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豆腐
十二沒有料到主子今日這麽早回來, 有些忐忑地上前跪地行禮。膝蓋還未觸地,主子的手已經扶住了他的手。十二不敢莽撞, 就着主子的手站直了身子,拱手行禮道:“屬下拜見主子。”
“過來, 嘗嘗你愛吃的麻婆豆腐。葉筠說你現在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了,我便吩咐竈房做了些。”說着拿勺子舀了些放在他身旁位置的碗裏, 暗示意味明顯。
不敢怠慢, 十二雖然對桌上這盤紅澄澄的麻婆豆腐敬而遠之,也只能硬着頭皮坐下。一塊豆腐放進嘴裏,十二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慌忙咽下肚。可這還是避免不了那種被火焰灼燒的灼熱感。
身邊的薛裕豐還在鼓勵十二繼續吃, 十二眼看着擺在眼前的麻婆豆腐, 感覺到自己的肚子仿佛已經開始痛了。咬牙吃了幾口,十二感覺主子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了,他便放慢了進食的速度, 偷偷擡眼去瞧身邊這個薛家堡唯一的主人。
主子此時神情舒展,像是發生了什麽好事, 吃飯時嘴角還帶着笑。又聯想到此前在侍衛房中時聽到的關于主子寵愛柳扇的傳聞,十二看在眼裏,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放下筷子,暗自捂着自己的心髒,卻怎麽也不能把心中升起的涼意捂暖。
此時,坐在一旁的薛裕豐見十二停下筷子, 碗中的豆腐已經被吃完,還以為十二只是拘束,不敢自己夾,便又給他乘上好幾勺豆腐。
十二愣愣地看着碗中一片火辣,口中喃喃自語。
“不想吃麻婆豆腐。”
“不愛吃?”
早該想到的,主子武功造詣遠在他之上,又怎麽會聽不到他的喃喃自語。十二被吓得一個激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說出口了。他木然地看着主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将視線投放到了他的身上,房中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周圍的丫鬟由妙凝領頭,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的模樣,顯然這些在主屋伺候的丫鬟都不是泛泛之輩。
“屬下知錯,請主子責罰。”
十二忙放下碗要下跪請罪,他一個小小影衛,主子賞的食物,他居然還挑。真的是最近過得太安逸了,被人伺候地以為自己是主子了。
“回答我,是不是不喜歡吃麻婆豆腐。”主子毫無起伏的聲音讓十二更是心慌。
“……是。”
本以為他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在主子面前挑食而進刑堂的影衛,何曾想主子只是揮手撤了那一盤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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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十二不喜歡吃麻婆豆腐,那麽它也沒有存在這餐桌上的必要。薛裕豐喜吃水産,特別是河裏的,對麻婆豆腐本來就不感冒,若不是十二曾點過,這碗菜根本不可能上桌。
他低頭看着垂頭等着懲罰的影衛,心想還是需要循序漸進的來。
“起來坐着說話,往後別動不動就跪下,看着煩人。”
“是。”
他眼睜睜看着十二就坐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凳子,一看就知道是随時準備站起來的,心裏就來氣。他已經在心裏默念了不下百遍不要生氣,在十二面前還是忍不住。讓一個人按照自己心意去做,怎麽就這麽難呢,特別是這個人還是以往用得挺趁手的影衛。
原本不錯的心情這下又變得煩躁起來,他一把将人撈進懷裏,既然不想坐凳子,那就換個地方坐。懷中的人緊張地渾身僵硬,明明不是第一次坐他腿上,可反應還是和第一次那樣可愛。
煩躁的心情緩解了不少,薛裕豐在十二耳邊輕笑道:“本堡主記得有人曾說過喜愛吃豆腐的。”
溫熱的氣息噴在十二的耳朵上,癢癢的,十二卻不敢躲。
“屬下……屬下指的是鹵水豆腐。”
薛裕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他當時還在奇怪一個影衛口味居然如此之重,原來是他自己想差了。
“好,好一個鹵水點豆腐。妙凝。”
很快,一盤麻婆豆腐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盤鹵水豆腐。
豆腐是上了桌,可薛裕豐卻沒有讓十二坐回自己位置的想法,他伸手去探十二的肚子,輕輕揉搓着。
“主子?”
聽到十二略顯疑惑的詢問,薛裕豐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只是靜靜地說:“往後,我若問你喜好,你要說得清楚明白些,別又苦了自己。”
說着便放任十二坐回自己的位子,說到底,他心中雖不滿十二什麽都不說,但心還是會疼的。
這時,他突然瞥見十二手腕處包紮的繃帶,臉色有些不好。
“手上怎麽回事?”
他這幾日天天都會到側室走動,自然知道十二身上的外傷早就拆了繃帶。如今這新纏的繃帶又是從何而來。
“啓禀主子,屬下學藝不精,今日與同伴切磋,誤傷。”
十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一五一十地說了,可這室內的溫度卻還是降了。難道是主子嫌棄他沒用了?
薛裕豐眼神微微眯起,危險的意味暗藏其中。
“是麽。”
第二天,還在夢裏的影十一和影七就收到了派發給他倆的任務,雞還沒打鳴就被趕出了薛家堡。
“堡主,葉神醫派人來傳話,柳姬姑娘的風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知道了。”
薛裕豐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似乎并不在乎這個消息。他瞥見身邊的十二抓着碗出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別多想了,吃飯。明天早上葉筠來的時候,讓他給你重新包紮一下。”語氣中是連本人都未曾察覺的慌亂。
“是。”
次日,葉筠來給十二診脈的時候,他又一次看見自家竹馬從十二的床上起身。他異常麻木地目睹薛裕豐在妙凝的伺候下穿戴完畢,然後才讓他接近床鋪給十二包紮。
“他的身體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你可以開葷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十二顯然是沒聽懂,薛裕豐笑着替他壓平頭上翹起的一撮毛,也沒打算解釋。在薛裕豐臨走前,他在十二的左眼角處留下一吻,輕聲囑咐:“少聽閑言,多鍛煉。”然後在十二怔愣的目光中大步離開了主屋側室。
今天,有一場好戲開鑼。
還未到漏春居,薛裕豐就能瞧見一個丫鬟在門口四處張望,見到他來,便立刻回頭跑進屋中。心中暗笑,薛裕豐面上卻不顯,仍舊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踏入漏春居。
“妾身柳扇見過老爺。”作勢便要下床請安,倒是被薛裕豐攔下了。
“都下去。”
柳扇的雙手被薛裕豐握在手心裏,心底卻直發涼。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會是她想要經歷的。前幾日的那天夜裏,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撐到早上的,她只記得阿楚那個丫鬟守在她身邊哭得凄慘,而她卻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整個漏春居一夜之間像是被荒廢了一樣,沒有一個下人敢靠近。
她還記得當時意識模糊之際,她聽見阿楚對她說:“主子,阿楚會找堡主來救您,請主子不要放棄,撐住啊。”說着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之後,堡主當真如阿楚所說派了葉神醫來給她看病。只是自她徹底清醒以來,阿楚就再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
事實上,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
只見堡主伸手輕撫柳扇的臉龐,為她撥開擋在額前的碎發,柔聲道:“柳扇,你也跟了本堡主四年。這些年來,多虧你制的香料,讓本堡主能夠安枕。只可惜,你卻不自量力,自作聰明,将主意打到了本堡主身上。你覺得,這件事,本堡主要怎麽跟你算?”
作者有話要說: 嗯,要算賬了。賬還是要一筆一筆算的,進賬出賬都要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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