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重錘出擊

這張照片很舊了, 雖然過了塑，褪色還是有點嚴重，但依舊能清晰明白地辨認出來這是他十幾歲時的照片, 周嵩對這張照片并沒什麽印象, 更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拍的，在哪裏拍的。周嵩盯着照片, 皺起眉頭冥思苦想。收銀員見他愣在原地，提醒他：“先生, 那些都是一起的嗎？”

周嵩回過神來：“哦, 不是, 分開結賬。這些多少錢？”

“一共是265塊7毛。”

周嵩将照片放回方隽的錢包時又愣住了：自己的照片怎麽在方隽錢包裏？收銀員見這個顧客一直不在狀态，要不是看他人帥，就要發火了, 但她只是耐着性子又提醒了一遍：“先生，一共是265塊7毛，麻煩您快一點，後面還有人等着呢。”

周嵩來不及細想, 趕緊從方隽錢包裏掏出三張小粉紅出來，對方給他找了錢。周嵩又給自己買的東西結賬，方隽正好拿了東西回來, 順道一起買了單。

周嵩看見方隽，欲言又止，将錢包還給他時，卻沒有馬上松手, 而是猶豫着是不是要将自己的照片拿回來。方隽一手執着錢包的另一端，卻不見周嵩松手，有些詫異道：“怎麽了？”

周嵩回過神來，松開手，錢包回到方隽手裏，連同那張他的照片。周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錢包進了方隽褲兜裏，這才提上東西跟着出了超市，他落後方隽幾步，腦子裏想的還是那張照片，他想問問方隽，那張照片他是從哪裏得來的？他拿着自己的照片幹什麽？然而哪個問題都難以啓齒，不用細想都知道這會是一個極為尴尬的話題。到底要怎樣提起這個話題才比較合适，他腦海裏一直在盤算着。

方隽見他落在後面，回頭來看他：“怎麽了，東西很沉嗎？要不要我幫你提？”

“不用。”周嵩趕緊搖頭，提着東西快走幾步。上了車，周嵩還在想照片的事，自己的照片怎麽到了方隽手裏？還是很多年前的舊照片，那時候他完全不知道方隽。

盡管疑問幾乎要脫口而出，周嵩還是克制住了沖動，一直等回到學校，兩人各自将東西提進門之後，周嵩才去敲方隽的門，還順便拒絕了要趁機跟出來的周二。方隽見他主動找自己，有些意外：“還有事？”

周嵩沒有站在門口，也沒等他邀請自己，就主動進了門，朝方隽伸出手：“你的錢包給我一下。”

方隽看着他的手，又将目光從手移到臉上，并沒有動作，而是問：“怎麽了？”

周嵩開門見山：“有個事想确認一下。”

方隽遲疑地掏出錢包，将它放到周嵩手心裏，周嵩看他一眼，然後打開錢包，從裏面找出那張照片。方隽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不過周嵩沒注意他的表情，而是低着頭仔細看那張照片，看了正面又翻過來看背面，然後發現背面有一塊不規則污漬，像是膠水沾在上面造成的。

方隽見他反複打量那種照片，十分尴尬，不過并沒有說什麽，周嵩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只是如芒在背地在等周嵩問起他。

周嵩擡起眼睛看着方隽：“這照片是哪裏來的？怎麽在你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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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隽喉頭滑動了一下，低着頭說：“我從三中公布欄上撕下來的。”

周嵩那一瞬間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他沒有什麽印象，他不是那種自戀的人，照片貼上光榮榜後一天要去看上幾遍，他拍完照片之後甚至一眼都沒看過，因為覺得在光榮榜上看自己的照片太尴尬了。周嵩看着方隽，問出了一個頗為尴尬的問題：“你拿我照片幹什麽？”

方隽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将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是班上的學生徐俊賞打過來的，跟他彙報程鑫發高燒了，要送去醫院。方隽将話筒掩上，對周嵩說：“我班上有學生生病要送醫院去，照片的事我回頭來跟你解釋。”

周嵩也沒說什麽，只是将照片拿了回去，将錢包丢在了茶幾上：“可以，照片我自己拿回去了。”

方隽連忙說：“別啊，照片還是給我留着吧。”

周嵩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趕緊帶你學生去看病吧。”說完走出門，啪一聲将門給用力合上了。

方隽見要不回照片，便對電話那頭的徐俊賞說：“別着急，我馬上就去宿舍。”

方隽覺得一把鍘刀就懸在頭頂上，随時都能夠落下來，偏生還不能馬上就給個痛快，這種心理折磨別提多難受了。但是此刻他也沒工夫去解決這把鍘刀的問題，因為程鑫正在發高燒，他得送人去醫院。

程鑫的身體壯得跟頭牛似的，一年到頭連個噴嚏都沒有，這會兒發高燒了，不能不重視。方隽趕到宿舍的時候，程鑫正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他的室友陳昕則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見到方隽就像見到了救命稻草，央他趕緊救人。

方隽一摸程鑫的額頭，熱得都燙手了，趕緊将程鑫弄醒來帶他去醫院，程鑫還不願意去，逞強說自己沒燒。方隽心裏有事，沒耐心跟程鑫磨嘴皮子，直接将人從床上拽了起來拖着去了醫院。

