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男朋友

兩人在酒店睡到下午四點半才起來, 收拾好之後，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周嵩獨自去他姐家, 方隽自己打發時間。畢竟方隽現在對周嵩家人聲稱只是朋友的身份, 而不是男朋友，去拜訪朋友的父母, 這很正常，但是連姐姐都拜訪了, 就容易引人懷疑了, 況且他們這次過來并非是為了出櫃。

周嵩覺得有些對不起方隽：“你先找個地方去玩, 我盡量早點過來找你。”

方隽擺手：“沒事，不用擔心我。我約了幾個老同學見面。”

周嵩見他有安排，稍稍放下了心：“那你玩得開心點, 有事電話聯系。”

“嗯。走吧。”

兩人一同出門去地鐵站坐地鐵，周嵩的姐姐住在南山，方隽和同學約在福田聚會，能夠同路。還不到下班高峰時段, 又是往關內走的，車上人并不多，過了兩站, 他們還坐到了座位。因為在外面，方隽還挺規矩的，沒敢做點什麽。他們對面坐了兩個年輕的男孩，雖然沒穿校服, 但稚氣的臉龐明顯就是中學生，一個端坐着玩手機，另一個則歪着腦袋靠在他肩上睡覺，坐着的那個還不時用臉頰去蹭睡覺的那個腦袋，很明顯就是一對兒。

方隽看了片看，扭過頭去看周嵩，發現周嵩也正把視線從那一對身上移過來，兩人相視一笑，方隽湊到周嵩耳邊說：“看到沒有，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了。”

周嵩也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得了，公共場合秀恩愛啊，只好轉過頭去看另一邊，發現過道中間站了兩個男的也在秀恩愛，兩人都仰頭看着地鐵裏的移動電視，每人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則互相牽着。方隽也發現了，湊過去在周嵩耳邊小聲地說：“沒想到深圳的gay這麽開放。”

周嵩聳了一下肩：“我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次和方隽出門，結果在一個地鐵車廂裏就看到了兩對，再加上他倆，就有三對了，這幾率大得真有點吓人。

方隽說：“要不咱倆也秀秀？”

周嵩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慢騰騰地說：“人家說，‘秀恩愛，死得快’。”

方隽忍不住笑了：“那還是算了，我們關上門秀吧。”

兩人都在購物公園下了車，周嵩要去給姐姐一家買禮物。剛出地鐵站，周嵩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叫他跟她一起去周琳那兒，周嵩說自己已經在路上了，這才知道父母也要去姐姐家。

他們找了個商場，給姐姐和外甥女都買了禮物，又去珠寶專櫃給外甥買金飾，生肖挂墜和镯子。周嵩在挑首飾的時候，方隽則趴在旁邊的珠寶專櫃前仔細地端詳詢問，過了一會兒，他走到周嵩身邊：“把手給我。”

周嵩不解地擡頭看他：“怎麽了？”

方隽拿起他的左手，無視于周圍人的目光，将繩子在周嵩左手的無名指上繞了一圈：“好了。”說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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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那個著名的珠寶品牌，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白皙的臉一點點泛紅，珠寶專櫃的服務員笑着說：“先生，您看中了哪一款？”

周嵩回過神來，繼續看金飾，心裏有點兒甜蜜，又有點兒期待，方隽這是要給他買戒指？說實話，作為文藝青年，周嵩對戒指的意義還是很看重的，之前他跟陽魏談了七年，兩人誰都沒提過買戒指的事，陽魏可能一開始就沒有百分百的誠意，而周嵩則覺得戒指是一生一世的承諾，必須要完全确定才能買，所以一直耽擱了下來，沒想到最後還是分了，也好，不用想着怎麽處理戒指。

周嵩買好首飾，一扭頭，發現方隽已經過來了，他沒有問方隽量手指頭的問題，這種事問了，就會顯得自己多麽期待似的，裝無所謂好了。方隽也沒提，只是幫他提着東西送到了地鐵站，自己這才去赴約。

周嵩的姐夫是湛江人，一家人很早就來深圳做生意了，也早早地在深圳買了房定居下來，成了房價飙漲的受惠者，家裏的房産都價值幾千萬了。周琳雖然嫁了個有錢人，并沒有做全職太太，依然在自家公司做出納，現在生了二胎休産假在家。

