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鐘樓狹小天文臺

鐘樓這個天文臺太小了。原本建設來就不是開放給學生的。

空間狹小，再多兩個人，這頂樓就塞不下人了。這個多兩個人的前提，還是要這兩個人和他們兩個一樣手臂碰着手臂坐着。

光亮到了兩人之間，現在這個房間裏不需要他們開手電筒了。

陸淮沒有說自己為什麽突然提到了葉聽晗，也沒有告訴宋易，剛才老師說宋易有人追時，他心情有點動蕩。

這點不舒服是不對的，他不該感到不舒服的。

宋易該找一個優秀的溫柔的女孩子在一起，談一場戀愛，然後結婚，然後生一個胖嘟嘟的孩子。那孩子可以認自己做幹爸。

他大約是将宋易看得太過重要了。除了父母之外，他覺得沒有誰能夠比宋易更重要。

人的獨占欲真是可怕啊。

陸淮跟着宋易剛才的笑聲一起笑出了聲音，改了自己想說的心裏話：“我只是覺得以後可能很少有機會再和你來這個鐘樓。”

進學校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可在未來的生活中，他們身邊都可能會出現更新的人。

看那本預言書裏寫的，他們最後都沒有站在同一個臺子上，他們甚至不再是可以一起走到最後的人。

他如此強硬扯開了話題，原本被吓到渾身僵硬的宋易跟着他轉了話題。

宋易臉上還挂着那一絲強行拉扯出的尴尬笑意，喉嚨略帶發緊：“啊，嗯。或許吧。”

或許吧。

陸淮想着自己的未來：“說不定我會留在學校附近，而不是回家這邊來。金融在大城市裏好發展，你呢？”

宋易沒有想太多別的可能：“我估計也在大城市。以後可以一起出來聚餐。”

在同一個城市裏也好。

陸淮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心內感慨的複雜情緒多了很多。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十九歲的未來還很長很長。

可對于要有一個新的家庭的那個年紀來說，太短太短了。或許大學畢業，他們就各奔東西。

陸淮眯細了自己的雙眼，不知道超越了那本書之後，那些個未來是如何的。

他能知道的只是短短的幾年，他要經歷的是幾十年。這幾十年內，會有一個新的人産生，來替代宋易麽？他有一點，想象不了那種可能。

每增加一年，他和宋易的羁絆便多一年。

後來的人，無論如何都替代不了宋易的。

鐘樓裏很安靜。明明有鐘樓大鐘走動的聲音，可對于兩個人來說，很安靜很安靜。

宋易見陸淮沒有再說很奇怪的話，直接就不再說了，慢慢調節着自己的心情。

他正大光明在陸淮的旁邊，用雙眼看着陸淮。

那臉明明有着棱角，可那皮膚如果按上去卻讓宋易用一種，會有彈性的錯覺。

外面透進來的光，點綴在陸淮的雙眼裏，将陸淮本就長到驚人的睫毛，染上了淡淡的金棕色。

這人只是坐在那兒不動，就極度吸引人了。

宋易忽然想起了他們初遇那會兒的場景：“我記得開學報到那天，我媽帶着我去宿舍。”

陸淮被這個話題吸引，微微轉頭看向了宋易。

那雙眼裏有着自己啊，還透着光，像是落入人間的天使，卻是帶着滿身疏離的。

宋易滿腦子都是那天第一眼見到的畫面：“你因為從小住校，所以初中住校一點壓力都沒有，東西全部都布置好了。我還要我媽帶着我進來，幫我鋪床。”

陸淮隐約是記得。

“我們住六樓，我爬上來就滿頭都是汗，好不容易找到了宿舍。”陸淮當時站在陽臺上，拿着水杯無所事事看着樓下人來人往。

安靜又透着一點冷意的宿舍，室內是暗沉的，可陽臺那兒的陽光，卻将陸淮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

他聽到了門口的響動，轉過頭來時，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疏離，清冷。極度差異的明暗對比，讓這個場景美到窒息。可那時候的宋易并不明白，這個場景除了美之外還代表了什麽。

宋易愣在了門口。

直到陸淮忽然笑開，招呼起了宋易：“你好，我叫陸淮，五號床。”

直到後面自己家長來推自己入宿舍，他才回過神來，前方是自己新的室友。

陸淮聽到宋易說以前的事情，只想到了：“我只記得你晚上因為想媽媽，哭了。”

