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故态複萌

“你有沒有發現這霧有點不對勁？”嚴澤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當即便出聲問了黎昊。

聽他這麽一說, 黎昊也猛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般而言, 大霧天氣多發于清晨, 深夜時分很少會起霧。眼下時近淩晨，卻突兀地起了這麽大的濃霧, 着實讓人有些心裏發怵。

“應該只是你的錯覺吧, ”黎昊表面上鎮定自若，實際上慌得一批, “我們走快點，回去了就好。”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着, 但身體卻很老實地自發把嚴澤的手攥緊了些。

嚴澤抽了抽嘴角：“既然只是我的錯覺，那你幹嘛拉我拉得這麽緊啊？”

黎昊幹笑：“我這麽不是怕你看不清路, 走到半道上摔跤麽？”

嚴澤：“……”這貨當自己是導盲犬啊！

他覺得頗為別扭, 下意識地想掙開黎昊的牽着他的手。然而嚴澤這一掙脫，黎昊卻反倒牽得更緊了些, 一邊牽着，他的手還一個勁地哆嗦，步伐也愈漸變緩, 似乎是在顧忌着什麽似的。

嚴澤掃了他一眼，剛想有自己在，就算這大霧真有古怪, 他也能一道悶雷劈翻霧裏的牛鬼蛇神。

只是話到口邊, 看着明明害怕得不行, 卻在他面前強裝鎮定的黎昊, 嚴澤突然又惡趣味發作了。

之前因為顧慮黎昊喜歡自己，他有意避嫌，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戲弄黎昊了。現在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他也就故态複萌，有點……手癢了。

反正黎昊也不喜歡他，那自己也就犯不着避嫌了吧？對方問心無愧，自己卻處處避讓，反倒更像是心裏有鬼。

這麽想着，嚴澤虛了虛眼，忽然反手握住了黎昊的手。

黎昊頓時一僵。

“怎麽了，”他壓低聲音問道，“難道真有情況？”

嚴澤壓低聲音：“這霧氣确實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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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昊心中一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嚴澤摘下面上的墨鏡，故作慎重地掃視了一下兩人的四周。他演技好，眼下裝出一副謹慎的模樣，完全把沒有看出他在耍自己玩的黎昊給糊弄住了。

“很難搞嗎？你不是……”黎昊吞了口唾沫，把嚴澤的手攥得更緊了點，人也下意識地開始往嚴澤身上貼，似乎是在尋求安全感一樣，“你不是很厲害麽，難道這所謂的不尋常，你打個響指都不能解決問題？”

嚴澤沉下眼。

此時，兩人已走到了一處亮着路燈的拐角處。似乎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那路燈忽明忽暗，看着竟有絲離奇的詭異感。

眼見黎昊中招，嚴澤心中暗笑，表面上卻仍是嚴肅道：“黎昊，你可曾聽說過有關‘鬼市’的怪談？”

黎昊又靠近了他一點：“鬼市？難道是……鬼的集市麽？”鬼市這個詞是都市異聞和鄉野怪談裏的常客了，黎昊雖然對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不感興趣，但多多少少也曾聽說過。

——比如他爹。

黎正殊不僅是個神棍，還是個不會帶崽的正牌神棍。在黎昊小時候哭鬧時，就曾為了止住黎昊的哭聲，給黎昊講過各種靈異秘聞充當睡前故事，給黎昊幼小的心靈留下了說不盡的陰影。

這會兒嚴澤提到了鬼市一詞，黎昊一瞬間就回憶起了童年時被親爹支配的恐懼。

“從字面意思理解的話，确實是這樣……”嚴澤道。

黎昊徹底慌了：“別、別說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嚴澤在心裏悶笑。

除了打響指和演戲的本事之外，他張口胡說八道的能力也非常出色。之前錄制第三期《生存之息》時，嚴澤就瞎編過慘死戲子的故事，把原暢這倒黴孩子吓得夠嗆。

此時故技重施，他輕車熟路，連腹稿都不打一下，就開始給黎昊瞎扯起來了。

“你也知道，如今是末法年代，別說妖魔鬼怪了，就連成精的動物都極為罕見。這鬼市是專門給鬼開的市集，鬼少了，自然也就式微了下去，”嚴澤信口胡謅，“不過……在陰氣重的時候，人間界會出現一些勾連着陰曹地府的罅隙，此時，鬼市便會悄悄地在這些罅隙裏召開，為那些留存于人間界的冤魂提供便利。而大霧，就是罅隙張開的預兆……”

黎昊整個人都快粘在嚴澤身上了：“那我們現在是……走到鬼市裏了？那些鬼不會對我們怎麽樣吧……”

