就是,是多久呢?一般情況下,阿綠第二次扳手指頭的時候他就會回來,然後開始教導自己。

從睜眼到現在,阿綠最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師傅為什麽要自己什麽訣。

自己爬樹爬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背能騰雲駕霧的訣,然後摔下來。分明就是自讨苦吃,可是阿綠不敢說。但終日惦記着也不是個事兒。想來要于師傅說個明白,不過不能明說。便找了一本書書,旁敲側擊的問師傅:“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是什麽意思?”

師傅的回答是:“你把訣先背下來吧,這個東西比較深奧,你連訣都背不下來,怎麽可能會這個。”

深奧個屁!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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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綠不知道師傅整日裏忙些啥,她只知道不讓自餓着了。不過十五歲的時候這種生活就沒了。

師父義正言辭的看着阿綠,重重咳了聲,語重心長道:“阿綠,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學點東西了。”

阿綠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掂量着:師父今天是不是病糊塗了,以後學的是東西,那之前學的是什麽啊!

後來阿綠想,自己猜的真不錯。師父定是病了才會說這樣的話。而且病的時間還不長,所以之後的生活,阿綠完全就是在師父的折磨下度過的。

比如那個訣,背不完就不能吃飯!

關鍵是阿綠怎麽也背不下來,結果就是沒飯吃!阿綠在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還是早早嘴上銜着一只血淋淋兔子救了自己。

阿綠看着火堆上吱吱作響的兔子肉,終于明白了佛為什麽那麽寬容了。真是一命償一命啊!要是自己當初煮了早早,現在沒命的就是自己了。果然佛的長壽是有秘訣的!

在偷偷吃了幾天烤兔肉後,阿綠終于背會了一個訣。但是是有代價的,後山烤兔子的窩點旁邊的大柳樹被烤壞了。

師父指着那棵大柳樹說:“這是?”

阿綠急忙搶道:“額,昨天下雨的時候雷劈的。”

師父:“是這樣啊!阿綠你用起死回生的訣把他弄好吧!”

于是乎,阿綠又開始了之前的生活。果然有花必有果,惡花長出了小毒果!

後來阿綠學的乖乖,乖乖背訣,相信不會出什麽亂子。

結果師父看她十分敬業的樣子,十分誠懇道:“阿綠學的這麽快,就在把這些背了吧!”

阿綠看着桌上厚厚的書,十分辛苦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從此以後她的名言後邊加了一句,無花師父也能整出個無花果!

之後阿綠就開始乖乖的,嘗各種果。唯一有情趣事兒就是晚上趴在樹上看星星,之前的小活動都因為自己的腦子笨被拖延的看不見影子了!所以練就了阿綠一副好眼力。從此便能肆無忌憚的偷懶了,師傅在很遠的地方自己就能看見。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阿綠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幾年,訣倒是背下來不少。不過見着師父的時候背的挺順溜,自己想使使的時候卻背不下來!額,借來的東西果然是得還回去啊!尤其還是師傅使勁兒塞給自己的。

阿綠就這樣白天背訣,晚上看星星的度過兩年。訣背了不少,還給師傅的也不少。早早長大了,師傅還是那個樣子,阿綠也還是阿綠。

有一天阿綠看着早早,十分疑惑的問師傅:“師傅,為什麽早早長了這麽大,我們都沒變?”

這是阿綠第一次看見師傅臉上的無奈,他好看的眉眼擰在一起,之後故作輕松的笑道:“早早是豹子,和我們不一樣!”

阿綠十分明了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想着:我們和早早不一樣,師傅我和你也不一樣啊。你那麽高當然不會介意,我才這麽點,爬樹很麻煩的!現在更是追不上早早了!

可是阿綠看着師傅強顏歡笑的樣子不敢說話了!待會兒惹了麻煩怎麽辦?走為上計!

