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是不清楚尤醉雪有多吸引人，可能是平日裏的特殊優待，讓夏若若下意識忽略掉了這點不安。但随着兩人相處，這點不安在慢慢擴大。工作時的阿雪認真又專注，每當她低頭寫字時，夏若若總會懷着嫉妒的心情，去注視着對方手中的筆。如果換做是自己，該有多好。

與人交談時的優雅，舉手投足間的成熟，處理事情的穩重，身上飒爽氣度不亞于男人。就連女人，也會為她傾倒。

比起語言，阿雪更喜歡用眼神與人交流。有的時候不需要她多說什麽，只需要在那裏一坐，輕輕一個眨眼，随手一個動作，甚至是唇角的弧線，都讓人陶醉在她的魅力中。夏若若曾取笑她，是不是因為自己冰山不喜歡說話，所以才選了這個方法。對此尤醉雪翻翻白眼，笑她異想天開。

哪有人會因為這種理由就這麽做的？

然後夏若若就會不高興，跳到她背上耍賴讓她背着自己回家。從學校到家那麽一段距離，尤醉雪沒有選擇公交車，而是一步一步的把夏若若背回了家。到家的時候，尤醉雪的校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夏若若拉着她在自家浴室沖澡。嬉笑打鬧的時候，那雙手不自覺的覆蓋上了那處雪峰，感受着肌膚上的溫暖，品味着肌膚的爽滑，既是她借口不小心，但那絲旖旎還是在心底留下了痕跡。

現在想想，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看待阿雪的眼神就不對了吧。只不過這份心思，都被她隐藏在大大咧咧的打鬧中，她會摟着尤醉雪高呼我愛你，也會稱呼別人為親愛的。每次看着阿雪笑盈盈的目光，夏若若就會覺得臉發燒，只能用吃東西來遮蓋自己的羞澀。

不是沒想過對尤醉雪表白，那是在高二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尤醉雪已經開始收情書了，作為她的好友，自然也被很多人拜托遞送情書。雖然這些情書最終都沒有到阿雪那邊，可是夏若若卻不可避免的害怕了。如果阿雪喜歡上了別人，她該怎麽辦？惶急之下，夏若若決定跟阿雪表白。

那天下午，夏若若因為要做值日去的晚了些，等到她跑到那裏，就只聽到一道羞澀的聲音傳來：“尤同學，我喜歡你。”

夏若若躲在拐角後面，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音。兩個人的影子傾斜到自己面前，還差一步就落到自己鞋子上了。

夏若若很着急，如果阿雪答應了怎麽辦？她想大聲說話，卻發現自己徒勞的張開了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上前分開那個女孩，腳底卻像粘了強力膠，動彈不得。

短暫的沉默後，屬于尤醉雪的冷清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對不起，我不是同性戀。”

那個女孩是哭着跑掉的，夏若若無力的跪坐在牆角，準備遞出的情書被眼淚沾濕，因為用力握拳的緣故變得皺皺巴巴。阿雪，是不是我對你表白了，你也會這麽對我？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理我了，阿雪，如果是這個樣子，那麽我不喜歡你了好不好。我不喜歡你了，我不愛你了，我只當你是我的朋友，求求你讓我在你的身邊，只要能多看你一眼就好。

雖然情書沒有送出去，但是夏若若內心是竊喜的，因為阿雪不會愛上女生，如果是男生，阿雪更是不屑一顧。這樣下去，阿雪就會永遠一個人，自己就可以借用朋友的名字，把阿雪捆綁在自己身邊。這是一個卑劣的想法，但是夏若若還是這麽做了。哪怕高考暈倒失利，明知道自己的水平可以複讀一年上個好大學，但是夏若若還是跑到尤醉雪面前哭泣，只因為她偶爾路過辦公室時，聽到老師在談論尤醉雪有可能出國留學。

最終阿雪沒有出國，夏若若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在全班人都驚呆的目光下，兩人攜手進了一所普通大學。

臨走時，秦沫把夏若若叫了出去，兩人無言對視了一下午。

秦沫是喜歡尤醉雪的，這一點夏若若很清楚。這個走路都帶着一股雍容的女子，從一開始就對阿雪表現出了強烈的好感。無需刻意注意，像秦沫這種無時無刻不在發光的女人，永遠是男人目光追逐的焦點。她只需勾勾手指，就有大批的人來幫她完成任務，而她那些古怪精靈的想法，讓人好笑又頭疼。無論是運動會上的模特時裝走路，還是化裝舞會上的架子鼓樂隊，秦沫似乎擁有無窮魅力，讓人為她燃燒全部。

可是尤醉雪不喜歡她，每當秦沫身邊圍了一群人的時候，她就會坐到自己身邊。偶爾用手指點點自己作業本上的錯誤，然後用更簡便的方法，在自己崇拜的目光中解決掉它。更多的時候，阿雪會捧着一本書，伴随着午後溫暖的陽光，度過一個下午時光。

