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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口中的小娘子是誰,上官婉兒自然清楚,心中的彷徨不見,她的眸子向肩上那張俏臉挪去,臉上挂起淺淺的笑,不語。

李令月也收了言語,任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兩人在那裏待了許久,最後還是上官婉兒覺得不妥,開了口,“公主,時辰不早了。我們出來的太久,也該回去了。”

李令月貼着她的臉輕聲道:“好。”她側過身,攬起婉兒的手就向內走去。

李令月牽着婉兒走進時,兩人便自覺松了手,但饒是如此,還沒能逃過武後的銳眼。武後的眉頭一蹙,正跟母親敬酒的李顯看得一怔,忙噤了聲畏手畏腳地杵在那裏。

李治亦察覺到氣氛不對,他順着妻子的觑去,迷迷蒙蒙中看到自己女兒的身影,女兒和上官婉兒并肩走着,他感覺女兒真是很喜歡這個上官家的才女,為緩和氣氛,便笑着道:“媚娘,阿月怕也是大了,看着哥哥們都成了親,便拉着婉兒出去說了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武後聽得暗笑,心道:她這女兒同婉兒說的怕還真是私房話,就是不知有多私房。面上不好顯露,遂緩了顏色,接過兒子遞來的酒杯,啄了一口,“嗯。”

夜晚回到寝殿後,李治就這事又同武後交談了起來,“媚娘,阿月明年便要及笄了,你這一年多盯梢下,瞧瞧哪家的小郎君入眼,配得上我家公主。我這眼不中用,身子也不知能撐到多久了……”

見李治說得神情憂悒,武後心裏一抽,她擔憂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舉止輕柔地将夫郎扶到榻上,她裝作打趣地模樣對李治笑道:“稚奴又在亂說,我瞧着你身子就挺好,定可長命百歲。你放心,阿月也是我女兒,她的婚事我怎會不上心。”

李治舉起武後的手向自己的臉上貼去,只覺身邊有這個女人在,自己就可以安心,盡管他明白現在的朝政幾乎由她一手把持,可他早已離不開她了。

自那日過後,武後果真将尋驸馬的事放在了心上,時不時地便傳些貴婦到宮裏談話,覺得那人順眼,便喚她帶着未成親的兒郎過來見一見。幾個月下來,倒也有些入了她的眼。

于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武後便喚了太平公主同這幾人連貴婦們,一齊泛舟湖上。

李令月依令前往,她原先就聽上官婉兒說武後近期召見了許多貴婦貴公子,像是要給她招驸馬,她當時還笑,勾婉兒的鼻尖,說她多想,說那些小郎君哪裏比得上她眼前的這個小娘子。沒想,剛上了游船,便在衆多起身同她見禮的人裏見到了些熟悉面孔,其中最最眼熟的當屬正中那着着朱色圓領襕袍的男子。

“薛紹……”李令月禁不住低聲喃喃,她的臉上有錯愕,有怔忪,還有幾分感懷。那是她上輩子第一次動過心的人,是她上輩子最愛的男子,她的第一任丈夫,她和他之間有很多美好的往昔,亦有那不美好的結局。

李令月說話的聲音很輕,處在對面的薛紹等人根本聽不清,可離她較近的上官婉兒及武後卻聽得真真實實。武後擡眸打量了眼薛紹,見其确實儀表堂堂,再念其出身,母親為城陽公主,雖父母早已薨逝,也算是出身名門,兩人倒也算是登對。沒想原本随便找來看陪的小郎君,卻入了女兒的眼。武後覺得很新奇,不由多看了薛紹兩眼。

她身旁的上官婉兒也在打量薛紹,薛紹面容英武,氣質出衆,僅看外表确是很招小娘子的喜愛,阿月會對他多加青睐,卻也是沒甚可說。上官婉兒唇角微揚,韻着一絲苦澀,心一抽一抽得疼。

李令月也似感受她疼痛一般,倏地回過神,同武後施了禮後,對着衆人客氣兩聲,便入了座。臨入座時,她還小心翼翼地看了婉兒幾眼,唯恐婉兒會因她之前的失态而不悅。

上官婉兒觑到她這副模樣,卻又忍不住哂笑,她難得看到李令月畏懼自己的模樣,想她心裏應該還有自己,就又微微安了心,只沉默着靜觀其變。

武後得知女兒對薛紹動了心思,游湖之時,便多考究了他些問題,薛紹對答如流,确實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腹有書墨。武後看得更加滿意,而上官婉兒卻生出幾絲警惕,薛紹文采這樣好,她亦要多加用功,不能讓他比下去。

一個時辰,便在李令月的刻意回避及上官婉兒的複雜心緒下渡了過去。散場時,李令月擔心上官婉兒心裏亂想,出聲喚了她,“婉兒。”

上官婉兒回身施禮,“公主。”

因着武後在場,李令月不好直言,便只笑道:“凝兒剛跟我說有些問題難到她了,你晚些能不能過來幫她解解惑?”

上官婉兒看向一旁的武後。武後見女兒對薛紹有了些興趣,似也是心情大好,聽此便允了她,“既然你是先生,學生有不懂的,便應去解惑。”

上官婉兒垂首應是。

李令月亦是面露淡笑,在上官婉兒離去之時,悄悄攢了攢她的手。

晚上,上官婉兒确是守信得來了。

如往常一樣走到李令月的書房,可這次,沒見到蘇慕凝,亦沒見到那個愛護妹妹的蘇慕蓁,她見到的只有堆着一臉笑意的李令月。

“公主,凝兒呢?”上官婉兒訝異開口,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被阿月騙了。

李令月沒有回答,她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過,駭得上官婉兒一驚,還以為她又要做些不檢點的事。哪想那人卻直直略過她,徑直走到門前,一把将門關了,而後才轉過身,走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牽着她走到書桌前,壓着她入了座。

上官婉兒屈膝坐下,看到案上一卷長長的墨跡紙張,便不由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那卷紙上顯眼地書了三個大字——“悔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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