于是乎,阿綠就頂着一副十來歲小孩子的模樣天天樂呵呵的玩。

終于有一日,阿綠等來了機會。師傅看着阿綠十分的認真:“阿綠真的想長大嗎?”

阿綠心裏正惦記着後山的果樹,早早幾次上去都沒沒弄一個囫囵的下來,很是希望自己上去,可是個子太小了,上不去。心裏那個着急啊!現在師傅說這個阿綠十分高興的就答應了。

後來就後悔了,果然不能只為一時的東西而沖動啊。果子沒摘到,自己倒是吃了不少苦!

從此阿綠就開始了镂花術的修煉。

阿綠滿心歡喜的想長大,秋天走了,果子沒了。春天來了,花兒開了,阿綠盼着果子來了,可是阿綠還是阿綠。夠不到果子樹上果子的阿綠。

那個盛夏,阿綠終于放棄了。果子夠不到沒關系,關鍵是她現在受的苦完全可以抵得上夠到果子的艱辛!

阿綠瞪着樹上的果子,撸了袖子便要上去,結果還是掉下來了。并且還沒有自己以前爬的高。好久不上退步了呢!

哎!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就像阿綠學不通镂花之術,頂多是背寫渾渾噩噩的訣,大半還還給師傅了。自己長不大了,還失了以前爬樹的本事,實在是不值當。所以阿綠決定放棄了。

阿綠預謀着這件事情的時候,師父離開也有一段時間了,阿綠伸手看了看,抵得上三只手的手指頭數量了。師父是該回來了。到時候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跟師傅講講道理,這可是關心到自己心愛的果子啊!

阿綠看了看天氣大好,便給師父心愛的書曬曬太陽。想來到時候好說話。

誰知道太陽落了,書頁上的溫度沒了。阿綠看星星的時間到了,依舊沒有師父的影子。阿綠站在山頂,看着遠處黑乎乎的高低起伏的輪廓上籠着白乎乎的霧氣,天上的星星忽閃忽閃的。鳥啊蟲啊的叫個不停。

阿綠從來不知道自己天天晚上看着的東西,練就了自己好眼力的東西,自己會看着煩心!什麽東西看着都心煩,什麽東西聽着都心煩。心裏無端的空蕩,像挂在樹上的蜘蛛網一般。

星星終于沒了,山綠了,水清了。阿綠站在山頂依舊沒見那個身穿灰衣的師傅。

有風,樹在動,忽大忽小的聲音,像是人的腳步聲,又像是小動物跑過。阿綠看着晃動的樹葉,空蕩蕩的,心在自己的肚子裏懸着。

星星來了,走了。阿綠身邊早早叼來的兔子堆成一小堆。後來早早也無趣了。抓了半死不活的兔子玩耍。

百花山四季如春,花開不敗。

阿綠卻要離開了,師傅不見了。

阿綠不知道自己這種感覺叫啥,只覺着自己真真的成了野地裏跑的兔子,在食物中努力尋來的只是生老病死。

這個不知道是第幾個春天的百花山,阿綠背着行囊,牽着早早終于離開了。

啊綠本就是不安分之人,如今犯了錯,這聽話的樣子倒是頗為少見。可自己心裏明知犯了錯,想到大約是師父他老人家覺得當着外人的面不好發作,便終日忍着,心裏便更是畏懼了幾分。行事也小心了起來,終日裏跟前跟後的小心伺候着。倒是便宜那與師傅的洛公子。

師父他雖沒仔細說明什麽,倒是常常不明不白的來一句。

就例如前些日,啊綠見那洛公子在梅園中采雪,一時來了興致,便随了他一道。若是放了平常的性格,啊綠必定上前大為贊賞一番,而後神态自若的離開。而如今師父還沒給個話,自己也沒那個自我悔改的覺悟,也只好從這洛公子下手了。可他日日與師父相随,啊綠見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當,就屁颠屁颠的跑過去了。

此時梅林中的紅梅開的正豔,前幾日剛下過雪,每朵花上含着一小撮雪,也有的集體含了一大片的,紅白相間的甚是好看。

那洛公子倒是很入神,他手裏拿了根長木棒,懷裏摟了個黑色的壇子,正用木棒輕輕的将梅上的雪弄進壇子裏,那副仔細的摸樣倒像是怕驚了那些花似的。待啊綠輕拍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

洛恒停了手裏的工作,煞是恭敬的回了句“不知姑娘有何貴幹啊?”