說起這個醜事，陸淮笑了起來。

那時的小小少年，和現在身型拉長的陸淮重疊在了一起，臉上的笑也是一模一樣的，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唇角勾勒起來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宋易手臂能感受自己的衣物，還能到陸淮的手臂外的風衣。

他能看到面前的這個青年，也能感受到面前這個青年。

宋易跟着笑：“還小啊那時候，你還從蚊帳裏摸過來給我吃糖，蛀牙都怪你。”

那時候還小，不知道情感這麽容易堆積，不知道喜歡是會一天勝過一天的，不知道會有一天會走到現在這個又幸福，又難過的局面，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陸淮跟着感慨：“是啊，還小啊。長大才會有那麽多的煩惱。”

學生時代愁的事情，只是單純的學業和隐隐約約懵懂的那些情感。而長大後，愁的是整個人生，愁的還有整個世界。

“想太多不好。天塌下來還有個字高的頂着。你要是遇到事情，我幫你頂着。”陸淮轉移了自己視線，輕微拍了拍宋易的腰，“好了，下去出去吃午飯。我餓了。”

陸淮從坐着變成了半弓着腰，整個人無法站直起來，這頂樓比他家閣樓還過分。

也不知道這個小天文臺到底是學校誰偷偷建造的。

宋易原本是傷感的，可現在卻又是高興的。

他從位置上起來，順着階梯向下走。

陸淮很順手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将光照替宋易給照好了前面的路：“小心點。”

宋易小心往下走着：“嗯。”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這鐘樓，等到了最樓下，兩人的衣服上褲子上都蹭到了一點塵灰。陸淮将門鎖好後，鑰匙重新放入到旁邊的老地方。

宋易跟着陸淮邊上，幫陸淮拍起了身上蹭到的塵灰。

陸淮轉了轉自己的衣服，跟着一起拍了會兒，随後便幫宋易一起，把宋易身上也拍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動作有點重，宋易竟然耳朵都紅了。

陸淮注意到了這點：“嗯？我動作是不是重了點？”

他自覺放輕了自己拍打的動作，又将宋易後屁股那兒拍了兩下：“嗯，很有彈性。”

宋易抿緊自己的唇沒說話。

鐘樓上時間到了十一點整，準點敲響了十一聲。一聲伴随着一聲，傳遞到了整個校園裏。

兩人聽着聲音擡起頭看向鐘樓。

鐘樓四個方向上，有四個時鐘，巨大，能夠清晰看到上面的時針和分針。

他們先前就在那個位置附近，坐了一會兒，連天文望遠鏡都沒有動，純粹懷念他們過往的在這個學校裏的經歷。美好的，純真的，冒失的那點小經歷。

等十一聲鐘聲結束，陸淮回過神來。

這節課按照陸淮的記憶是十一點十分下課，他拉着宋易匆匆往門口跑：“走了走了，再不走要撞上大部隊了。”

大部隊有不少人喜歡從鐘樓這兒的小道跑向食堂的。

宋易跟着反應過來，立刻跟着陸淮跑了起來。

他們跑步的速度很快，急匆匆的，像是回到了以前下課沖向食堂那個狀況。要沖在最前面才能減少排隊的時間，還能吃到每日量不多的美食。

這一段短短的距離，歡快又輕松，連帶着呼吸灌入到口鼻中的氣體都讓兩人覺得有一絲絲的甜味。

沖到了門衛室，陸淮微微喘着氣和門衛招呼：“離開時間要登記在……對這裏。”

他龍飛鳳舞寫上了十一點。

明明已經超過了十一點，現在的時間是十一點零二分。

可兩個人完全不管這個真相，就是要寫十一點整。

陸淮寫完和門衛擺手：“我們走了。你們辛苦。”

宋易跟在邊上，也在喘氣。

這和平時的鍛煉不一樣，平時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在勻速的，以比較平穩的速度奔跑着。而剛才兩人是以沖刺的，跑一百米短跑的速度沖着。

宋易吞咽了口水，跟着門衛擺了手：“再見。”

出了門，陸淮将宋易拽向了公交車站牌那兒。他還牽着宋易的手，完全沒有放開。

而跑得太過匆忙的宋易，還沒來得及注意到兩人相握的雙手。

公交車站牌距離門口并不遙遠，陸淮和宋易一邊調整自己的呼吸，一邊朝着那兒快步走着，等發現了一班會去市區的車，兩人又一次奔跑了起來。

上車刷卡，陸淮和宋易一直坐到了座位上，兩人互相對視着，展顏笑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可愛的阿樓因感冒病恹恹，沒有腦汁想小劇場了o<-<，晝夜溫差大，大家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