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鄰居
因為存着心事,第二天早晨不等鬧鐘響,楚予便醒了過來。
【大王,您今天要去毀滅世界嗎?】見他起床,路西法湊到枕頭邊,細聲細氣問。
“下次吧。”楚予糊弄道。
他飛快穿好衣服,掃了一眼沒看到李杜白。“李杜白呢?”
【宿主,我在。】
聲音自窗臺傳來。楚予過去拉開窗簾,暖暖的陽光打在地上,李杜白肚皮朝天正舒服地躺在那裏曬太陽。見到楚予,他輕聲感慨。【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楚予一頭黑線,他真想去知乎匿名提個問:養一只愛念詩的狗是什麽體驗?
看着李杜白搖頭晃腦陶醉的樣子,他忍住沒有打攪李杜白的詩興,吩咐了一句不要出去亂跑,俯身撈起路西法出了房間。
等宿主身影消失不見,李杜白的狗臉上人性化地露出一抹慶幸。它一轱辘起身,露出藏在身下的宿主手機,一只爪子推着手機把手機藏到了床底下。
這樣宿主只會覺得是睡覺時自己把手機掉了下來,不會懷疑到它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李杜白重新回到窗前躺下,露出肚子惬意地曬起太陽。
客廳裏。
楚予抱着路西法沒有看到謝警官的身影,只看到陳老鼠頂着碩大的黑眼圈,縮在沙發上不停打着呵欠。
“小楚醒了?”
陳老鼠注意到楚予,馬上讨好地打了聲招呼。他摸不清楚予跟謝亦白什麽關系。放以前楚予這種一看還沒踏上社會的學生他根本不當回事,又傻又白是最好哄騙的對象。但現在他正心虛着呢,出賣謝亦白不成,又把搞謝亦白的人也得罪了。兩頭得罪的情況下,他想了想暫時只能先跟着謝亦白,走一步看一步。
這個時候見了跟謝亦白關系不清不楚的楚予,他哪裏還敢拿大,主動放低了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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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予視線掃過陳老鼠,沒搭理對方的話茬。現在楚予滿腦子琢磨着怎麽提醒謝警官陳老鼠的事。本來夢境世界最是方便,但昨晚陳老鼠不僅自個吓醒,還吵醒了謝警官。楚予等了半天沒等到謝警官的夢境泡泡出現,自己稀裏糊塗睡着了。
他一副高冷的模樣,陳老鼠讪讪地笑笑,也不敢說什麽,見楚予好像是找人,馬上道:“你找謝警官吧?他出去買早點了。”
“走多久了?”楚予随口問了句。
陳老鼠驀地僵在了那裏。就是這個聲音……他面色驚恐地看着楚予,腦海裏浮現出了昨晚那條巨大的黑蛇。不知為什麽,陳老鼠對昨晚的夢格外記得清。黑蛇的表情、黑蛇說過的話、甚至是黑蛇嘴裏的腥臭。他記得黑蛇低下腦袋,沖着他的臉吐着性子,說他騙它。他有時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夢還是現實真的發生過。
楚予不知道,陳老鼠之所以被叫做老鼠,一面是他做着警方的線人,以賣情報為生,見不得光。一面是他耳朵比正常人靈敏的多,對聲音十分敏感,因此落了個外號叫老鼠。
此時随着陳老鼠的回憶,昨夜的一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現,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走、走……”陳老鼠結巴地說不出話。
楚予看着他的樣子,腦海閃過什麽。他學着夢境裏壓低嗓子,低聲問:“你怕我?”
“別吃我!”
“呃……”
陳老鼠一聲尖叫,反而把楚予吓到了。他抱着路西法後退兩步,古怪地看着陳老鼠。陳老鼠慢慢緩了過來,意識到這裏是謝亦白的家,那條在夢裏糾纏着他的蛇并不存在。他讪讪沖着楚予笑笑,強撐着解釋:“我、我昨晚做噩夢了,剛剛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在夢裏。”
“哦。”楚予點點頭,突然反問:“你怎麽知道現在不是在夢裏呢?”
“啊……”
“你答應給我抓的老鼠呢?”他慢吞吞地問。
“老鼠?做夢!做夢!我還在做夢!”陳老鼠舉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用力之大以至于他的臉都有點歪了。但他看看周圍,夢境沒有任何變化。謝亦白養在家裏的那個年輕男人抱着一只白貓審視地看着他。他聽到那個男人和黑蛇一樣的口吻低聲問他,你答應給我抓得老鼠呢?