嚴澤搖頭：“商人講求的是和氣生財，鬼市裏的鬼商也是商，對于那些誤入此間的活人，他們是不會動手的。有句話說得好，往來皆是客。”

黎昊松了口氣。

嚴澤卻話鋒一轉：“但是，鬼商們不會對活人下手，不代表守護鬼市的鬼差不會……”他不動聲色地掙開黎昊的手，而後将自己的手搭上了黎昊的肩膀，迫使對方轉頭，看向那處明滅不定的路燈，“一旦發現誤入鬼市的活人，鬼差們便會即刻出動，以擾亂市場為名誅殺一切外客……”

黎昊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你別吓我啊……”

“我沒有吓你，”嚴澤沉聲，指着那處路燈，“看見那盞燈沒有？它會滅，就是因為有鬼差要來……”

只是嚴澤話還沒說完，那處路燈之後的牆壁上，竟隐約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是個兩個連在一起的碩大長橢圓……

這，并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影子。

“啊啊啊啊啊啊！”黎昊被吓得直接抱住了嚴澤。

一邊抱着，他還樹袋熊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嚴澤身上挂，把嚴澤挂得夠嗆。黎昊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身高跟嚴澤不相上下，體重也半斤八兩。這會兒身上硬生生地挂了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男人，嚴澤險些被黎昊給勒到岔氣。

“你抱我幹什麽，松手！”嚴澤腦門上青筋直冒，莫名有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黎昊把他當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撒手：“不放！”

“萬一被記者拍到怎麽辦？”嚴澤跟他講道理，“新秀偶像和經紀人半夜私會，兩人激情相擁抵死纏綿……你想想娛記會怎麽寫！”

黎昊雖然慌得不行，但邏輯竟還離奇在線：“真有記者，他這會兒肯定在被鬼差狂追，有毛的閑情逸致偷拍大新聞啊！”

嚴澤：“……”是他輸了。

忽視掉挂在自己身上的黎昊，嚴澤轉頭看向那盞忽明忽暗的路燈的方向：鬼市一說純屬他現場胡謅，這會兒突然出現的影子，雖然不是什麽所謂的鬼差，但也肯定非比尋常。

他沉下臉，暗自搓了搓指腹，準備一有情況，就給那道影子的正體來個五雷轟頂。

然而……

五分鐘後。

一只小小的烏龜慢慢吞吞地從路燈後爬了出來。

……是八王。

嚴澤：“……”

黎昊：“……”

爬了好幾個小時，終于爬到了路燈附近，見到了嚴澤的八王很是開心地昂了昂腦袋。

它縮回龜殼裏，仗着自己的殼圓潤而光滑，竟是連滾帶爬地滾到了嚴澤的跟前。待把黎昊從自己身上甩下去的嚴澤将它撿起後，八王便重新将腦袋探出了龜殼，用自己的頭去蹭嚴澤的手指，向嚴澤撒嬌。

嚴澤無言地把八王揣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破案了，是八王，這小家夥怕是我們前腳剛走，後腳就從家裏追出來了。”嚴澤聳肩。

黎昊狠狠地松了口氣。

嚴澤掙了掙手，發現黎昊雖然被他甩了下來，但依舊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禁嘴角微抽。

“好了，黎昊，你也差不多了吧，究竟想抱我抱多久，”嚴澤蹙眉，“男人到底有什麽好抱的，你不是直男麽！太給了，我受不了你了。”

覺察到自己窘境的黎昊面上微熱，但仍是下意識地反駁：“別胡說，我對男的沒興趣，而且我就抱過你一個男的好嘛，有什麽好給的！”

“行行行，你最直。”嚴澤敷衍他，總覺得再不打住的話，他們倆的話題會越來越給。

黎昊卻仍是不放心：“等等，如果影子是八王的話，那鬼差，還有鬼市……”

嚴澤側頭：“我胡扯的，你當真啊？”

黎昊：“……”

嚴澤再次聳肩。

“可是這大晚上的，為什麽會起霧……”黎昊還是心裏發怵。

嚴澤把自己的手從黎昊的懷裏扯出來：“起霧是因為溫差變化大，你沒學過物理嗎？”

黎昊：“……”

霧仍是未散。

嚴澤轉身，走在了黎昊前面：“好了，別再想那些東西了，我們回去。”

黎昊欲言又止，但見嚴澤已經擡腳開走，便趕緊跟了上去。

只是……

兩人并未注意到，原本鎖在嚴澤口袋裏的八王卻是突然冒了頭，睜着一雙黑豆眼，直直地望着兩人的身後。

有人正在悄悄尾随嚴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