周嵩到姐姐家的時候，他的父母已經到了，周琳正在喝母親送來的催奶湯，看見弟弟，她有點撒嬌似的皺鼻子跟周嵩抱怨說湯太寡淡了，一點都不好喝。周媽媽就說：“哪個生孩子的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除非你不想喂奶。”

周嵩一邊摸着抱着他大腿的外甥女的腦袋，一邊笑着安慰他姐：“為了我外甥，你就忍了吧。我姐夫呢？”

周琳說：“還沒下班。你那個朋友沒過來玩？”

周嵩一愣，她怎麽知道方隽的事，他看看父母，多半是他們說的，便笑着說：“他跟同學聚會去了。”

周琳聽弟弟說話的親昵口吻，覺得有些怪異，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朋友，而是女朋友似的：“媽說你住在酒店裏。都回家了，怎麽還住外面？”

周嵩盡量很自然地說：“跟朋友一起來的，讓他一個人住酒店不太好，就一起住外面了。”

周媽媽語氣略埋怨地說：“住外面不花錢啊。”

周琳倒是幫弟弟說話：“跟人均攤的話也要不了多少錢，等他朋友走了再回去也一樣。”

周嵩聽了沒說話，他是打算和方隽一起回老家的，并不打算在深圳多待。他走過去将正在睡覺的小外甥抱了起來，小小的嬰兒渾身軟綿綿的，重一點都怕碰壞了，特別容易激起人心底的柔軟，他将小外甥托在臂彎裏，仔細端詳：“姐，我外甥長得不像你啊，這下可慘了。”

周琳的老公長相普通，跟周琳算是郎財女貌。周爸爸無所謂地說：“有什麽關系，男人有本事賺錢就行了。”

周嵩聽見父親這話，想了想他姐姐姐夫，确實如此，他姐夫不照樣抱得美人歸麽，不過人都是視覺動物，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他不由得想起了方隽，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周琳一邊喝湯，一邊看着抱着自己兒子的弟弟，看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溫柔起來，忍不住問：“老弟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周嵩一愣，擡頭看一眼姐姐，也沒隐瞞：“你怎麽知道的？”

周琳說：“看出來了。真的嗎？”

周媽媽驚喜地追問：“真的？真的？嵩嵩找女朋友了？”

周嵩模糊地應了一聲：“嗯。”談戀愛是真的，只不過是男朋友。

“那怎麽不帶過來？”周琳問。

周嵩默默望天花板：“談朋友，又沒到結婚的地步，誰會跟你去見家長。”

周媽媽松了口氣，聽見兒子終于談戀愛了，真是老懷大慰：“趕緊談，趕緊結婚，眨眼就三十歲了，早點生孩子，趁我還能帶得動。”

周嵩懷裏的小嬰兒突然張開嘴哇哇哭起來，将他吓了一跳，周琳趕緊放下手裏的碗，說：“來給我，應該是餓了。”

這時周嵩的姐夫劉錦榮回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劉錦榮的父母，兩家子湊齊了，屋子裏變得熱鬧非凡起來，剛才那個話題可算是終止了，他們都在商量明天擺滿月酒的事，雖然一切都包給了酒店，但主人家還是要準備一些東西的。

周嵩可算是脫出身來，外甥女芮芮沒人陪，便纏着帥氣的舅舅給自己講故事，芮芮六歲了，長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倒是有點像周嵩，模樣特別清秀可愛。周嵩覺得跟小孩子打交道比跟父母打交道輕松多了，雖然小孩說話天馬行空颠三倒四的。

吃了晚飯，周嵩見沒自己什麽事了，便想早點撤退，他不想跟父母一起走，因為他們絕對要問自己那個莫須有的女朋友的。

奈何母親叫住了他，讓他跟他們一起回去：“你爸都有車，你幹嘛還去坐地鐵？”

周嵩覺得也是這樣，一家人不一起來就算了，走的時候還分頭走，顯得太過生分。

回去的路上，周媽媽果然問了無數關于“女朋友”的問題，叫什麽名字、幹什麽的、多高多胖、長相如何、家是哪兒的、父母是幹什麽、有幾個兄弟姐妹等等，比盤查戶口還要細致。幸虧周嵩是個寫小說的，平時人設也算是信手拈來，此刻将方隽的情況改一改，如此這般告訴了父母。