啊綠今日有求于人,嘴巴使勁兒的往開裏咧,回道“不知公子這是幹嘛啊?”

洛恒回頭接着原來的動作,淡淡道“這雪夾了梅花的香氣,熬來泡茶甚好。”說完又頓了頓掃了一眼啊綠繼續道“不知今的姑娘咋有興致來看我收雪啊?”

啊綠的眼睛往大裏睜了睜,激動的回道“嗯?你是日日于此收雪?我咋沒注意。”

洛恒此時停了手中的動作,又将那壇子蓋上,拍了怕身上沾的的雪,作勢要離去。啊綠瞧着打聽師父的如意算盤快要散了,急忙上前與之拂雪。又呵呵的笑道“公子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啊,我這不是……是……”是了一會兒也沒是出個所以來。

洛恒見她一臉窘态,笑道“姑娘有啥事就說吧,看你這樣子怕是會憋出毛病”

“真的啊。”啊綠一聽這話頓時就來了勁兒,說話聲音也不自覺提了幾個分貝。然後十分誇張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其實也沒啥,就是想問問你今日我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說什麽?就比如……就比如……比如,唔,說我近日有沒有偷懶什麽的。”越說啊綠心裏越沒底,生意就跟跑了氣兒似的越來越小,到最後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聽得見了。

洛恒看着她的面容甚是糾結,但又十分好玩,一會兒喜一會兒悲的,心裏很是輕松,卻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甚是冤枉的回道“姑娘真是說笑了,你日日随你師父左右,一字一句哪逃得過你的耳朵。你這樣問不是給我出難題嗎?”說完也不顧啊綠作何反應便走出了梅林。

啊綠聽其說如此,心裏更是心裏萬分疑惑。往常自己犯了錯,師父定時要狠狠罰自己的,而那些錯也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近這是怎的?犯了大錯,他老人家竟沒有半句言語,莫不是要把自己逐出師門?想着想着竟不自覺咬着大拇指跟了洛恒一路。

走着走着洛恒突然停了下來,啊綠很是自然的撞在了他的背上,一不小心把手也給咬了。

洛恒回頭笑道“姑娘這是要随我去嗎?我約了你師父,不如一起品品這新茶吧。”

啊綠忍痛揉了揉手指,想着見着師父的煎熬,皺着眉頭回道“這就不了,我不好喝茶。”下一秒啊綠卻跟變臉似的換了一副神情自若的表情,就連剛剛手疼暈出的小淚花也沒了,面帶微笑的回道“不過雖然我不好喝茶,但公子盛情難卻啊!我也不好推辭。”說完便恭恭敬敬的擡了頭問了句“師傅好,不知您在此,笛子失禮了”說這還朝門口做了個彎腰的動作。

門口的璃淵倒像沒聽見似的,半倚着門,仔細的端詳着手裏的素扇。隔了半天,愣愣的看着扇子才回了句“啊綠最近是辛勤的很啊,往日裏倒沒見你這樣。”說完又瞄了一眼洛恒,才繼續道“看來是為師教導無方啊。既然如此,那就在這兒多留幾日吧!”說完便轉身進了去。

師父這一套無頭無尾的話,到把啊綠難住了。這究竟是誰多住幾日呢?但又想到這皆是洛恒惹的禍。到了自己的門前也不提個醒兒,還讓自己在師傅面前出醜,這樣想着,回頭就惡狠狠的瞪了洛恒一樣眼。

