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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還對情愛不屑一顧, 如今又何必與我師父做出這般親密姿态?詐死十年騙他一腔深情錯付,你就一點愧疚也沒有麽?”

玉羅剎與白錦互相對視了一眼。

什麽親密姿态, 什麽深情錯付?

玉羅剎張了張嘴,又謹慎的閉上了嘴巴, 生怕自己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徒惹兒子不高興。

白錦看了眼玉羅剎, 見他一臉古怪的朝自己使了使眼色,沉默了一下,轉過頭去看西門吹雪。

他問:“你怎麽來了?”

玉羅剎:“…………”

西門吹雪看見了他們這個“默契十足”的對視,果然又沉下了臉,但到底還是沒有對自家師父發脾氣, 他冷冷的看了玉羅剎一眼, 走前兩步, 對白錦道:“師父的書房一直鎖着, 我沒有讓旁人進去過。”

他拿出一個鑰匙,親手交給了白錦,“這是書房的鑰匙。”

說完轉身就走。

被差別對待了的玉羅剎幽幽地看了白錦一眼。

白錦一派鎮定的将書房鑰匙收進懷裏,道:“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自然是問西門吹雪的那番“一腔深情錯付”是怎麽回事了!

玉羅剎一甩袖子,沒好氣道:“本座怎會知道!”

他總算想起西門吹雪與他動手時說的那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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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你情深義重, 你卻如此待他?

誰對他情深義重?他又如此待了誰?

這個“誰”,竟然就是白錦!

玉羅剎不解道:“你為何會對本座情深義重?”

白錦斜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怎麽知道。”

他們互相大眼瞪小眼半晌,發現誰也解釋不了這個問題,玉羅剎氣結:“你不知道?你養了他十四年還造成了這樣的誤會,你居然說不知道?”

白錦道:“我從不知道他心裏是這樣想的。”

“哼。”玉羅剎背着手, 安撫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浮躁起來,“你倒是成了他有情有義的好師父,本座卻落了個薄情寡義的形象在他心裏,他以後還如何會甘心叫我一聲爹?”

比起他們之間的誤會,對玉羅剎而言顯然還是自己在兒子心裏的地位更加重要。

白錦無語道:“既然是誤會,解釋一下即可。”

玉羅剎蹙眉問他:“那你方才怎麽不與小雪解釋?”

“我?”白錦頓了頓,挑眉道:“我如何解釋?”

“說你并沒有對本座情深義重,所以本座自然也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是個薄情寡義的惡人。”

情深義重……白錦扯了扯嘴角,甩袖道:“這話我說不出口,你要說,便自己去說吧。”

玉羅剎道:“你以為本座就不想解釋?可是你看看他,本座是他的親爹,又不是他的仇人,他卻如此敵對于我,就算本座真的去解釋了,他能信?”

白錦冷冷道:“還不是你十幾年都不曾來看過他,你哪怕三年來看他一回,還能造成這樣誤會、還能與吹雪離心至此?我自認過去的十四年對他盡心盡力,也不曾在孩子面前說過你半句不是!”

“好,好,好,什麽都是本座的錯,這也是錯那也是錯!本座是沒能陪伴在他身邊伴他長大,可我對他傾注的心血又何曾比你少過?憑什麽他對你就輕聲細語,對我就橫眉冷目?”

“為什麽?”白錦冷笑道:“你心裏就不清楚麽!”

這場讨論的最後,是兩個人的不歡而散。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說不到一處,便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玉羅剎一怒之下摔門而出,很快就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麽要去的地方,他運起輕功,行至一處人跡罕至的梅樹林裏才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其實白錦說的是對的。

他如今的狀态很不對勁,易怒易燥,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浮躁也越發嚴重,且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教衆們只覺得自家教主越來越喜怒無常,那片白霧中露出來的一雙眼睛也越來越陰森可怖,便越發對他敬畏起來,将他視如鬼神,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叫他很不痛快。

高處不勝寒。

到了他這個修為的高手,都是很少有朋友,也很少有對手的。

玉羅剎便越加執着于他唯一的血脈,唯一的親人了。

西門吹雪。

可就在今天,他才猛然意識到,他唯一的兒子其實也離他很遠。很遠很遠,一顆心更是完全偏向了他師父,反而完全不将他這個親爹放在心裏了。

父子相認,簡直可算是困難重重。

這要如何向兒子坦白他的身份,坦白西門吹雪少教主的身份?

玉羅剎甚至有些陰暗的想,若是西門吹雪不肯認他這個爹,待他百年之後,他的西方魔教、他的一生心血恐怕就要拱手讓與別人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親手将西方魔教一寸一寸拆個幹淨,碾碎成粉末,讓所有窺視它的人也跟它一起陪葬。他玉羅剎的東西,要麽留給他自己的血脈,要麽就徹徹底底的,由他親手毀個幹淨!

