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手術

方媽媽被周琳氣得渾身發抖, 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周嵩趕緊放下水瓶：“阿姨，阿姨您沒事吧？”他板着臉看向周琳：“周琳你不要太過分了，說話給我注意點, 別以為你是我姐我就會一直容忍你。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指手畫腳, 你走吧！”他一想到周琳剛才說方隽的話，心就忍不住滴血, 這分明就是往傷口上撒鹽。

周媽媽也覺得女兒說的太過分了，推着周琳往門外去：“行了, 周琳, 不要再鬧了。錦榮先帶她下去, 老頭子你也走吧。”

周琳還不依不饒的：“我說錯什麽了嗎？”

劉錦榮生氣了：“行了！你能不能沒完沒了的，這關你什麽事？！”說完用力拖着周琳出了病房的門。周爸爸帶着外孫女一起出去了。

周媽媽轉過身來，看着方媽媽：“大妹子, 對不起，嵩嵩他姐的脾氣不好，說話不好聽，你別放在心上。小方只是骨折, 做好手術就能康複的，沒那麽嚴重，你別擔心。”

方媽媽冷笑一聲：“我怎麽敢。我兒子現在瘸了殘疾了, 高攀不上你們家兒子，都走吧，不需要你們來可憐。”

周嵩不知道這個“你們”是不是也包括了自己在內，他看看方隽, 方隽的腿又開始疼了，但還是咬着牙忍受着，盡量不發出聲音來，周嵩趕緊過去，抓住他的手：“又痛了嗎？”

一陣疼痛襲來，方隽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周嵩那一刻覺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得變形了，他悶哼一聲，方隽這是疼得多麽厲害了才使了這麽大的勁啊。方隽則張大了嘴大口地喘息着，汗又迅速濕透了他的鬓角。

方媽媽本來還要跟周媽媽發難的，聽見周嵩的聲音，趕緊扭頭去看：“隽隽，你又開始疼了嗎？”

周嵩說：“阿姨，幫忙拿一下毛巾。”

方媽媽趕緊将毛巾遞過來，周嵩拿着毛巾，替方隽擦掉頭上的汗。過了大概幾分鐘，方隽終于平靜了下來，捏着周嵩的手也漸漸松開了。周嵩輕聲問：“感覺好點了嗎？”

方隽閉了下眼睛，“嗯”了一聲。周嵩放下毛巾，拿過水杯，将吸管放到他嘴邊：“喝點水吧。”

方隽喝了一口水，點了一下頭，示意足夠了。

方媽媽看着兒子這麽痛苦，又想到周琳剛才說的那些落井下石的話，頓時傷心得嗚嗚哭了起來。周媽媽一看方媽媽哭，損失有些手足無措：“大妹子，你別哭啊。真是對不住，我女兒被慣壞了，說話沒有分寸，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

方媽媽哭了一會兒，扯過紙巾，擦了一把眼淚鼻涕，扭過頭去：“你走吧，我兒子我自己會照顧，不勞你們費心。”

周媽媽尴尬地站着，周嵩放開方隽的手，過來對母親說：“媽，您先走吧，回頭我再跟您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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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媽媽拍拍兒子的胳膊，點了點頭：“好好照顧小方，有什麽情況打電話告訴我。”

周嵩将母親送到門外，轉身回到病房，看見方媽媽正坐在床邊對着方隽抹眼淚。周嵩趕緊過去：“對不起阿姨，我家人剛從外地回來，得知方隽出了車禍，說想來醫院看看他，我以為是來探病的，就讓他們來了，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其實他也不清楚周琳到底說了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琳說的話絕對非常尖酸刻薄。

方媽媽擡起淚眼看着周嵩：“既然你家裏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還讓他們來幹什麽？還不是給我和方隽添堵！”

周嵩垂着頭不說話，他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哪有探病還給病人添堵的，這種事除了奇葩誰做得出來？

方隽在床上解圍：“媽，我餓了。”其實他什麽胃口也沒有，但他看見周嵩的腦袋都要夠到胸口了，覺得心疼，便提出要吃飯。

方媽媽一聽兒子要吃飯，趕緊撇下周嵩來給他準備飯菜。周嵩将病床搖起來，将餐桌推上來，方媽媽将自己精心做的三菜一湯端上桌：“多吃點，這樣才能好得快。”因為病人不能吃太多的調味品，方媽媽簡直拿出了十二分的用心，用最好的食材和最簡單的調料盡量将食物盡量做得美味可口一點。

方隽說：“你們吃了沒有？陪我一起吃吧。”

方媽媽說：“我已經吃過了。你吃吧。”

周嵩也說：“我也吃了。”剛剛自己家人罵方隽罵成那樣了，他怎麽好意思吃方媽媽給自己做的飯。

方隽對周嵩的作息時間了如指掌，知道他是下了第三節 課過來的，這會兒肯定沒吃飯，便說：“我一個人吃又沒胃口了，不想吃了。”

方媽媽趕緊說：“周嵩你陪方隽吃點。”

周嵩這才坐到方隽對面，開始一起吃飯。說實話，他也食不知味，雖然方媽媽做得已經非常好了，被周琳這麽一鬧，誰還吃得下飯啊。但是為了讓方隽多吃一點，周嵩也盡量将飯吃完了。

吃完飯周嵩稍坐片刻又回去了，因為中午還要上讀報課。周嵩走後，方媽媽在床邊坐下來：“你睡一下吧。”

方隽點點頭，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媽，周嵩家裏早就知道我們的事了，他媽是同意的，但是爸爸和姐姐還沒松口，所以說話态度不好，您別怪他。”

方媽媽一聽兒子提起這個，便來了火：“你還幫他說話！我要是你就跟他分了！”

