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秋日演戲

禦花園仿似起了些人語聲。

蕭定晔往窗外探出腦袋瞧了瞧,轉頭看着眼前跪着的胡貓兒:“你方才,瞧見了什麽?”

她忙忙回道:“什麽都沒瞧見,什麽都不知道。”

他雙眼一眯,殺氣大盛。

她立時回過味來,着急補充着:“只瞧見一個人影從窗戶翻了出去。模樣瞧不清楚,身形也難判斷,衣裳不知是靛藍、黑色或是棕黑色。”

他的面色和緩下來,再轉頭往窗戶外面瞧了瞧,自言自語道:“又是那老色奴。”

他向外努了努下巴,問道:“方才,是他追你到此處?”

她一瞬間福至心靈,立刻道:“沒錯,是苗木總管追着奴婢到了此處。方才那黑影從這亭子裏翻出去,奴婢在裏面雖瞧不真切,可他在外面,只怕他比奴婢多看了一眼。”

他哧的一聲冷笑,蹲下身子,挑起她下巴:“借刀殺人……你,不賴嘛!”

外間的喧嘩聲越加嘈雜,仿似來了一群豆蔻少女,正語聲清脆的賞花說笑。

但聽一位姑娘道:“離雁姐姐,你同五殿下的親事,不知何時能定下來?”

有人含羞的聲音嗔怪着:“瞎說什麽渾話,我同他,不是……不是……”她不是半晌,也未舍得說出餘下的話,倒惹得其餘的少女轟然而笑。

蕭定晔低聲嗤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群少女笑過,有人提議:“堆秀山閣樓倒是個賞花的好去處……”

蕭定晔煩惱的一蹙眉,低聲同貓兒道:“快,叫!”

她一愣。

叫什麽?怎麽叫?

只須臾間,假山下便起了腳步聲。

他驀地出手探向她,只一把就扯開了她衣襟。

她立時發出一聲尖叫。

假山上的腳步聲随之停了下來,有姑娘悄聲道:“仿佛有什麽聲音?”

緊接着,那腳步聲重新接續,比此前更興奮,更跳脫。

他壓低聲音命令:“叫,否則本王将你送給那老色鬼!”

她緊掩衣襟,一咬牙,惡向膽邊生,張口便哼

蕭定晔一瞬間黑了臉,擡臂虛空點了點她,緊咬了後槽牙,以口型示她:“你贏了。”

她的叫聲并沒有吓退來者。

山石上的腳步聲帶着不谙世事的好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豁的拉她起身,在她下一聲驚叫前已将她提溜起來,盤在了他腰間。

閣樓木門倏地被推開道縫隙,門外閃現衣香鬓影。

木門哐當一聲被全然推開,随之起了一聲少女驚呼。

“小姐前來賞景,本王無限榮幸。小姐若有意,何不來一同快樂?”

貓兒此時隐約知道他在拿她當擋箭牌。

其實這時是她逃離的最好機會。

她相信此情此景下,她轉身奪門而逃,沒有人會攔她。

然而她不能。

如若她今日在諸女眷面前露了臉,她便無緣無故樹了敵。

女人整死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惡毒。

她不能冒這個險。

她緊緊壓抑着要打人的沖動,只将腦袋深深埋在他的頸子裏,森森皓齒死死咬住他的皮肉上。

午後的日頭被外間樹梢和閣樓窗棂攔了幾攔,等再投射進閣樓,便只留下斑駁光影。

這般旖旎光景下,站在門口的姑娘面色通紅,再起了一聲尖叫,奪門而逃。

時間只過了幾息,又似極長,長的像是貓兒穿越而來的那一刻。

蕭定晔沒有松開她。

她再也忍耐不得,原本攀着他頸子的手立時揚起。

他的後腦仿似生了眼睛,立時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重新固定在他頸子上。

剎那間,閣樓木門重新被推開。

門邊的楚離雁渾身發顫,面色蒼白的仿似才從水裏撈出來。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蕭定晔,聲音痛楚而絕望:“表哥怎能……怎能……”

他依然如此前那般要笑不笑,目光炯炯望着門口:“表妹想一起來?”

他面上的笑意轉濃了些,向她伸過騰出來的一只手:“快些……”

楚離雁眼中立時蓄了淚,嘴唇輕顫:“晔哥哥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你原本,不是這樣……”

等一陣絕望的腳步聲咚咚下了假山後,禦花園裏再次寂靜了下來。

蕭定晔站直了身子,冷冷道:“你還要挂多久?”

手臂一松,貓兒立時落地,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她顧不得被摔痛,當先轉身,将衣裳穿好。

他甩了甩手,擡手摸摸頸子上的牙印,小聲嘟囔着:“勁兒還挺大。”

此時他才顧得上吸一吸鼻子,狐疑道:“什麽味道?”

從一開始就彌漫在閣樓裏的酸臭味,混合着他身上原本的淡淡鐵鏽味,生造出刺鼻的氣味。

她轉頭不怕死的瞪着他,緩緩道:“方才,奴婢掙脫那太監時,曾吐了他滿臉,也吐了我一衣襟。”

她目光如星子一般看着他,那其中有些小小的得意:“殿下低頭看一看您的衣襟,那個小綠點,極可能是片韭菜葉。原本是在奴婢衣襟上,現下……”

蕭定晔面色大變,立時脫去外袍。

她默默一笑,再加了一把火:“殿下方才長久拉着奴婢的手臂。此前,正在給花壇追肥的花匠,他的泥手,也拉過奴婢這兒。”

她生怕他不懂追肥是何意,十分熱心的解釋:“追肥的肥,是指将雞鴨豬牛的糞便和在泥裏……”

她的目光只在他怔怔的面上停留了一息,便直直定在了他的手上:“殿下手上那塊黑泥,如若奴婢猜測不差,只怕是豬……”

他沒有等到她的話說完,極為幹脆的開始幹嘔。

很好。她覺着很快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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