啊綠還在糾結之際卻發生了一件大事,至少對啊綠來說是大事。師父離開了,又撇下她跟早早,卻是給自己留下了任務。想來師傅幾日前那句沒頭沒腦的多住幾日競說的是自己。不過卻憑空給自己添了個伴兒,洛恒。

從前居于山中的時候,大多師父離開前也有任務留下。無非是镂幾朵花,背幾篇經書而已。如今師父卻将于她真真意義上的任務。便是前去曾今名噪一時的洛家,镂一朵花,名叫謝韞的花。

師父剛離去之初,啊綠是恨洛恒的。若非他無端的插一腳,自己也成不了這樣。但過了幾日想來師父交予的任務,也便硬着頭皮上路了,還順帶了洛恒。

待其真到了洛家所在的郡縣,已累得筋疲力盡了。天也黑了一大半,早早更是滾在了地上一個勁的打滾。于是兩人便找了間店。

可走到店門口,啊綠卻拉住了洛恒。礙于之前的遭遇,啊綠是不得不防的。如今這個樣子,別人追了自己斷然是跑不動的。啊綠瞪着黑露露的大眼珠,雙手死死的拉着洛恒的衣袖,很是誠懇道“待會進去了你就說早早其實它是一只狗,只不過是……是長得有點怪而已。”

洛恒擰了擰眉疑惑道“明明它就是一只豹子,為何要說是狗呢?再說了早早是你養的,為什麽要我來說?”

“這樣的話,如果有人追來了我能先跑了。你跑的一定比我快。我就不會托你後腿了。況且你長得如此這般,他們不會咋樣的。”啊綠聽了立馬反駁。

洛恒面容松了松,另一只手拂了啊綠道“誠然,你也是很漂亮的,他們也不會傷害你的。”

洛恒才剛說完,啊綠便抓了一把土塗在了臉上。

洛恒“”

隔日,啊綠早早的便起了床。待洛恒見到門口的早早和啊綠時愣是沒反應過來。啊綠今日穿了一件湖綠色的男裝,更是精精神神的紮好了頭發,小臉洗的白白淨淨的,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水光閃閃。倒是早早,一副蔫不拉幾的樣子,身上的毛更是黃一塊黑一塊的,耳朵一只立着,一只耷拉着,可憐巴巴的望着洛恒。啊綠看着洛恒,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順帶在他面前轉了兩圈才道“怎麽樣,我這樣看來不會很丢臉吧!”

洛恒單手撐着下巴,輕擰着眉,疑惑道“倒是不錯,不過你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打扮成這樣做什麽?”

啊綠正了正身,又将雙手背與身後,高高地擡起臉,眯了眯眼,非常正經的咳了兩聲,道“這樣我們的關系才明了,朋友。師父曾教導我,女孩子之間能叫金蘭,男孩子之間叫把子,卻從未教我男女之間叫什麽?你我之間總不能無名無份的,別人說起來也好說,所以就想了這個法子。你說我聰不聰明?”

啊綠說完倒見洛恒的嘴角抽了抽。不過他又将眼光移向了早早,一副等着被雷劈的表情。

啊綠恍然的唔了一聲,道“至于它。我看你們山下的人倒不是很習慣與豹子一起。所以昨晚我就給它塗了些燈油,這樣有人問起了就說它是一只生了賴皮的狗,這樣也顯得我們比較有愛心。”

如此一來,洛恒嘴抽的更厲害了,只能恭維說“姑娘倒是想的周到啊。”

“對了,現在你就不能叫我姑娘了。得叫啊綠。哦,這是我的本名。想來現在我們是把子了。姑娘來公子去的倒顯得生分了,是吧公子。”

“洛恒”

“嗯?”