陳老鼠撲通跪下了。
“蛇、蛇哥我現在就去抓。”
【大王,您喜歡吃老鼠嗎?路西法也很能抓老鼠的。】路西法歪着頭,天藍色的眼睛看着楚予慣常表白。
“……呸呸,我才不吃老鼠呢,只是吓唬吓唬他。”
楚予腦補一番吃老鼠,也太惡心了吧。不過陳老鼠的反應是真的很奇怪啊。他最初只是看陳老鼠似乎聽出了他的聲音,想要吓唬吓唬陳老鼠。但他很快意識到陳老鼠已經不是對噩夢的害怕了,而是真的把昨晚夢境的一切當做了現實。
難道是夢境世界放大了陳老鼠的情緒?楚予低頭看了眼路西法,不會這是魔王系統真正的用法吧?
略微遲疑,楚予打消了繼續吓唬陳老鼠的念頭。他擔心謝警官會很快回來。但這樣放着陳老鼠不管也不合适,楚予想了想朝着陳老鼠走去。
“別、別吃我……”陳老鼠簡直要哭了。
“……”
楚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吩咐:“不許帶謝警官去那座倉庫,也不許帶謝警官去見立哥,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
“睡覺吧。”楚予把手放在他的肩膀,努力想着睡覺的念頭。黑色的虛空倏然出現,将陳老鼠整個包裹進去。
咦,這次很順利嘛。
楚予看着縮在沙發下面沉沉入睡的陳老鼠,有些意外于黑色虛空出現的迅速。那昨晚到底是為什麽會失靈呢?想着這件事,他快速洗臉刷牙收拾妥當,重新回了客廳。
陳老鼠還在睡,楚予揉了把臉,換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蹲在他的身邊,輕輕推了推。
“醒醒、醒醒,你掉地上了。”
“記、記住了,我……”陳老鼠喃喃着夢話。
楚予又推了推:“醒醒,你知道謝警官去哪了嗎?”
“謝警官……”不知刺激到什麽地方,陳老鼠驀地驚醒。他一眼看到楚予蹲在他面前,立刻驚恐地後退。“我還在夢裏,還沒有醒!”說着他擡手又是一耳光,狠狠打在另一半臉上。
楚予:“……”
拎着早點回來的謝亦白:“……”
……
五分鐘後,陳老鼠徹底清醒。
在确定現在不是夢,而是真實的現實中後,陳老鼠幾欲要抱着謝亦白嚎啕大哭。天知道他昨晚到現在經歷了什麽,如果謝亦白再不回來,他恐怕真要被噩夢給吓瘋了。
特別是陳老鼠偷偷地瞅了旁邊的楚予一眼,完全弄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蛇。不過不管是人是蛇,他都牢牢記住了那句話——不許帶謝警官去那座倉庫,也不許帶謝警官去見立哥。
他現在哪還敢去見立哥呀,那不是自尋死路嘛。
陳老鼠怯怯地想,對上楚予看過來的視線,露出了一個顫巍巍的笑。
見他冷靜下來,似乎走出了噩夢的陰影,謝亦白拍拍肩起身:“好了,沒事就吃飯吧。”
“我去拿碗。”楚予主動表示。
餘光掃過陳老鼠,陳老鼠猛地站起來,搶着道:“我來、我來。”他低眉順眼地搶在楚予前面擺好碗,自覺坐到了離楚予最遠的位置。
謝亦白看在眼裏,怕楚予多想,特意坐到了楚予身邊。“今天運氣不錯,門口新開的那家粥鋪難得還有剩,我打了幾份回來。小楚嘗嘗。”他說着掀開食盒,濃郁的香氣撲鼻。
刺溜!
蹲在楚予一旁的路西法不争氣地流出了口水。
不要說路西法,楚予覺得自己的口水也快要流出來了。
這也太好聞了吧。
等到謝亦白分好粥,楚予一口喝下去更是忍不住驚嘆。怎麽這麽好喝!他下意識問道:“門口新開的粥鋪叫什麽?我怎麽不知道。”說完急忙掩飾:“呃……我是說這麽好喝應該很出名吧,我怎麽沒聽過呢?”
“大概是新開沒多久。”謝亦白沒有多想。
難怪。
楚予這段時間又是考試,又是懷疑自己精神病,根本沒心情回家。他暗暗打定主意等放暑假了天天早晨去喝粥,一定要喝個痛快。
帶着這種美好的期望,楚予一口氣喝完了粥。看着空空的碗底,他忍住了把路西法的碗搶過來的沖動,歪着頭看向謝亦白:“謝警官今天有事嗎?”
“還不想回去?”
“……也不是。”楚予認真道:“我想請謝警官吃飯,一直說一直沒請。”
謝亦白看了陳老鼠一眼,沉吟:“今天還有點事,明後天吧,有時間我找你。”
“嗯。”
這一次楚予答應的十分幹脆。剛剛借着陳老鼠發瘋,他偷偷碰了碰謝警官,确定過了一夜依然沒有觸發【命運軌跡】出現新的幻覺。這樣看來,短時間內謝警官應該沒事。再說他又特意吩咐過陳老鼠,只要陳老鼠不再想着出賣謝警官,以謝警官的警惕,那個什麽立哥想害謝警官肯定也害不到。
他正好先回學校看看,把考試混過去再說。
……
八點不到,小區裏正是人來人往熱鬧的時候。楚予低頭抱着書包擋着臉,匆匆朝着小區門口走去。
千萬不要遇到熟人!千萬不要遇到熟人!
