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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以白晴明的急智,仍然是被這句話堵得半天做得不得聲。

而那位年輕的少年武士,仍然用筆直銳利的目光直視白晴明,似乎是很想逼出他一個解釋來。他對渡邊将軍有一種堪稱盲目的崇拜,不能接受任何質疑将軍能力的行為。當然,他還不是最麻煩的——就在他的質問剛剛發出的那一瞬,白晴明就感覺到,身後有一道更加尖利的目光,戳在了他的背上。

原本裝作恭敬的大天狗,擡起了頭。

由于方位一前一後,白晴明根本無法觀測到大天狗的表情。但沒有一刻,他感到如此的苦悶憋屈。上輩子閻魔曾經誤解過一次,抓着他要審判來自黑晴明的罪孽。而現在,他還得背鍋——比之前的誤解更憋屈的是,他現在還不得不承認這口鍋。

這個情況,已經不适合在節外生枝了。

唯一讓白晴明稍微感覺到一點安慰的是,雖然對面的少年武士透露了一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但大天狗仍然樂意配合他将這個戲演下去,而不是跳出來把他痛毆一場。這說明對方還是願意聽他解釋的……

……但也不一定是這樣。

說不定,只是大天狗不願意破壞坑騙少年武士的這件事。

畢竟他還要通過這場做戲将源博雅從“勾結妖怪”的污水中摘出去,若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源博雅的式神只有一頭黑豹,不然還勞煩不到他白晴明呢。

他倆感情真好。

這不是白晴明第一次感慨這件事,但卻是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從心中生出酸楚來。

他整頓了一下這種非常奇怪的心情,至少讓面前的三個人看不出什麽不對來。對于這幾個并不擅長察言觀色的直腸子而言,白晴明做的還不錯——最邊上的源博雅甚至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少年武士先前的那句話到底有什麽樣的深意,畢竟,安倍晴明發現了邪惡妖怪的蹤跡然後通知同行的事情,表面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真的很抱歉。”就這麽一會兒,白晴明也整理好了思緒,“我委派給源博雅先生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情,沒想到最終追蹤之後,竟然撞到一塊了呢。由此産生的誤會,我會親自向渡邊綱将軍解釋并道歉的。”

他言辭誠懇,語氣真摯。

對面的小武士畢竟還是個小孩,在白晴明的連環進攻之下,面皮慢慢地紅了。他吭哧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我知道了但具體怎麽樣,還是要看将軍。”

事情到了這裏,基本上就能算作是順利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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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晴明不介意就此恭維一下。

“那還要拜托厲害的小武士幫忙引薦一下啦。”白晴明微笑地說,成功将對方鬧了個大紅臉。

少年還認真地解釋了一下:“和将軍比起來,我就什麽都不算了……而且,我在你的式神面前,也沒有撐過一回合啊。”

他的語氣說不出的失落。

白晴明微笑了一下,在心裏回答,若是你真的能和大天狗有來有往才叫奇怪,人家畢竟是和玉藻前、酒吞童子并稱的日本三大妖怪之一,前世他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也不一樣被大天狗快打成了狗?

若非如此,白晴明也不會生出“有了大天狗就能決定他和黑晴明争鬥的勝負了”這樣輕忽的想法。

想到這裏,白晴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大天狗——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雖然現在好像不是适合追問的時候,可白晴明仍舊忍不住:“你怎麽了?”

大天狗神色中有種說不出的惱怒。

聽到白晴明的問話,他也只是挑了挑眉,很是不愉快地質問道:“所以……你平時都是這麽和人說話的?”

這質問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

白晴明茫然地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

——就差再在後面補充一個“才怪”了。

完全猜不到又哪裏得罪了這位大妖怪。白晴明苦惱地想,他首次開始敬佩黑晴明了——至少這種能将大天狗擺平到服服帖帖的能力,他是完全學不來的。明明可以算成同一個人才對啊!

白晴明暫時壓下自己紛亂的想法,用折起來的扇子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微笑地問:“等會兒我拜訪那位渡邊綱将軍,你們想要一起去嗎?”

大天狗沒有動搖地點了頭。倒是源博雅遲遲不能下定決心:“啊,我也要去嗎?”

這個……如果真的不想去,白晴明也不可能駕着源博雅過去啊。

在讀懂了白晴明的潛臺詞之後,源博雅飛快地慫了,完全無視了大天狗兇惡的目光,他強調道——自己并不是因為慫才不去,而是确實沒有什麽必要:“我不去,我和渡邊綱本來就不熟,去了也不會有什麽作用的。”

“是這樣嗎?”白晴明應和了一句。

以他的身份,不應該不知道源博雅和渡邊綱之間的淵源,但他從早就失去了過往的記憶,而“前世”的記憶也是自黑夜山而起,到黑晴明掀開禍亂京都的大事之後而終。在這個過程裏,源博雅作為他的夥伴,一直以“神秘的武士”的身份跟随着,白晴明對源博雅的家事并沒有過多的了解。

白晴明算是就這樣糊弄過去了。

可大天狗就沒這麽好糊弄了。

他惡狠狠地瞪了源博雅一眼,被厚臉皮的源博雅假裝沒看見——不太熟?你糊弄誰呢!你當年還不是宣稱和安倍晴明不太熟呢!現在看你賣友給他,賣的那個叫動作熟練!