周媽媽雖然不滿對方家裏是離異家庭，但還是說：“要是合适，就早點結婚。”

周嵩說：“急什麽，人家才25，年輕着呢，現在哪個女孩不想玩夠了才結婚。”

“25也不年輕了，我25的時候，你姐姐都兩歲了。”周媽媽說。

周嵩不像繼續這個話題，他看看前面的路口，說：“在路口邊把我放下吧，我在這裏下。”

周爸爸問：“就到了？”

“嗯，前面一點就是，我走過去就行了。”他不打算告訴父母自己住五星級酒店，不然又得被叨叨死，說不定還要跑到酒店去查他們的房呢。

下了車，周嵩掏出手機給方隽打電話，問他在哪裏，結果那邊吵得不行，一句話都聽不清，過了一會兒，那邊終于安靜下來，方隽大聲說：“在錢櫃唱歌，你過來嗎？”

周嵩聽他的語氣比較興奮，問：“喝酒了嗎？”

“嗯，喝了。來接我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語氣帶點撒嬌的口吻。

周嵩頭大：“你喝了多少酒？”

方隽嘻嘻笑：“不多，就幾瓶酒而已。你來吧，我等你。”

周嵩只好說：“好吧，哪裏的錢櫃？”

方隽說：“我問問。”過了一會兒說，“科學館這兒，找得到不？”

周嵩說：“行了，我知道了，到了給你打電話。”

周嵩看了一下，正好在地鐵站附近，趕緊跑向地鐵站。坐地鐵，轉地鐵，過了三十多分鐘，終于到了科學館。周嵩雖然沒來這兒玩過，出了地鐵站，擡頭一看，錢櫃的霓虹燈閃爍，一眼就找到了。周嵩給方隽打電話，他以為裏面嘈雜，方隽未必聽得見，沒想到一撥就通了：“你上來，在三樓，我在電梯口等你。”

周嵩找到入口上了樓，發現樓道裏其實還挺安靜的，可見隔音措施做得很不錯，方隽正靠在牆壁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周嵩跨出電梯，他伸出手，抓着周嵩的手腕朝裏走：“終于到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幾個同學，都是我的高中同學，關系挺不錯的。”

一推開門，周嵩差點被裏面的聲浪掀翻了，一男一女正在裏面高唱《死了都要愛》的高潮部分，他們進去了那兩個也沒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兩個男生則笑着朝周嵩招了招手。方隽牽着周嵩過去，大大方方給他們介紹：“我男朋友，周嵩。這是耗子和老劉。”

周嵩一聽他的介紹，頓時有些懵逼，他居然這麽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方隽笑看着他：“怎麽了？被我吓傻了？”

周嵩哭笑不得看他一眼，點頭朝兩個男孩打了招呼。方隽将他按坐在沙發上：“你坐，我唱歌給你聽。”他說着過去切了歌。

正在唱歌的兩個人聲音戛然而止，女生不滿地叫：“隽隽，你搞什麽？還沒唱完呢。”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告白氣球》的字樣，音樂前奏響起，方隽搶過男生手裏的話筒，大聲說：“兄弟姐妹們，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請幫我見證一下，我現在隆重給大家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周嵩！”

女孩丢下話筒，朝周嵩撲過來：“哇哇，帥哥都去攪基了！嗚嗚嗚——”

周嵩看她的架勢，下意識往後一躲，女孩卻已經停住了沖勢，挨着她坐下了，伸出手：“帥哥你好！我叫張萌萌。”

周嵩跟她握了一下手：“你好！”

另一個男生過來打招呼：“你好，我是李天章。”

“你好！”周嵩朝對方點頭。

方隽那邊已經開唱了：“塞納河畔，左岸的咖啡，我手一杯，品嘗你的美……”

張萌萌大聲尖叫鼓掌，拿着搖鈴拼命搖。周嵩還是第一次聽方隽唱歌，方隽的歌唱得還挺不錯的，可見平時沒少練過，不過倒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練的歌，平時也沒聽他唱過歌。唱到最後，方隽突然朝周嵩面前單膝一跪，一只手從襯衫的上口袋裏一摸，摸出一枚亮閃閃的戒指，微笑着說：“親愛的，快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