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是約會

這時何可可已經端着甜點回到座位上了，方媽媽一聽兒子見朋友去了，忍不住站起來朝方隽這邊望過去，看見他正和一個男的在說話，不由得松了口氣，坐下來笑着對何家母女說：“是一個男的，應該是朋友或者同事。可可，你們剛才聊什麽了？”

何可可搖搖頭，說實話，這場面夠尴尬的，又不是真相親，只是媽媽朋友的孩子，又完全不認識，真不知道說什麽好。方媽媽看着何可可，越看越滿意，長得多有福氣啊，看着就叫人喜歡，她笑着說：“我家方隽是個特別細心體貼的人，每次放假回來都是他給我們做飯，又愛幹淨，喜歡收拾房間。說實話，我還沒見過比他更愛幹淨的男孩子。”

何可可只是笑而不語，何媽媽則誇獎說：“那真是不錯。我們可可特別文靜，也很懂事孝順。我覺得他們年輕人已經見過面了，可以留個聯系方式互相了解一下，先從朋友做起嘛。”

方媽媽忙點頭：“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反正他們年紀都不大，多認識了解一下是不錯的。”

這邊方隽對周嵩說：“周老師，你一會兒幫我個忙吧。過去把我叫走，随便說有什麽事都行。”

周嵩意外地看着他：“你不是陪你媽媽嗎？”

方隽說：“我本來陪她出來逛街的，她現在找到朋友了，應該不需要我陪了，我其實不喜歡逛街。可以嗎，周老師？”

周嵩看着他懇求的小眼神，有點理解逛街這種痛苦：“可是我還要在這裏寫東西啊。”

方隽說：“我一會兒幫你找個更安靜的地方。這裏這麽吵，你還寫得下去？”

周嵩看着他，點了點頭：“好吧。”

方隽說：“五分鐘後你來叫我吧，一定要來，謝謝！”說着朝他擠了一下眼，起身走了。

周嵩擡起頭，看着方隽落座的位置，然後開始整理文檔和電腦，周末的星巴克實在是太吵了，他坐了一個多小時才碼了不到一千字，一點效率都沒有。

方隽回到座位上，看見三個女人聊得非常熱絡，他坐下來，喝了一口咖啡。他媽就開始當着他的面開始誇何可可，人漂亮又聰明，在省城讀研，他們年輕人應該有話聊，可以加個微信之類的聯系方式。

方隽掏出手機來一看：“哎呀，手機忘記充電了，關機了，要不你先加我吧。”

何可可點點頭，加了方隽的微信號碼，剛加完，周嵩就過來了：“方老師。”

方隽站了起來：“周老師你要走了嗎？媽，這是我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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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看清了這一桌的情景，猛地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忍住笑，努力裝出很為難的樣子：“阿姨，我有點事想麻煩一下方老師，剛才學校給我打電話，說我班上有個學生突然要退學，讓我去他家看看，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我是這學期才來的，不太熟悉情況，他原來是方老師教的，我想讓方老師給我帶一下路，不知道可不可以？”

今天天氣暖和，周嵩在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圓領白色粗線針織衫，整個人顯得幹淨又年輕，完全看不出比方隽還要大，他的眼神又真誠無害，阿姨們最喜歡這樣帥氣又幹淨的男生了，所以方媽媽完全沒有質疑周嵩所說的真僞，只是點頭說：“哦，可以的，去吧，方隽。”

周嵩微笑着說：“謝謝阿姨理解！”

“媽，車鑰匙給你吧，你開回去。”方隽趕緊站起來。

方媽媽擺擺手：“算了，我打車回去吧，你們開車去快一點。”

方隽跟何家母女點頭打招呼：“阿姨再見！”按捺住心裏的小雀躍跟着周嵩出來了。

到了門口，周嵩朝裏面望了一眼，小聲地說：“我怎麽覺得我不應該去的，給你打個電話就好了。”攪和別人相親，而且是當面，自己是不是太蠢了點？

方隽連忙擺手：“不、不，還是別打電話的好，我跟她們說了我手機沒電了，你一打不是露餡兒了嗎？”

周嵩看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等下了樓，周嵩嘀咕了一句：“我覺得那個妹子挺可愛的。”

方隽聞言笑道：“可愛也沒用啊，我不喜歡這一款的。再說我這樣的還需要相親，是會令人對愛情絕望的。”

周嵩聽見這話忍不住低頭笑：“好了，現在去哪兒？”

方隽說：“我先去拿車，你在路口等我吧。”逛街就是這樣點不好，停車太不方便了，将車子停在某處，等逛完街，車子已經跟人隔了老遠了。

周嵩在路口等他，等了大約十來分鐘，都沒見到方隽的黑色別克過來，倒是看見一輛紅色的寶馬緩緩停在了他身邊，車窗放下來，方隽的聲音響了起來：“周老師，上車吧。”

周嵩看見方隽，略有些吃驚：“換車了？”

方隽說：“我媽的。我才不買這種顏色的。”

周嵩提着東西，上了車後座，關上車門問：“去哪兒？”