“那我們先出去吧。”

不去理會源博雅和大天狗之間的小動作,白晴明起身,将尚未痊愈的少年武士攙扶出去。正所謂做戲做全套,荒川之主自然住在水裏沒問題,但是白晴明如果還在大河裏搞個地盤問題就很大了。這裏是附近一個租戶的房子,晴明支付了主人一大筆錢,懇請他騰出房間來安置這一群人。

那租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見到人身犬頭的犬神吓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有辦法,白晴明只好把式神們都收起來,留在外面的只有一個大天狗——大天狗雖然也是妖怪,還是很強大的妖怪。然而外表乍看起來只是一個頗為冷漠高傲的貴公子而已,雖然也有一對黑色的翅膀,但驚吓感就輕微很多了。

不過最後,白晴明還是發覺,那老農趁着送茶水的機會,把他支付的錢財一分不差地又送了回來——凡人對于鬼怪恐懼甚重,這一點即便是白晴明也束手無策。

站在門口,舉目望去,大片的田埂和零星的游人。

柔軟的風從遙遠的遠方吹來,吹拂過裸|露在外肌膚上,陽光普照,這樣的場景能讓所有身處于此的人感到心情愉快。白晴明施法招來一張小紙人,讓它轉告神樂等人自己的去向。而另一邊,源博雅既然不願意和他們一起走,也是要順帶叮囑些話的。

“這兒怎麽走啊?”

少年武士東張西望,他清楚渡邊綱将軍在哪兒,卻不知道現在自己的位置。白晴明對這裏也不太熟悉,或者說,還沒來得及熟悉這裏。好在附近并不是荒無人煙,在問了幾次路之後,幾人順利地走上大道。少年武士畢竟還是個孩子,性格跳脫,不知不覺中就一馬當先地走在了前面。

白晴明自然是很在意大天狗。

然而大天狗似乎對他很是戒備,并不願意過多靠近,總是保持着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白晴明觀察了一會兒,就玩心大起,忍不住壓低聲音調侃道:“你離我這麽遠,別人一看就知道我們的關系很陌生,這樣如何才能僞裝成式神和陰陽師的關系呢?”

然而大天狗并沒有那麽輕易地上套。

他慢悠悠地回答:“也不是所有的陰陽師和式神的關系都很好的。”

“唔,話是這麽說。”白晴明郁悶地嘆了一口氣,“……但那也太奇怪了吧。我難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會虐待式神的陰陽師嗎?如果我真的有像是你這樣強大的式神,大概捧在心尖尖上喜歡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舍得虐待半分?”

他是眼含笑意地說着這句話的。

這樣的人,這樣的神色,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幾乎是輕易地就擊潰了大天狗好不容易才構建起來的冷酷面具。大天狗險些就順着白晴明的話,反問回去——哦,那你又要怎麽放在心尖尖上對他呢?

殘餘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真的、一點、半分都沒有想知道,白晴明會給出怎樣的答案的。沒錯!不好奇,他根本一點也不好奇!更沒有對安倍晴明的那個答案生出任何畏懼之心!為了避免白晴明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語,大天狗決定這些小事不再和對方争論:“那我要怎麽做?”

“嗯,什麽?”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大天狗惱火地想:“怎麽做……才像是式神和陰陽師?”

“這個啊。”白晴明眯着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盡量不讓眼底的笑意被大天狗察覺,“那你先得靠近一點。”

大天狗很不情願地加快了步伐。

“還是太遠啦,再過來一點。”

靠近,再靠近一點。

大天狗感覺自己仿佛踩在了一個很危險的距離上,幾乎是一擡頭,他就能夠看到白晴明的側臉。論身高論體型,白晴明其實半分也不遜色于旁人,卻總給人一種瘦弱文靜的印象,一頭柔順的雪發松散地束在背上,正随着主人的腳步搖擺掃動。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更顯得眼角的那一抹紅痕豔麗動人。

白晴明還忍不住地調侃他:“這麽畏畏縮縮的,難道我是什麽會吃妖怪的怪獸嗎?”

大天狗深深地看了白晴明一眼,他的眼瞳的顏色沒有白晴明那麽透亮,更偏向于一種灰藍色。此刻,這雙眼睛裏仿佛掀起了風暴,變得更加晦暗不明起來。半晌,他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說的也是——既然如此,不如再靠近一點。”

這回他是真的和白晴明并肩而行了。

白晴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大天狗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帶着一點涼意,肌膚相親之時,感覺手掌心仿佛塞進了一塊冷玉。雪白和淡藍色布料層層覆蓋下來,和手指一起相疊。白晴明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然而對方反應很快,仿佛附骨之疽般死死地糾纏上來,甚至從一開始的相握——變成了五根手指全部插|進了白晴明的指縫之間,五指相扣,親密得反倒教人生畏。

“你們在做什麽?”少年武士好奇地看過來。

“沒什麽。”大天狗代替了白晴明回答,他語氣中有種陰測測的愉快——白晴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将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詞語聯系在了一起,但毫無疑問的是,大天狗心情很好,好到了古怪的程度,“只不過是式神和他家陰陽師正常的交流感情而已。”

他家陰陽師……

這個定語讓白晴明忍不住偏過了頭,凝視大天狗的側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一點也不萌。

……什麽萬年竹什麽金魚姬哈哈哈她什麽都不知道(已瘋

_(:з」∠)_謝謝大家的安慰,作者最終決定放飛自我,看啊,天上有一個作者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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