而夏若若總會靠在阿雪的肩上，有時候是聽歌，有時候會拿着一包零食咔嚓咔嚓啃，吃到高興了也會喂給阿雪。這時候阿雪就會皺着眉頭，雖然嘟囔着會弄髒書，可還是張嘴接受她的投喂。

夏若若覺得很幸福，她甚至覺得自己不表白就是正确的。兩人這種甜蜜無間的相處，難道不比所謂的情情愛愛更幸福？所謂的愛情，不就是兩個人歡歡喜喜的處在一起，然後手牽手，慢慢走過人生中的每一段時光麽。

原本她是這麽想的，可是人終究是會變的。就像她變得更加貪心，甚至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阿雪身邊，也就像阿雪……當年她說自己不是同性戀，可是如今她還會這麽說嗎？如果是這個樣子，那為何她會任憑秦沫摟住她的肩膀，會與秦沫額頭相抵呢。

夏若若艱難的咽下未出口的話，強忍着心底的酸澀，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扯扯嘴角：“看樣子我打擾到你們了。”

尤醉雪擰着眉毛推開秦沫，她沒想到秦沫把自己叫到面前，只是為了吹一口氣。她是什麽小孩子嗎？居然還會玩這麽幼稚的游戲。更讓她沒想到的是，若若居然會來看她，這讓她開完會後的疲憊減輕了許多。秦沫雙手高舉，委委屈屈的撇嘴：“是我不好，下次我會注意的。”轉過頭對着夏若若嫣然一笑，不顧她面色的難堪，穿着黑絲的小腿故意與尤醉雪的大腿緊緊相貼，還刻意的蹭了幾下。雖然知道尤醉雪沒有別的意思，可是秦沫臉上硬是染了一抹紅暈。

這一點，相信夏若若也看到了。

夏若若當然看到了，就連秦沫搞得小動作她都一絲不差的收入眼底。她走到尤醉雪身邊，冷着臉看向秦沫：“秦副總。”

秦沫裝作剛醒悟過來的樣子，施施然的從桌子上下來，拿起自己的文件走出辦公室，臨走前對尤醉雪搖搖手機：“如果你想要，就給我打電話。”

想要，想要什麽？想要擁抱，想要親吻，還是想要……更多？

對于秦沫的不要臉，夏若若今天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人家用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語，就成功讓自己陷入憋氣的地步，看着尤醉雪欣喜的眼神，夏若若恨不得揍她一頓處處心中的悶氣。

不喜歡看到若若臉上的低落，這會讓她心疼。既然阿沫說讓自己給她打電話，想必她那邊還有備用的金筆。正好若若的生日快到了，送她一支金筆，将來兩人共用同一款式，這種事情只是想想，就足以讓她歡喜了。

回去的路上，尤醉雪看着副駕駛上一直沉默的人，既是擔心又是責怪。如果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我幫你解決掉，你獨自生悶氣，到時候氣出病又該怎麽辦。可是若若不想說話的時候，就像一只縮頭烏龜，無論你說什麽她都不會開腔。除非等她自己想開了，不然接下來的幾天肯定還是這幅悶悶不樂的模樣。

“阿雪，你說女生喜歡女生，是什麽樣的感覺？”

車子停在樓下，夏若若卻沒有下車，反而低着頭問出了這句話。

尤醉雪正在解安全帶的手一頓，忽然覺的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撇開若若突發奇想的可能，萬一是若若有這方面的想法了呢，她可一定要把握住機會。想到這，尤醉雪清清嗓子，用溫柔的語氣開口：“每個人都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誰規定那個人一定是男人呢？看對眼了，感情來了，就自然而然的喜歡上了。可能你現在不會發現，但是當你閉上眼睛時，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人，那就是讓你心動的人。”

“愛情的對象無關男女，你會因為他是一個糟老頭就不愛了嗎？同樣，如果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哪怕那個人是女生又如何，只要我們足夠強大，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看着侃侃而談的尤醉雪，夏若若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所以，你就那麽喜歡秦沫嗎？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們要在一起了？

“有時候，我們會因為……”

“對不起，我媽還在家裏等着我，我先回去了。”匆匆解下安全帶，甚至因為動作太過粗暴，在手上勒出一道痕跡。夏若若匆匆摔門離去，留下茫然的尤醉雪苦惱的抱頭思考，所以若若這究竟是懂沒懂她的暗示？

房間內，夏若若捧着電話對朱逸之哇哇哭泣：“她們要在一起了，她們要在一起了……”

電話那邊朱逸之恨不得敲破尤醉雪的頭，若若這麽好的妹子你都不珍惜，秦沫那個狐貍精哪裏好了？！邊穿衣服邊向外走，還要安慰若若不要太傷心：“你去搶回來啊！”

回想起尤醉雪談論未來時的明媚，那雙期待的眼睛直視前方，那一往無前的勇氣讓人動容：“我舍不得啊，阿雪那麽愛她，我怎麽舍得拆開她們……”

所以她和阿雪，終究是錯過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