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寵溺

“這些日子正好在巢湖附近進貨,順路便過來瞧上一眼。倒是本少爺運氣好,你當真已經從松陵派回來了。”

“哦,你也知道松陵派的事情?”薛裕豐有些意外,這蘇州江家是當地出了名的經商世家,從來不過問江湖事。這江家大公子江衡之更是鑽到錢眼裏泡到溫柔鄉裏的風流商人,怎麽會突然關注起江湖上的動向了。

“樊荃将樊齊被魔教之人殺死的事情傳得街頭巷尾的人都知道。本少爺就算再不關注江湖事,也還記得樊荃是你二叔伯。想來你肯定會借此去松陵派一探究竟的。怎麽樣,查到些有關十六年前令尊令堂逝世的消息嗎?”

不愧被稱為經商界的‘小人精’,心思動得真快,一猜就知道他前往松陵派的目的。

“是查到了些,不過還有些事情我沒有想明白。”

“哦?當真有進展?這倒是五年來頭一回聽你這麽說啊,看來此次松陵派之行收獲不小啊。”

這也難怪江衡之會如此意外,自從五年前薛裕豐滿懷心事地将其父母逝世的事情可能另有文章的事情說給他和葉筠聽,到現在已經五個年頭,還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即使他動用了財力人力去查,當年滅了薛家堡的趙氏一族早已被樊荃樊齊聯手除掉。查來查去,也只知道趙家有個嬰兒幸免于難,如今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可是這孩子人在哪裏,知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大少爺,好久不見啊。”

江衡之還想接着問,不知從哪裏跳出來的葉筠冷不丁從他身後猛拍他的肩膀,手上端着的茶就這麽全灑了。

“嘿,你這葉子,害得本少爺手裏上好的碧螺春就這麽喂了土地,真是可惜。”

葉筠捏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中,一臉鄙夷道:“你就是鑽進錢眼裏了,這茶是阿豐的,你心疼什麽。”入口即化的甜蜜令葉筠滿意地眯起了眼,突然間像是想到了好事,笑得像偷腥的貓,“我跟你說,你這段時間沒來薛家堡,都不知道阿豐那主屋裏的側室住人了,還是個男人哦。”

江衡之一聽便樂了,開始自誇起來:“哈哈,本少爺果然有先見之明,就知道阿豐你喜歡的是男人。想必是一等一的美人吧,怎的沒看你領着給兄弟見見?”一說到美人,江衡之就來勁了,軟磨硬泡地硬是要見上一面。

“別聽葉子胡說,不過是個知曉些事情影衛,前幾日身子不舒服。想着還有用,便留在主屋休息了。”

薛裕豐有些無奈地扶額,他這些兄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就拿這江衡之來說,當初想要他幫忙,傳點流言蜚語出去,以造成他薛裕豐沉迷美色的錯覺。這江衡之倒好,直接添油加醋,變成了如今的男女不忌。之前有人為了讨好他而送來的伶人玉竹還供在那兒呢,真是平白找的麻煩。

“得了吧,本少爺還不知道你,若只是存着利用人的心思,會讓人住到主屋去?那些,柳扇、玉竹的不都是被你趕到偏遠的西廂去了。既然你都說了他身子不舒服,那本少爺就破例挪一挪尊步,走一趟呗。放心,就算是個醜的,本少爺也不會笑話你的眼光的。”江衡之說話直白,笑得揶揄,俨然一副‘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理論。

就這樣,在葉筠的慫恿下,江衡之的堅持下,薛裕豐被自己倆竹馬推攘着站在了側室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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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室裏,十二端坐在桌前仔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主子讓他什麽也不要多想,什麽也不要做,好好休息。于是乎,他就什麽也不想的開始放空,只是他忍不住回想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已經被主子送回了易閣。

自易閣建成以來,鮮有被退回來的影衛,所以當易閣閣主見到心如死灰的影十二時,心裏也有些犯難。每年,易閣會在年末的時候準備好排名前十二的影衛供堡主挑選。這些人都是為了保護而生,皆還未執行過只為取命的刺客任務。由于未到年關,易閣這時候沒有能夠立即替換的影衛,之前影七和影十一的喪命,他們已經及時調派了排名靠前的刺客補位。可刺客畢竟是殺手,只為取命,堡主并不滿意。這下,不能再送刺客過去,也沒有新訓練好的影衛。于是乎,這影十二的位置便暫時空了下來。

易閣閣主易小川支着腦袋不說話,心裏卻不住的罵娘,今年定然是給的香火錢不夠,這麽倒黴。先是影七影十一在同一年中先後喪命,現在這影十二又被堡主退了回來。到年終,他可怎麽交代啊。

易小川在心中唉聲嘆氣了許久,還是給影十二安排了前往蘇州的任務。既然人都已經被退回來了,他也沒有放着不用的道理,畢竟影十二的排名在易閣中也是前十二位的。

瞅着十二離開時略顯落寞的背影,易小川暗自想到,還是找個時間測試一下他的能力,如果合格就想辦法送回去吧。

事後,十二想到,若不是他提早完成任務回到易閣,恐怕也不會得知堡主在苗疆遇險的消息。

十二回想得正出神,門外傳來了江衡之輕佻地呼喚:“美人,快出來讓本少爺見見。”

美人?

主子又帶新姬妾進門了?

十二不自覺地起身,想通過門縫向外瞧上一眼,可誰知下一刻房門被敲響。

“唉?你這屋裏沒人啊?”

