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可憐的老人

“媽媽，我回來了，逸之也來了。”推門進屋，夏若若話音未落，就看到李淑月很為難的表情，沙發上坐着一臉陰郁的小叔叔。

很少上門的小叔叔怎麽會來？夏若若下意識的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大概歸功于她的直覺。畢竟一個親戚久久不登門，一旦登門很定不是小事。想到這裏，夏若若走到李淑月身邊，拉起媽媽的大手，仿佛這樣就能舒緩緊張的心情。

朱逸之禮貌的跟李淑月打了個招呼：“阿姨好，既然若若到家了，那我就先走了。”

李淑月笑了笑，對朱逸之她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如果不是今天不合适，她一定會邀請這個孩子留下來吃飯的。既然人家孩子這麽懂事，她就順水推舟的打開了門：“下次來玩，阿姨也好久沒見着你們姐弟了。”

朱逸之嘿嘿一笑：“那阿姨我先走啦，阿姨拜拜！”

夏若若對她擺擺手：“路上慢點！”

朱逸之揮手：“安心安心。”

關上門，李淑月拉着女兒回到客廳，客廳內小叔叔剛想站起來說什麽，卻被李淑月瞪了一眼給堵了回去。她擔憂的看了眼女兒，雖然自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什麽也不知道的女兒會受多大刺激，她這個做母親的最了解不過了。

夏若若不解的看看小叔叔，又看看沙發上不肯說話的老爸，最後看向李淑月時眼睛裏多了一份慌亂：“媽媽，是不是爺爺奶奶出事了？”

只有關于爺爺奶奶的事情，才會讓小叔叔登門。

也只有爺爺奶奶的事情，才會讓爸媽這麽為難。

想到爺爺奶奶年近八十高齡，夏若若害怕的抖抖手，爺爺奶奶不會出問題的吧？對，肯定不會的，如果出事了爸媽不可能這麽鎮定。可如果沒有事，那為什麽小叔叔臉色那麽難看？為什麽大家都不說話，是不是……想到那個陰冷可怕的醫院，夏若若就感到眼前一陣暈眩。

看到夏若若已經猜到大概，擔心她胡思亂想的李淑月緊緊拉住她的手，嗓門不知不覺大了許多：“你爺爺沒事的！他沒事的！”

爺爺沒事，夏若若勉強穩住身子，顫抖了嘴唇，艱難的開口：“是奶奶？”

“你奶奶今早上不小心跌在地上，正在醫院搶救。”

聽到這麽可怕的事情，夏若若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她正緊緊抓着李淑月的胳膊哭喊：“我要去見奶奶！我要去見奶奶！”

夏父站起身：“既然你也回來了，那我們就走吧，你爺爺他們也都在醫院。”

一路上夏父把車子開得飛快，到了醫院停好車，就帶着家人急匆匆的進了醫院。一路上夏若若緊緊的抿着嘴，路上小叔叔已經把事情大體說了一下，奶奶因為偏癱行動不便，上午大娘扶她小解的時候不注意，沒扶住，七十八歲的老太太直接跌在了地上，當時就暈了過去。

想到奶奶正在醫院受苦，夏若若就恨不得飛到她身邊，替奶奶分擔病痛。

小時候的記憶夏若若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她唯獨記着爺爺的朗朗讀書聲，還有奶奶總會笑眯眯的用那雙溫暖的手掌，摸索她小臉的感覺。奶奶的手老繭不多，聽說奶奶以前是地主小姐，後來因為運動被打倒，這才跟了被□□成臭老九的爺爺成了家。

奶奶不會幹家務，下田總是被鐮刀割傷，爺爺一聲不吭的替她做了，絲毫沒有怨言。奶奶為爺爺生下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個大家庭也算是熱熱鬧鬧的起來了。

想着小時候慈祥的奶奶，夏若若腳下又加快了幾分，那麽健康會唱小曲兒的奶奶，會抱着她曬太陽的奶奶，現在該多痛苦？！

到了手術室門前，幾位叔叔大爺都在，唯獨不見他們的兒子。也是，這種事情大人怎麽會讓小孩子靠近？他們巴不得孩子們離醫院遠遠地。

“龍龍他們呢？”李淑月的臉色并不好看。

大娘肥胖的臉抖了抖，她還是害怕這個有氣勢的三兒媳：“龍龍他今天補課呢……”旁邊大爺想說句話，卻被大娘狠狠踩了一腳。這個沒眼力見的人，沒看到別人都沒帶孩子來啊？也就是夏若若這個病秧子，哼，被醫院裏的陰氣沖撞了才好看呢。

想起夏若若的身體，大娘看她的眼神也帶了絲幸災樂禍。

夏若若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表情，她走到爺爺身邊靠近他坐下，剛開口喊了聲爺爺，聲音就帶了哽咽：“爺爺……”

夏涼嘆口氣，對這個家裏最不受重視的孫女，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奶奶還在裏面搶救，不要擔心，醫生說沒有大問題。”雖然這麽說，可是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還是時不時的抽動一下。

夏如若握住爺爺的手，看着消瘦的爺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能無聲的陪着爺爺坐在醫院裏的長椅上，靜靜地看着手術室的大門，為裏面的奶奶做祈禱。

李淑月走到大嫂面前，壓低了聲音開口：“老太太沒事你就沒事，如果老太太有事，你就等着吧！”

大娘瑟縮了一下脖子，聽到旁邊四兒媳的譏笑聲，又覺得怒火上湧，忍不住擡頭挺胸直視李淑月：“老太太本來就身體不好了，管我什麽事？以前也不知道磕了多少次，怎麽就這次出事了？我看啊，根本就是到年紀該……”

“啪！”

大娘捧着紅腫的右臉，愣愣的開口：“你打我？”

夏長春嚴肅的放下手：“再讓我聽到一句話，我就打爛你的嘴。”

夏涼手動了動，最終只是拍拍夏若若的頭，一句話也沒說。

夏若若偎依在爺爺身邊，惶惶的如同一只幼獸，對于周圍的事情不敢聽也不敢想。此時她只能在爺爺身邊汲取一點鎮定，才能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出來了。”

伴随着二兒媳尖利的聲音，衆人擡頭，病床上的老人被緩緩推了出來。夏若若扶着爺爺起身，待她看清奶奶的面容時，忍不住捂住嘴落下淚。那是怎樣的一位老人啊，面容消瘦，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原本飽滿的臉頰也跟着塌了下去，露在外面的雙手更是布滿青筋，如同幹枯的樹根。

這就是她那位一臉富态，紅潤着圓臉，患有三高的奶奶？

這分明就是一位飽受饑餓的可憐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