方隽苦笑一下：“媽，這又不怪他，他可是一句怨言都沒有。”

方媽媽嗓門高了起來：“那他家人說話那麽難聽，說你殘疾了，配不上他家周嵩，讓你別纏着他，你就沒有一點血性嗎？”

方隽說：“血性不是這麽用的。我要是跟他分開了，不是正好遂了他們的心意嗎？我才不會讓他們好過，我死也不和周嵩分開。”

方媽媽看着兒子，特別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你啊你，你簡直是要把我氣死！反正我不贊同你們在一起，哪怕你就是真的殘了，我也養得起你。”

方隽知道母親還在氣頭上，也不跟她争辯，找了個借口說困了想睡覺，母親果然不再唠叨了。

從這天起，周嵩發現方媽媽對自己的态度就冷淡多了，周嵩知道這是自己家人給鬧的，壞印象往往是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形成了，而要消除起來卻要花上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豬隊友真是害死人，如果自己家人還算隊友的話。從那天起，周嵩除了跟母親聯系，再也不跟父親和周琳聯系了，就當沒這個姐吧，反正她也不願意看着自己好。

方隽在醫院住院，班上的事就完全顧不上了，他知道學校安排英語老師擔任臨時班主任，而數學課則由數學組長白莉來教。方隽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壞菜了，肯定要出事。學校是怎麽想的，随便安排個人來也好啊，怎麽叫白莉來。”

周嵩說：“白莉會針對你們班？”

“何止是針對，她班上的數學成績一直都比我班差，卻不肯承認是她自己教學水平差，只咬定是生源太差，對我嫉妒得要死。而且她跟程鑫勢不兩立，肯定要出事。”方隽一想起白莉就頭疼，“要是張欽在就好了，叫他幫我代一陣子課。”可惜去年張欽就考上編制離開日昇了，否則哪裏用得着學校安排，他自己就安排好了。

周嵩說：“她跟程鑫又有什麽過節？”

方隽嘆了口氣：“當初是白莉帶的高一八班，程鑫跟學生打架，影響了白莉班級的集體榮譽評獎，白莉恨死他了，而且這小子又暴躁，從來都不肯服軟，白莉這人又記仇，她想讓學校開除程鑫。學校董事長是我舅的朋友，當然不會開除程鑫，所以白莉就撂挑子不幹了，學校把我抓去管那個班。現在白莉又去教我們班，你說能太平嗎？”

周嵩想起程鑫那樣子，确實不像是能夠忍氣吞聲的。果然，白莉去代課的第一天就和程鑫鬧了起來，第二天就直接撂挑子不幹了，方隽班上的數學課沒人上了。方隽躺在床上幹着急，但也沒辦法，打電話找學校領導，領導說正在動員別的老師去代課。但大家的課都不少，一時間竟沒有人願意代課，他們班的數學徹底被放羊了。

星期日下午，方隽班上來了幾個學生代表探病，程鑫和陳昕都來了。聊到數學課時，方隽讓大家自己自行複習，說自己争取盡快出院來大家上課。程鑫說：“隽哥，今天上午陳昕給我們講題了，大家都聽懂了。”

方隽十分詫異地看着陳昕：“是嗎？不錯，都能當老師了。”陳昕性格內向，說話結巴，幾乎不敢在人前表現自己，沒想到他居然敢去給學生講課，這個進步實在是太大了。他心中一動，陳昕每次數學考試差不多能考滿分，學習主動性很強，他便主動提出讓陳昕給大家上新課，這樣班上的數學進度就不會停滞不前，而且也能鍛煉陳昕，算是一舉兩得的美事。陳昕一聽說給大家上新課，下意識地拒絕，不過最後還是沒能拒絕得了方隽和同學們的請求，這孩子臨危受命，答應給他們班的同學上數學課。

根據周嵩反饋回來的消息，陳昕的數學課反響很不錯，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很高。方隽也料到了這個結果，同班同學授課，大家的興趣自然更為濃厚一些。而且白莉這麽一鬧，倒是把他們班同學的集體榮譽感和鬥志全都激了起來，越是被人瞧不起，他們越是要學好不可。

一周後，方隽動了手術，熬過了手術後最初的疼痛，他的身體終于慢慢好起來了。他的臉本來輪廓就分明，這樣一病，整張臉的輪廓就顯得格外突兀了，他都不大願意照鏡子，偶爾照一下要失落很久：“太醜了！我要多吃點快點胖回來。”

周嵩看着他笑：“咱倆一樣醜，誰也別嫌棄誰。”自打方隽住院後，他每天都在學校和醫院之間奔波，有時候一天要跑兩三趟，晚上也休息不好，瘦得比方隽還誇張。

方隽看着他，搖頭：“你不醜，還是那麽帥。”

周嵩笑笑，低頭給方隽削水果，以前這活總是方隽替他幹的，如今換了過來，雖然方隽說他沒傷到手，可以自己來，但周嵩還是堅持自己削，愛人之間就應該是互相照顧的。

方隽的腿做了手術，但結果如何還是要看康複情況，所以大家心裏都有點沒底。一天晚上，方隽和周嵩一起依偎在病床上聊天，方隽終于鼓起勇氣聊起這個話題：“要是我瘸了，你還會和我一起嗎？”

周嵩聽見這話，擡起頭望着方隽笑：“你第三條腿瘸了的話，我就要考慮一下了。”

方隽一聽，全身都覺得熱烘烘的：“這個絕對沒問題，要不現在就來試試，驗證一下瘸沒瘸？”說着手就往周嵩衣服裏鑽。

周嵩怕癢地抓住他的手，嘻嘻笑：“別鬧，現在還不是時候，養好了腿再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可是你說的，說話要算話。”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