他一邊默念,一邊快走,眼看就要出小區,有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出。
“小魚。”
楚予暗叫一聲倒黴,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轉身他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駱叔叔。”
楚予口中的駱叔叔是住他隔壁的鄰居,也是楚予的高中歷史老師駱建國。因為楚予從初中起就是一個人生活的緣故,駱建國對他十分照顧。吃喝拉撒操心不說,從初中起楚予所有的家長會都是駱建國代替出席的。可以說在楚予的成長過程中,駱建國充當了半個父親的身份,算是楚予最親近的人。
“剛回來?”
駱建國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雙星球鞋,背着手慢悠悠走過來。從外表看他只有三十出頭,帶着金絲眼鏡神色儒雅。但楚予記得十幾年前駱叔叔就是這副樣子,十幾年不帶變。小區裏不知道多少中年阿姨好奇駱叔叔的保養秘笈,見天的套近乎。
“……哦。”
楚予順勢轉了個方向,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剛從外面回來一樣。
“考完試了嗎?”駱建國好像沒發現楚予的小動作,慢悠悠地問。
“還有一門。”
“準備的怎麽樣了?”
“還行。”
“之前考的呢?”
“應該能及格吧。”
楚予乖乖地彙報着自個的情況,不知為什麽他從小就怕駱建國。哪怕駱建國在鄰居和同事中公認的性格和善,為人儒雅,對他又是真的好,但楚予就是怕。眼下提到考試更是心虛氣短,語氣不自覺都低了下來。
“及格就行。”
駱建國對楚予的學習也沒什麽要求,一邊朝着八棟走,一邊問他:“吃飯了嗎?”
“……沒吧。”
楚予摸出手機飛快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從學校回家坐公交要一個小時,他六點半起床出門的話食堂根本還沒開,所以這個問題的正确答案是沒有吃飯。況且他早晨只喝了一份粥确實也沒有吃飽。雖然謝警官除了粥,還帶了幾屜小籠包回來,但實話說喝過那種絕世美味的粥,普通的小籠包吃起來只會覺得索然無味,完全咽不下去。
不過怎麽回事?
楚予記得昨晚手機充電了呀,怎麽剛剛看就剩10%不到的電量了?
“沒吃正好。”前面駱建國回頭看了他一眼,“我以前的一個學生這幾天正好過來,他手藝不錯,現在多半已做好早飯了,小魚倒是有口福。”
“是嗎?”
楚予面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心裏卻不以為意。手藝再好能熬出他早晨喝過的超級美味粥?不過這是駱叔叔的學生,他打定主意待會不管對方做的如何,一定要狂吹好吃拍幾個彩虹屁。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八棟,電梯在七樓停下。駱建國問他:“你要先回去嗎?”
“不用了。”楚予回去也沒事,直接跟着駱建國回了家。
不等駱建國敲門,房門已經打開,一張宜喜宜嗔的笑臉迎了出來。
“老師。”
笑臉的主人不提防駱建國身後還有人,視線落在楚予身上,眉頭微微蹙起,顯而易見露出了敵意。
“姐姐好。”楚予馬上乖巧道。
對于駱叔叔學生的敵意這種事他并不在意。駱建國就是有種人格魅力,能讓他帶過的學生都喜歡他。高一入學時因為駱建國明顯照顧楚予,楚予沒少感受到這種視線。不過等大家都知道了楚予跟駱建國是鄰居後,楚予的待遇馬上變了。教師節、春節……越是節日楚予越受歡迎。學校裏駱建國不收禮物,學生們便自制賀卡托給楚予轉交,每年都是厚厚一摞。
只是話說回來,駱叔叔雖然對學生一貫的耐心可親,但只限于學校,私下除了楚予,從不與任何學生來往。對面的小姐姐能被駱叔叔帶回家關系肯定不一般。楚予的視線暗戳戳落在駱建國身上,感覺他才三禮拜沒回來,好像錯過了很多事一樣。
他心裏八卦着,目光不免再一次落在門後的那張臉上。
駱叔叔的學生是真好看啊。
楚予以一個直男的眼光評價着,對方身材高挑,皮膚光滑細膩、一頭利索的短發,配着一張宜喜宜嗔的臉,簡直是驚為天人。
等等,臉下面是什麽?
楚予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對方的脖子上,就見剛剛還滿是敵意的“小姐姐”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傻|逼,他是男的。”
一個粉紅色的小東西從屋裏冒出頭來,沖着楚予嘲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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