“我的名字。”

啊綠“……”

洛家本曾大富大貴,在地方上是出了名的,尋起來不是很難。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洛家雖衰敗了,不過是散了些家丁,府裏的階級少了些,外表看起來仍是氣派。啊綠看着面前朱紅的大門上鉚釘油得金黃金黃的,門前樹了兩根一人合抱粗的大柱子。拾級而下,兩只青灰的大石獅一左一右立于臺階兩側,看來甚是威嚴,門上挂了個黑面金字的大匾,邊上漆了一圈朱紅,洛府兩個字寫的很是潇灑,屋頂吊了流金的大瓦上面鋪了層雪。怎麽也看不出破敗樣兒。

啊綠進了屋內,便有一股暖呼呼的熱氣撲來,夾着些藥味。洛時烨的卧房不大,倒是床前放了幅屏風,屏風上繪了幅漁女戲蓮圖。往前是兩把朱紅檀木椅,中間放了個小幾,幾上的小瓶裏倒是插了幾支不應景的蓮蓬。那蓮蓬顯是放的久了,這時已經枯黃了,沒有一點生氣。其餘之地倒是略顯平庸了。

那洛家大公子見他們來了,便硬撐着身體過了屏風前來相迎。聽聞羅大公子不過而立之年,洛家雖敗了,也不過十幾年時間。如今見他兩鬓斑白,面色發黃,雖英俊可此時卻不顯英氣。倒分明是個病秧子。啊綠見此不禁感慨,凡世間果然不是個好地方,也虧了師父他老人家不常下山,不然他幾百歲的高齡竟不知會是個什麽樣子了。

洛大公子咳了幾聲,方才喘息道“小師傅前來,有失遠迎,實在是抱歉。”

啊綠客客氣氣的鞠了一躬,回到“公子客氣了。我師父他老人家不能前來,實在是抱歉。倒是公子有什麽願望與我說來便好。啊綠定當竭力幫您。”

那公子由剛剛的仆人扶到了椅子上,聽此十分歉意的回道回到“那就麻煩兩位師傅了。”說完又大喘了一回,小仆人急忙上前與之捶背。

啊綠頓了頓才回到“公子客氣了。不過,公子也知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雖謝姑娘已不再了人世,但她心裏便再也沒有了你,而起你的記憶裏也沒這號人物,且是生生世世。”

“也罷。”洛大公子輕嘆了口氣,怔怔的望着幾上的蓮蓬“我時日已不多了,能見她最後一面我此生便足矣,哪還有強求她生生世世與自己糾纏不休呢?”

是日,啊綠一行便在洛家住下了。

啊綠的新屋離洛大公子的住處到不是很遠,只是洛大公子身體不好,于是草草見了一面便歇下了。

啊綠随了侍從到了自己的住處,便開始準備接下來的事情來了。不過是檢查一下器具,順帶安排了早早與洛恒。想來早早還好說,讓它歇着就好,可這洛恒咋辦?

洛恒倒見啊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便道“怎麽了?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啊綠轉臉向他,支支吾吾道“我明日作法,不知你?”

“我随你一道便是了”洛恒回的倒是輕巧。

“你随我去幹嗎?只會拖我後腿,不如就在這裏吧!”說完急急的爬上炕,只剩了無辜的洛恒。

老天爺在下了大半個月後終于放晴了,屋檐上滴滴答的掉着水珠。

啊綠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瞪着那些白花花的東西,漸漸地化成水,沿着青灰的瓦砸在地上青石上的小坑裏,然後濺起無數的小水珠,落在她的腿上,鞋上,而後沒了蹤影。

洛恒并肩與她站在檐下,伸手接了滴水,仔細的看了一番,疑惑道“這有什麽好看的?”

啊綠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屋檐,木木的回到“是沒什麽好看的。可是我沒見過啊。”

洛恒詫異道“怎的不見你前幾日好奇?”

“一開始,忙着逃命。後來忙着哄師父。前幾天我不是在生氣這不就沒注意到嘛。對了,這白花花的東西是什麽?”