空空如也的側室讓進門的人一頭霧水,只有那稍顯淩亂的床鋪表明此處有人居住。

“十二,出來。”

本來薛裕豐心中還不情不願,自家的影衛哪有拿出來供人參觀的道理。除了他薛裕豐,影十二衛是從來不輕易顯于人前的,可這人當真掩藏身形了,薛裕豐又不高興了。怎麽的,難道自家的影衛還見不得人了。

十二可不知道主子心中對他的诽謗,聽了主子的命令立即現出身形,跪地聽候差遣。

見到突然出現的影衛,江衡之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阿豐,你,這是吃窩邊草啊?”

沒有細思江衡之言語中暗含的意義,薛裕豐在見到勁裝着身的影十二時只感覺到神經突突的跳。偏頭望了眼桌上放着的擦劍布,薛裕豐只有唉聲嘆氣的份了。他早該想到的,影衛的訓練嚴厲,身手需要日日維持,若影十二當真能像他想的那樣安分地躺在床上,那就不是他的影衛了。

“葉筠,給他看看。”

不理會江衡之探究地眼神,薛裕豐兀自坐到桌邊支着腦袋指揮人,他也不是想限制十二的行為,只是這昨天還昏迷發高燒的人,今天就精神百倍的早起鍛煉外加擦劍。

“看來你是玩真的了。”

瞅着江衡之一臉‘你完了’的表情,薛裕豐很仁慈地賞了他一枚白眼,他不欲再在十二的事情上多做糾纏,轉移了話題,将他在松陵派查到的事情告訴江衡之,也對江衡之說了前往苗疆的打算。

從懷中掏出那塊季佑手中取來的碎玉,薛裕豐問道:“衡之,你更懂玉器,能看出什麽嗎?”

接過碎玉,江衡之端詳了半天也無奈地搖了搖頭:“本少爺是喜好收集玉石,此翡翠質地也算上乘,可還不到罕見的地步,中原好幾處都能買到相似貨色的翡翠。但是這翡翠上雕刻的圖案倒甚是奇特,似乎不是出自中原。具體出自哪裏,就不知了。”

此時,葉筠也走了過來:“說不定就是出自苗疆。只是,阿豐,你前世獨自前往苗疆就是兇多吉少,這一次是不是該找個領路人?”

江衡之聽得有些懵,怎麽還跑出個前世來,不禁轉頭詢問:“你死過?”

“不是我,是十二,此時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再說。衡之,聽聞令堂來自苗疆,是否有相識之人可以引路?”

“真不巧,家母随同家父走訪山川四海去了,至今未歸,也不知道何時歸來。家母是孤身一人随着家父走出苗疆的,本少爺自出生就沒有見過家母回娘家,想來在這件事上是幫不上忙了。”

“難道這一次,你還要一人獨闖,明知危險重重?”

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薛裕豐緘默不語。他又何嘗不知路途兇險,只是在松陵派時,葉筠已經驗出樊齊死于蠱毒。此次前往苗疆,只為查出樊齊長老的死因,如今連這碎玉似乎也跟苗疆有關。這般看來,苗疆一行是勢在必行。

正想回頭詢問十二,真巧撞進了他灼灼地視線之中,心中一跳。

“十二,過來。”

招呼被葉筠留在床邊的影衛來到自己身邊,薛裕豐拍了拍身旁還空着的位置。不顧兩位竹馬瞪得快掉出來的眼睛,詢問道:“你有何想法。”

十二也不矯情,一屁股坐下就拱手道:“啓禀主子,屬下知道一人可帶路前往苗疆。”

“哦,是誰?”

“半月後,江府會有貴客臨門,是一位來自苗疆的少年。”

“你這影衛可真會瞎說,難道你能預知未來,連本少爺家何時會來客人你都知道。還貴客,你可知在蘇州,除了官家人,到江家的就沒有貴客一說。”在一旁聽着的江衡之放聲大笑,但見葉筠和薛裕豐兩人都沒有表現出質疑的模樣,“你倆不是吧,居然相信?”

“十二的話,本堡主信。”

被薛裕豐堅定的口氣一噎,江衡之有點岔氣,但還是堅信的相信世界上沒有怪力亂神之說。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若當真有這麽一位來自苗疆的貴客到江府做客,你請他給我們帶路。若沒有此人,我那極品碧螺春就是你的了。時間以一月為限,你看如何?”

江衡之商場上見多了比心理的對手,雖然覺得薛裕豐的确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還是嘴硬道:“好,那咱們就打個這賭。倘若真有此人,我不但請他給你帶路,到時候我也跟你同去。”

“一言為定。”薛裕豐笑着應下了,當真是沒想到這一次,人精也有失足的時候。

定下賭約,江衡之就半信半疑地走了,商隊還在巢湖鎮上等着他回程呢。

目送江衡之離去,好奇心爆棚的葉筠回頭劈頭蓋臉的開問了:“小影衛,你是怎麽知道江府的事情的啊?你怎麽說那個苗疆少年會是江府貴客啊?”

十二征求許可一般地望了眼薛裕豐,等了默許他才開口道:“前世的此時,屬下奉命前往蘇州刺殺一名官員。得手時,江少爺在附近,身邊帶着一位苗疆服飾的少年。江少爺,神态……寵溺。”

十二似乎想了許久才找到一個詞去形容,而聽到此話的葉筠已經笑彎了腰:“哈哈,江衡之,任你縱情花街柳巷,原來你也會有這樣一天!”

十二不太明白為什麽葉神醫會這麽高興,他只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看見的說出來罷了。擡眼去瞧主子,也發現主子瞅着他,眼角帶笑,一雙深邃的眼睛漂亮極了。

那眼神,似乎……就叫‘寵溺’?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十二這麽傻,還是主子寵着比較好,你們說呢?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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