“一會兒就知道了。”方隽賣了個關子。

車子開過繁華的主街，在最大的十字路口拐向南邊，周嵩一看這方向，這是往自己家去的方向啊：“不會是去你家吧？你确定你家沒有停電？”他們兩個小區只隔了一條馬路，極有可能也受了影響。

方隽說：“不是去我家。那邊的房子我還沒裝修，還沒搬過去呢。”

方隽往南開了一會兒，然後将車子拐向了一條較為僻靜的小街。周嵩很熟悉這裏，這條街雖然不大，但是全市非常有名文藝街，古玩字畫文具書店一應俱全，周嵩上大學之前，常常來這裏淘書看。後來網絡發達了，看紙質書少了，才來得不那麽勤快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他每年至少也要過來兩趟。

雖然是周末，這條街還是顯得冷清，電子信息大爆炸，物欲橫流，人們很少再像從前那樣捧一卷墨香在手，慢慢翻閱品讀了，就連周嵩自己都承認，他現在每年看的紙質書也少得可憐。

方隽将車子停在路邊：“到了。”

周嵩扭頭一看，是一家叫“靜香”的書吧，這書吧他注意到過，是近幾年才開的，他從沒進來過，因為他總是在另一家買書。方隽帶頭推開了玻璃門，門頭的鈴铛響了起來，他站住了等周嵩進來。周嵩剛進門，迎面而來的便是清新的茶香，入目是古色古香的原木書架，色調極為雅致，入口處擺着一套布藝沙發，一位看不出年齡的衣着講究的女人正在沏茶，一只布偶貓靜靜地卧在她的腿上，聽見動靜，女人扭頭一看，然後溫柔一笑，不疾不徐地說：“方隽來了？”那語氣極為熟稔，仿佛他天天都來這裏似的，那只貓則眼皮都沒擡，繼續睡着。

方隽微微笑了一下：“嗯，我帶個朋友過來。最近好嗎？”

女人化着淡妝，眉目都是淡淡的，仿佛穿越歷史而來的婉約女子，給人莫名的娴靜感：“還不錯。一起喝杯茶？”

方隽扭頭對周嵩說：“先坐會兒吧。這是書吧的老板靜香，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經常會來這裏坐坐。”

周嵩跟着落了坐，來到這裏，時光的腳步仿佛都慢下來了似的，令人忍不住想同步。

靜香将目光投向周嵩，然後抿嘴笑：“得了吧，他一年也來不了幾回。”說着開始為他們沏茶。

方隽撓撓頭：“靜香應該喜歡周老師這樣的客人，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可以高談闊論。周老師是正兒八經的中文系高材生。”

周嵩有些慚愧：“哪裏是什麽高材生，別聽他瞎說。”

靜香微微笑着點頭：“腹有詩書氣自華，看得出來。請喝茶。”

“謝謝。”周嵩端起茶杯，嗅了一下，然後抿了一口，“雲霧茶？”

靜香點頭：“總算有識貨的了。”

方隽說：“我說吧，你們肯定聊得來。周老師，你一會兒去樓上坐吧，那兒更安靜。”

周嵩猜到裏面應該是別有洞天，等上了樓發現果然如此，二樓以暖黃為主色調，擺了數套布藝沙發，中間用書架隔出相對獨立的空間，環境極其舒适。周嵩找了一張可以曬到太陽的沙發坐下，将電腦放下來，低頭一找，果然在牆腳處看見了一個插座，設計相當人性化。偌大的書吧裏除了他們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周嵩詫異的同事又不禁想到，這生意能維持得下去嗎？

方隽說：“wifi密碼就在桌上，你自己連吧，我下去拿本書來看。”說着就走了。

等周嵩重新開了電腦，連上網，方隽又上來了，端着一壺熱茶和一碟子糕點，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沏上兩杯茶，這才在對面坐下來，然後開始翻閱帶上來的書，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說。

周嵩看了一眼舒服地窩在對面的方隽，他的眼簾低垂，專心地看着書，濃密的睫毛密密地覆蓋下來，陽光透過玻璃透射進來，落在他身上，臉上，仿佛有精靈在他身上跳舞，周嵩那瞬間竟有點看呆了。方隽的睫毛一顫，似要擡起眼睛，周嵩慌忙移開視線，心跳都有些亂了，仿佛偷窺差點被抓了個現行似的。

方隽擡眼掃了一下對面，周嵩的臉大半都被電腦屏幕擋住了，看不出表情。方隽心裏覺得很滿足，這是多麽難得的相處機會，就跟約會似的，他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嵩打開文檔，看了一下剛才碼的那部分，然後心慢慢沉到小說中去了，開始接着碼字。整個二樓只剩下噼裏啪啦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和方隽偶爾翻書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周嵩終于碼完了一章，他注意力集中的時候，一個小時碼上三千字不成問題。方隽聽見敲擊鍵盤的聲音終于靜止下來，便說：“寫完了嗎？中午了，我們去吃東西吧，你請我還是我請你？”

周嵩說：“差不多了，不過再等我半小時，我修改一下。”

“好！”方隽滿口答應，又開始低頭看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