“啊綠”

“嗯?”

“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啊?”

“山裏啊。怎麽,你不曉得?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說與你了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記性竟這樣不好。”

“”

過了一會兒,啊綠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又問道“剛剛我問的話你咋還不回我啊?”

“是雪”洛恒道。

“雪?它看起來可真漂亮啊。不過就是可惜了,怎是這樣的适應不了陽光?這樣我就不能喜歡了。”啊綠說完還嘟起了小嘴兒。

洛恒扭頭看向她,面帶淺笑“怎麽了?美麗的東西大家都喜歡,啊綠怎的不喜歡?”

啊綠伸手接了滴水珠,面容清靜,聲音甚是委屈的回到“我們山裏一年四季如春,這雪花怎能呆得住?誠然以後我還是回山裏的,若我喜歡了豈不是要日日相思,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日日折磨自己一番?如此還錯過許多好東西。”

洛恒一聽便笑了,細長的眉眼潋滟,甚是好看“你經常下山不就行了?況且你喜歡雪,怎又與別的東西扯在一起了?”

“哎……你懂什麽?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況且我若我日日憂心雪花,好心情都給破壞了,哪裏來的心思喜歡別的啊?”

“你這小小年紀想法倒是不少。”

啊綠忽然恍然大悟道“對了,你今天穿的怎麽這麽綠?”全然沒了剛才的惆悵。

“應景。”

一直到吃過午飯,啊綠也沒想出洛恒應得是哪門子景。倒是這洛大公子,很是照拂這大晴天,今兒個看起來也精神多了。午飯過後便說可以作法了。啊綠也沒推辭,這倒正和她心意,早日完事早日回山。

啊綠随之到了宿處,說道“公子可想清楚了?我一入境萬萬是沒有停下來的可能。”

那洛公子臉上一直沒有變化,神情卻是十分期待,悵然道“罷了,我只想再見她一面便是了卻心中的遺憾,就這樣吧!”

啊綠強裝着一本正經的摸樣,道“公子,有些東西是天注定,非人所為,您知足便是了,在下定當将一個完完全全的謝姑娘。”

那洛大公子輕咳了幾聲,輕聲道“那就勞煩小師傅了。”

啊綠見此也不在說什麽,之後便在那屋裏便燃了香,遮了所有的光專心作法。雖是入境,不過啊綠資歷尚淺,便需借着引子。如此便要麻煩那洛公子了,這引子恰恰是洛公子的夢。

啊綠心心念念的想着趕快完事趕快見師父,不僅沒記着早早,更是把洛恒這一號人物抛到九霄雲外了。

迷迷糊糊中,阿綠做了個夢,夢裏黑乎乎的不辯顏色。可她的思緒卻無比清明,并且肯定那一定是一個夢。即使沒有人影,甚至沒有光明,卻有人在夢裏歌唱。她聽到有個略帶沙啞的男聲高唱“佳人戀夢,夢是空。卿倚長廊思佳人,佳人醉夢夢不醒。留卿一場空……”那聲音飄飄渺渺,似風一般忽近忽遠,忽溫柔忽猛烈,斷斷續續,一句真一句淺的。夢裏的空氣更是格外的清新,不過是夾了些冷意,似有似無的飄着些香氣。那香氣初聞時還沒什麽印象,聞着久了,啊綠竟覺着好生熟悉,可思來想去都沒有想出來,似乎紫山也沒這種香氣。啊綠正探究着那股異香氣,此時那似風一般的歌聲裏真卷來了一場風,它鑽進自己的衣襟,有些微微的涼意,卻又有些發癢,便不自覺的撓了起來。過來一會兒,那聲音似乎隐沒了,卻過渡來一陣清明的笛音,那笛音脆生生的,音調不高不低的,像極了初春時的小雨,細膩中夾着溫柔,甚至帶着幾分調皮的鑽進自己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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