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救火

着火了？

楚予跑到窗前, 眼前已是一片火海。

狂暴的火焰在空中起舞, 火舌噴吐發出嘶嘶的怪叫。火焰如水般蔓延，借着風勢沖破巷子的阻擋，很快引燃了楚予所在的樓房。

類似這樣的群租房因為住的人多，雜物堆滿了樓道。有點火星便如浪潮湧起, 整棟小樓迅速燒了起來。

楚予很快判斷出起火的方向正是陳老鼠的房子，不由有些奇怪。陳老鼠晚上沒有巡邏嗎？

這個念頭閃過,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這不是真實發生的事，這是張奇林的夢境。可張奇林怎麽會夢到着火？而且火勢同樣是從陳老鼠的房子開始？

這僅僅只是一種巧合嗎？

他看着張奇林, 那張熟悉的臉不知為何越來越陌生。夢裏，張奇林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眼, 臉上沒有被困火海的恐懼，反而隐隐露出一種興奮和癫狂。

楚予看到他擡手捂住臉, 等再放下時，臉上的興奮和癫狂已經消失不見，滿滿都是焦急和擔憂。

轉身，張奇林沖了出去, 沒有往樓下跑，而是先去敲鄰居的門。“李哥、李哥快醒醒, 着火了。”

屋裏沒有動靜, 張奇林一腳踹開門沖進去，不一會扶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出來。他把男人放在地下清醒，轉身又去敲第二家鄰居。很快第三家、第四家……從樓上到樓下，張奇林救了一個又一個人。

火勢越來越大, 還有人沒有逃出來。滿身是傷的張奇林披着被子再一次要往火海裏沖。身邊他救出的人拉住他：“別去，你不要命啦。”

張奇林被熏得黑乎乎的臉上滿是堅定。“還有人沒出來，我沒法視而不見。”

熊熊火焰燃燒，楚予在夢裏都能感受到溫度的升高。可他看着張奇林，背後卻有一股冷意竄起，全身猶如墜入冰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事先不睡覺的等待、陳老鼠着火的房子、被困火海的興奮和眼前正義凜然的臉。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楚予心底浮現。他想起之前夢境中張奇林的表現，喜歡被人視線追逐，成為人群焦點。

還有什麽能比成為“英雄”更能成為視線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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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他腦海不合時宜地閃過網上的一個梗，有困難上，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上。

張奇林這算是自己給自己搭建成為英雄的路嗎？

到了現在，楚予之前的幾個疑惑也有了解釋。張奇林為什麽會知道幼兒園行兇的歹徒叫羅剛，會不會他跟羅剛就是一夥的。羅剛殺人，張奇林出來救人，成就他的英雄之路。

可羅剛為什麽要聽張奇林的？

楚予低頭思索，何銳！對，何銳在夢裏放火燒了錢廣貴是真實發生的事，但何銳本人不記得。他想起躲在何銳夢境中的使徒，确信何銳在放火時是被控制的。同樣，羅剛也很可能被使徒控制。還有薛高飛，薛高飛跳湖被救起來之後表現失憶，什麽都不記得。多半跳湖也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人操縱的行為。

所以張奇林是使徒，身邊還有另一個使徒同伴。

楚予皺皺眉，回想張奇林的一系列行為，他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救人成為英雄嗎？

楚予不知道這算不算某種黑色幽默，但他覺得張奇林不是瘋子，成為英雄或許只是他的表面目的，更深層次的原因應該和系統有關。

嘆了口氣，楚予不願再看下去，鑽出夢境泡泡回到黑色的虛空裏。

【大王。】路西法高興地朝他撲來。

楚予撈起路西法，盯着路西法藍色的眼睛，從趙立想到張奇林。幸運獲得系統的不是只有他一人，或許在他們幾個之外還有更多的人。這些系統規則不同，升級的條件也不同。他想沒有人能拒絕系統的誘惑，但如何利用系統，是堅守本心還是尋找捷徑滑向堕落，大概會是每個人需要做出的選擇。

假設張奇林的系統被他綁定，他會怎麽做呢？

他大概會每天路上扶老奶奶過馬路，撿錢包交給警察叔叔，可能永遠也成不了英雄。

楚予在半空中坐下，晃着腿看向前方。一個差點被他忘記的問題浮出腦海，張奇林為什麽給他下|藥？對呀，他解決了縱火的問題，可還是沒解決張奇林給他下|藥的問題。

總不至于是張奇林怕他出面救火，又搶了自己的風頭，提前先把可能的競争對手排除吧？

楚予剛要為自己這個不靠譜的腦洞失笑，突然愣了下，意識到什麽。張奇林的夢境轉折太過生硬，他為什麽會突然夢到起火？難道是陳老鼠出事了。

冷靜，冷靜。

他對自己說以陳老鼠對蛇哥的畏懼，肯定不會敷衍行事，不睡覺巡邏是一定的。假如有火情，陳老鼠不會沒有發現。但如果陳老鼠被控制呢？到時是放火還是救火，就不是陳老鼠本心能決定了。