方隽心急火燎地将人送到醫院，挂急診打針，等忙完已經快一個鐘頭了。方隽看着程鑫終于乖乖躺平了打針，便坐在一旁陪護着，也沒心思去理程鑫，拿出手機來，想了想，估摸着周嵩應該也冷靜下來了，便給他發了條信息：“睡了嗎？我想跟你解釋一下照片的事。”

周嵩已經腦補出了一大堆方隽偷藏自己照片的理由，但沒有一個敢下結論，此刻方隽主動來解釋，便不客氣地回了兩個字：“說吧。”

方隽想了想，決定還是打字比較好，雖然要說的內容比較多，他打了一行字：“你還記得你高考那天曾經救過一個人嗎？6月7日那天。”

這事兒周嵩有印象，畢竟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那幾天發生的事印象當然會比較深刻，那天他考完試回舅舅的宿舍，在小巷子裏碰見有人打架，他救了個初中生，并将人送到了醫院，他已經忘記了對方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了，他有些猶豫地問：“你該不會是那個實驗中學的學生吧？”

方隽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學校，便說：“對，就是我。我還沒跟你道謝呢。”

周嵩也有點驚着了，當時随手那麽一救，現在居然成了同事：“但為什麽我不記得你的名字？”而且長相也完全沒有印象，說實話，他記憶力算是很好的了，如果那真是方隽，他這些年的變化也實在是太大了。

方隽低着頭打字：“我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後來我去三中找你，沒找到人，在公布欄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和名字，就把你的照片給撕了下來。”他撒了謊，将自己後來偷偷花癡周嵩的事給抹去了。

周嵩覺得這事兒未免太巧了點，那個男孩真的是方隽？“你撕我照片幹什麽？為了記住我找我報恩，那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聽你說起過？”

“不是，我撕你照片是為了鞭策我自己。因為你說為什麽我在那麽好的學校不好好讀書，所以我就努力考上你讀過的學校。但是我真沒想到現在還會遇到你，你說是不是太有緣分了？”

這個理由不管是給哪個當事人聽了都會覺得有點兒尴尬，當然，也會覺得自豪：“看來我還挺有正能量的。”

方隽看周嵩這語氣好像是不生氣了，便小心翼翼地問：“照片能還給我嗎？”

周嵩回他：“你現在已經不讀書了，用不着鞭策了，照片就物歸原主吧，不用再供着我了。這照片我自己都沒有。”

方隽對照片的執念很深：“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給你影印一張，但是這張你得還我。”

周嵩又回了過來：“不是，我才是這照片的主人，你說你老拿着我照片幹什麽？”

方隽咬咬牙，扔了個重磅炸彈：“實不相瞞，那是我初戀情人的照片，你要是答應做我男朋友，我就不要照片了。”人都有了，當然不在乎一張照片了。發完之後，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周嵩的回複，然後看到對話框裏冒出一條系統消息“對方已将你拉入黑名單”。方隽：“……”一言不合就拉黑，真不像周嵩能幹得出來的啊。

方隽瞬間哭笑不得，就算是拉黑了又不是見不到，不是還住對門呢麽。他打開qq好友，找到周嵩，繼續打字：“周老師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覺得真的自己挺不錯的，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長相身材也都很拿得出手，收入也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我專一，喜歡你十一年了。你不給我個機會表現一下嗎？”他打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又加了一句“我還跟周二非常合拍，難道不是你的最佳男友人選？”

周嵩看見方隽發來那條做他男朋友的信息時，當時的心情就別提了，簡直就是哔了狗了，第一反應就是拉黑，好像拉黑看不見了，剛才方隽那句話就沒說過一樣。拉黑完了之後又有點後悔，拉黑了又有什麽用，他住在對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叫自己以後還怎麽做人啊，剛剛應該義正言辭地拒絕的，最好是罵得他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結果沒過幾分鐘，qq消息又發過來了，還自吹自擂地推銷了自己一番，真不知道害臊！周嵩看着那段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去，我救了你一次，你就要以身相許，沒有你這麽恩将仇報的。求放過！”

方隽看着這句話，先是一臉沮喪，然後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周嵩這明顯是開玩笑的口吻：“我肯定不會以怨報德，滴水之恩當用湧泉相報。”

周嵩這回語氣正經了：“別鬧，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得多尴尬。說實話，我當不起你這麽重的深情，當年的事在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值不得你喜歡這麽久。我唯一覺得欣慰的是，當初那個叛逆的小孩現在都已為人師表了，真的覺得特別有成就感。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對我也有了新的認識，當初的執念也該放下了。咱們既然緣分這麽深，就依然做朋友吧。”

方隽看着周嵩這句話，沉吟良久，回了一句：“你可能覺得我當初是年少不懂事，我現在已經不小了，但是越認識你越喜歡，怎麽辦？”

周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怎麽油鹽不進啊：“涼拌！懶得理你。”

方隽回了一句話：“你如果是個異性戀，或者你現在有男朋友，那我就徹底死心。”

周嵩看着這句話，簡直不知道怎麽回複，最後很違心地回了一句：“你不是我的菜。”

方隽毫不氣餒：“那你喜歡的菜是什麽樣的？做菜我很拿手，總能做出你喜歡的。明天吃龍須牛肉絲怎麽樣？”

周嵩回了一句：“……”不帶這麽用美食來誘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