有什麽東西悄悄靠近了他。

灰白的霧氣不知何時籠罩了這小片天地。

白霧中,一只手猛然伸出,準确的一把掐住了來人的脖子。

毛茸茸的。

玉羅剎一愣。

霧氣迅速散開了。

玉羅剎的手上抓着的,正是一只漂亮的白鶴,白鶴纖細的脖子正被他捏在手裏,“偷襲”他的白鶴發不出聲音,只能撲閃着翅膀掙紮個不停。

……不是水潭那邊的鳥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玉羅剎揮手将那只白鶴扔了出去。

“滾。”

尋常的鶴讓玉教主這麽摔了一下,就算沒有當場摔死也定是要摔殘的,可這只鶴卻自己掙紮着爬了起來,活蹦亂跳的撲騰着翅膀迅速遁走了。

邪門。

玉羅剎想。

趕走了一只倒黴的鶴後,原本人跡罕至的梅樹林忽然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景明帶着幾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腳步匆匆的端着盆花走過了這裏。她乍一見到玉羅剎,也是吓了一大跳。

她立刻屈膝道:“主上。”

後面的小丫頭們被她教導的很有規矩,紛紛有樣學樣的拜倒。

玉羅剎興致不大的擺了擺手,“不必了。”

這副排場若是讓西門吹雪看見了,必然會引他不喜,玉羅剎自嘲的笑了一下,正要離去,景明卻道:“莊主方才命春和為主上打掃出了一個幹淨的院子,主上是否要去看一看?”

玉羅剎聞言停住腳步,扭頭看着景明,只看到她溫順的低垂下去的頭顱。

她是玉羅剎親自挑選出來照顧少主的侍女之一,與身懷武功、又在石觀音一事中立了功的春和不同,她只是個不通武藝的丫鬟而已,卻因為模樣好看,做事仔細嘴巴又緊,便被安排在了教主身邊端茶送水,且奇跡般的在喜怒無常的教主眼皮子底下安安穩穩呆了五年,也算是在玉羅剎面前混了個眼熟。

她沒有武功,不會醫術,字也識的不多,也沒有春和聰明機靈,唯一的優點就只是安分,安分的非常徹底。可這唯一的一個優點,卻足夠她在玉羅剎跟前活的很好了。

人人都道教主喜怒無常,但其實只要她足夠安分,足夠忠心,玉羅剎也不會無緣無故苛待屬下,至少玉羅剎看景明還是很順眼的,等到為兒子挑選侍女的時候,就特意挑了她賜名景明,跟心腹春和一起踹到萬梅山莊去了。

景明對玉羅剎又敬又畏,可随着時間的流逝,畏懼逐漸褪去,到如今也只剩下了敬重和感激。她感激玉羅剎讓她脫離了羅剎教,在萬梅山莊安安穩穩的活了這麽些年。

心情好了一點的玉羅剎勉強轉了回來。

他問:“手上拿的是什麽?”

景明溫順的回答:“是老爺吩咐婢子好好照看的花兒。”

“白錦?”玉羅剎臉色古怪道:“這不是仙人掌麽?”

景明點頭道:“是。老爺說,這盆仙人掌叫白小春,是老爺新認的女兒,要我們好生照看。”

玉羅剎:“…………”

他頓時覺得跟白錦置氣的自己簡直蠢透了。

他揮一揮袖子,“行了,去吧。”

“是。”

景明幾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了,玉羅剎背着手,冷冷道:“你來做什麽。”

他身後的一棵梅樹上,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的多出了一個白衣劍客,還有一只掉了一簇毛的白鶴。

白錦帶着愛鳥從樹上一躍而下。

“聽說你欺負它了?”

白鶴很慫的躲在白衣劍客身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警惕的瞅着玉羅剎,生怕他又暴起傷鳥,它不安的扇了扇翅膀,又用尖嘴咬了咬主人的衣角。

玉羅剎嘴角抽了抽:“……它跟你告狀了?”

白錦嗯了一聲,眼神溫柔的揉了一把隐雪的腦袋,“乖,他不打你了。”

玉羅剎的視線一掃到藏在他身後的鶴,白鶴就趕緊把頭埋在白錦的袖子上,裝死。

……邪門。

玉羅剎想。

白錦看着玉羅剎,認認真真的對他道:“抱歉,方才的話是我說重了。那件事,我也會跟吹雪好好談一談。”

玉羅剎輕哼一聲,背着手道:“你也不必道歉,話雖不中聽,但是不是實話本座心裏也清楚得很。至于那件事,也無需你操心!本座會自己跟小雪說清楚。”

白錦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也好,那就去吃飯吧。順便見見那位孫姑娘。”

玉羅剎聞言目光一沉,一甩袖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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