還有，楚予不确定現在幾點，但他在夢裏待得時間夠久了，大白為什麽還沒有來找他？

武道種子！

楚予腦海靈光閃過，想到了關鍵。張奇林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另一個使徒。那個使徒在何銳的夢裏見過大白，并且盯上了大白的武道種子。

所以張奇林今天的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大白。難怪電話裏張奇林問他是不是一個人。

他暗暗後悔自己太過大意，但反過來想誰會去懷疑一個曾熱心幫助過自己的同學？況且張奇林在學校的口碑是真的不錯，楚予寝室跟他一起吃過幾次飯，考試時晚上還聯網一起玩游戲，感覺已經是不錯的朋友了。

誰知道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亦或者張奇林從開始接近他就別有目的。

現在怎麽辦？楚予并不擔心自己，反而擔心謝亦白的安危。

視線落在腳下，他盯着上下起伏的夢境泡泡，一個主意跳出腦海。計算着大概距離，就是你了。楚予戳着一個淺黃色的夢境泡泡，用力鑽了進去。

……

“滾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半跪在地上捂着頭的謝亦白低聲罵了句。

一道無形的虛影哀嚎着從他身上鑽出，滿臉惡毒地看了他一眼，轉身直奔地上的猴子而去。

謝亦白阻攔不及，也不知該如何阻攔，眼睜睜看着那道虛影又鑽入猴子體內。他警惕地打量着雙目緊閉的猴子，提防猴子突然醒來。

随着虛影的離開，腦海中的刺痛驀地消失不見，反而有種異樣的輕快。仿佛壓着的石頭被擡走，地下的種子肆意地生長發芽。他微微活動了下脖子，感覺身體的狀态出乎意料的好。像是年輕時的巅峰，全身每一塊肌肉都仿佛充滿了力量。

他緊緊盯着地上的猴子，想起虛影的那張臉。現在他有些理解了何銳的遭遇。一個不知該說能量體還是什麽的使徒侵入他的腦海，妄圖占據他的身體。

兩人在裏面一瞬打的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若非他之前在何銳的夢境有些經驗，又有那只古怪烏龜的幫忙，他不免擔心再睜開眼自己還是不是自己，而只是一個套着謝亦白殼子的使徒。

幸好……

等了又等确定猴子一直沒有醒來，謝亦白伸手在猴子鼻子處探了探，猴子的呼吸十分微弱。他微微松了口氣，轉過頭準備先去床上拿手機聯系小魚一聲，再找個什麽東西把猴子捆起來。

而他剛轉身，地上的猴子驀地睜眼，紅色的眼睛嫉恨地看向謝亦白。明明猴子的兩條胳膊和腿都已經折斷，卻突然不可思議地暴起，呲着牙咬向謝亦白的喉嚨。

原本猴子的目的是謝亦白的身體，一具被種下武道種子，又綁定了系統的身體簡直是意志難得的饋贈。即便是在使徒中間也是極為稀少的存在。若拿出來交換也能換取不少的好東西。

他自己盯上了這具身體，自然要愛護一些，不願意有個什麽損壞破相。但現在猴子惡毒地看着謝亦白，既然得不到武道種子，屍體上撈一個系統回來也不虧。

耳邊有風聲傳來，謝亦白警惕地擰腰飛踢，一腳狠狠踹到猴子身上。

猴子慘叫着倒退飛出，重重撞到牆上。裏面的磚頭破碎，猴子呈大字型貼在牆上，半天沒有下來。

它眼中的紅光逐漸退去，黑色的瞳孔映照出謝亦白冷酷的臉。到了現在無論是使徒還是謝亦白，都打出了真火，放在夢境中絕對是你死我活的存在。

謝亦白沒再去看猴子，走到床邊拿起手機看了眼，頓時心中一驚。

現在已經快要淩晨一點了。

而他的手機上一個來電顯示也沒有，從七點多小魚去找同學開始到現在，完全沒有聯系過他。

他立刻意識到小魚出事了。

轉身謝亦白就要出門，大門突然被推開，村長謝康偉氣喘籲籲跑進來。

“大白你在，哎呀太好了。”

“二叔？”謝亦白心中焦急，不欲耽擱一邊給楚予打電話一邊往外走，順口問了句：“您有什麽事？”

謝康偉喘過氣，擡頭就看到屋裏一片亂糟糟，像是剛剛打過仗一樣。他神情茫然地揉揉眼，聽着謝亦白問，遲鈍道：“哦，哦。是這麽回事，我剛剛夢到你三大爺，大白你有印象吧。夢裏全家正吃飯呢，老爺子突然開口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沒事就提醒你一句，小心使徒。對，還有縱火的是他同學，陳老鼠可能被控制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謝康偉自己也說的稀裏糊塗的，什麽使徒？什麽縱火的是同學？老爺子一輩子連個字都不認識，哪來的同學。還有陳老鼠被控制什麽意思？

本來他是懶得來的，但他老婆也做了同樣的夢。老爺子去世都好幾年了，突然來這麽一出，吓都要把人吓死。

他抹着汗追着大白說完，就見已經走到門口的大白忽的轉身跑回屋子，沒一會倒拎着一個穿着紅內褲的猴子面無表情地跑出來。

謝康偉：“……”

下一刻，村子裏突然響起鑼鼓聲。

“不好，着火了！”謝康偉頓時急了，這是謝飛跟他說好的信號，發現着火就敲鑼提醒衆人起來救火。

想到大白事先的提醒，謝康偉也顧不得去想大白這裏發生了什麽，感激地追着謝亦白道：“大白沒的說，這次叔領你的情。”

謝亦白匆匆點點頭，腦海全是謝康偉剛剛說的那些話。小魚能托人來找他，說明情況還不是特別惡劣。但縱火的是他同學，被小魚發現後，會不會把小魚殺人滅口？他擔心的不得了，出門一看，着火的方向正是陳老鼠的位置。

謝康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爸給他托夢的提醒，頓時一蹦三尺高。“陳老鼠這個孫子，大白我先去救火了。”

兩人同時朝着火場奔去。

一側的巷子裏，駱建國隐在暗處，目光欣賞地看着謝亦白的背影。

“小魚的眼光可比援朝強多了。”

龜仙人趴在駱建國的肩頭，眯着眼。【誰能想到呢，使徒居然還可以寄生精靈存在。】

“人在絕境的時候，自然什麽方法都能想出來。他不想魂飛魄散，不要說精靈了，讓他寄生豬狗都沒問題。”

龜仙人搖搖頭，問他。【不去看看小魚嗎？】

“小魚朋友去了，我就不去礙眼了。”

【你還不打算告訴小魚嗎？】

“告訴小魚能做什麽！小魚就是個普通人，像這樣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不好嗎？”

【可是援朝做事總有他的深意吧？】

“深意？他的深意就是娶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女人？沒必要神話楚援朝，早在北-167掉落重海時，楚援朝就死了。後來活着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不然也不會娶那樣一個女人。”

龜仙人嘆了口氣，看着駱建國不說話。北-167掉落重海，受到打擊的何止援朝一個。當年幾人建立的同盟組織何等強大，甚至可以同使徒相對抗，卻因為北-167的脫落而分崩離析。被使徒殺的殺，招撫的招撫，逃的逃，現在也不知道組織裏還剩幾個人。

“走了回去了。”駱建國看着謝亦白的身影消失，招呼道。

【走回去嗎？這裏很難打到車。】龜仙人慢悠悠道。

駱建國活動了下手腳。“跑回去吧，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跑動了。”

【……】

……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呀！”

鑼鼓的敲擊聲近在咫尺。張奇林租的房子裏，多多着急地繞着楚予轉圈。

怎麽辦？怎麽辦？主人怎麽都叫不醒。多多要保護主人，要帶主人從這裏離開，所以還是要把主人吃下去吧？

小白蛇為難地看着楚予，感受着外面越來越近的火光，咬牙下了決心。瞬間小白蛇飛速膨脹，狹小的屋子有些放不下它。它不得不把尾巴蜷縮起來，張大嘴對着楚予考慮該怎麽吃才能讓主人在自己的肚子裏舒服一些。

【你是要吃掉小魚嗎？】窗戶邊有個聲音奇怪地問。

小白蛇急忙轉頭辯解，認出窗口的小白貂。

【多、多多才不會吃掉主人，多多是想要保護主人。主、主人一直不醒，多多擔心。】

【小魚一直不醒嗎？】小白貂的聲音興奮起來。

【你、你不要過來，多多也要保護主人不被你、被你摸。】小白蛇羞澀道。

【被我摸兩下有什麽關系嘛。】小白貂跳進來。【我看看小魚怎麽了？】

【你怎麽在這裏？】多多想到什麽問。

【來看熱鬧呀。你沒聽到外面着火了嗎。】小白貂理直氣壯地說，幾步跳到楚予身上嗅了嗅，有一股讓它十分不喜歡的味道。【我可以幫你把小魚叫醒，但是有代價的喲。】

【你想要什麽？】多多緊張道。

【我要先摸五分鐘，放心啦，我看到有人去救火，火一時半會不會燒過來的。】說着小白貂露出幸福的笑，就要往楚予衣服裏鑽。

多多試圖阻止。【不要。】

下一刻，木質的房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謝亦白一腳踹開門，倒拎着猴子出現在門口。

“小魚！”

【……】小白貂。

【……】多多。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支持，麽麽噠(づ￣ 3￣)づ

大家要記得勤洗手、多通風、注意鍛煉身體哈~感謝在2020-03-25 23:46:23~2020-03-26 16:24: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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