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治病
花暮雲面具下是怎樣的神情高楚玉看不出, 但聲音裏帶着傷感和滄桑,他夾着棋子的手有些發抖。
“都是皓天揚,什麽都要同我搶, 給了江山還不知足, 偏要搶走了她……”花暮雲聲線哽咽,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聽到“江山”二字, 高楚玉下棋的手猛地一頓,他也曾聽說過, 當今皇帝皓天揚曾經有個雙胞胎兄弟叫皓天雲, 二十多年前被朝廷偏激派陷害并毒死在大牢裏。
如果眼前這位花莊主就是皓天雲, 那他所說的話就很好解釋了,而這個山莊出現一個闊綽的宮殿樣的建築也成了理所當然,況且, 這偌大的府邸也沒有寫上個“花府”之類的牌匾,想來此間主人并不真的姓花。至于莊主當年為什麽沒有死成,大概是有人暗中調了包什麽的,把他給救了吧。
想到此, 高楚玉似乎透過面具看到了花暮雲一張帝王相十足的臉。但轉瞬之間,這張臉又在腦海碎成了幾塊,怎麽拼也拼不攏。
手上一局棋過去, 高楚玉輸了。
花暮雲又道:“你能為了救他而寧願自己涉險,說明你也是個性情中人,不論你什麽身份,今日我跟你說的這些, 請以後再不要同任何人說起,你能保證嗎?”
“我能。”高楚玉道。
“我相信你,咱們接着下棋。”花暮雲說罷,又擺開了棋局。
當棋下到第三十五局的時候,有人來報:“莊主,抓到了一個擅闖山莊的人,該如何處置。”
花暮雲擺擺手:“關到石山上的地牢裏。”
棋下到五十局的時候,派出去找糯米土的第一撥人馬回來了,他們将糯米土用篩子篩過後,便拿去喂食給花漫谷。
土就是土,怎麽篩還是土,不過求生的欲望讓花漫谷已經忘了這是土,在下人們的攙扶下,他在床頭勉強坐穩了身子,很爽快地就将面前的一碟糯米土用勺子舀着吃了下去,吃完也僅僅只喝了三口水。
躺下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花漫谷沒有像往常那樣起床如廁,又等了兩個多時辰,才第一次如廁,而且情況已明顯好轉。
花漫谷對高楚玉這個救命恩人是千恩萬謝,還将自己的玉佩拿出來贈與了他。花暮雲先前答應過高楚玉,只要治愈了花漫谷,他就會放皓天銘走,他說話算話,很快就命人給皓天銘沐浴更衣,并帶到了高楚玉面前。
見皓天銘被伺候得很是周到,沒見消瘦反倒是容光滿面,高楚玉心裏懸着的那塊石頭也便着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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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一見面,皓天銘便淡然如風道。
“你在這兒,我能不來麽?”高楚玉關切地打量了幾眼,将雙手搭在他肩上道,“讓你受苦了。”
“哪裏,呵。”淡淡的笑容在皓天銘臉上展開,那一刻,高楚玉突然發現,是自己離不開對方,而對方即使沒有自己,也同樣會過得好。
皓天銘能輕松面對人生這許多變故,還拜他曲折的過往所賜。那些年,皓天銘的母妃被害死後,他時常遭人暗算,很多人都想讓他死以絕後患,被陷害然後關起來的場面他見得多了,況且這山莊還有好菜好飯招待,他倒是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
人救出來了,高楚玉一時高興,竟忘了還有兩個同夥也進來了,還在山莊中央等着同他會面。
後來周辛一時心急,以為高楚玉被抓了,就闖了出來,結果自己倒給關了起來。卓戊卿到現在還潛伏在石山上,準備随時營救他們兩個呢。
正當高楚玉與皓天銘高高興興出了山莊,走在來時路上的時候,高楚玉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物事,這才記起了卓戊卿和周辛興許還沒有出來。
“銘……,前方就是小鎮了,會有酒樓或者客棧,我把你送到那兒,你自己去找住處好嗎?”說罷,高楚玉塞給皓天銘四錠銀子,“我帶的銀子不多,就這些了。”
“不用,”皓天銘推了過來,“莊主派下人道歉的時候,已經給了我銀子。”
“什麽啊,你可是堂堂王爺,居然接受了山莊一個下人的道歉和銀子麽?”高楚玉道。
“不接受又能怎樣?入鄉随俗,正事還未辦妥,何必節外生枝?”皓天銘道。
高楚玉無奈地攤攤手:“也罷,我聽你的。”
将皓天銘安頓好,高楚玉又返回找卓戊卿和周辛。結果剛到幽谷山莊左近,就被人抓起來,押着進了山莊。
原來大少莊主的痢疾依然沒有好,而且吃了一頓飯之後,突然又加重了,現在性命已危在旦夕。
“我也是擔心少莊主的病還未徹底好,這不,我又自己回來了嘛。”高楚玉趁勢道。
“好吧,算你還講信用,再給你個機會,如果這次不見好,你就別想出這個山莊的門!”莊主道。
高楚玉暗自尋思:糯米土能止瀉,說明土沒有問題,問題應該在于那頓飯。于是問道:“這大少莊主吃的飯是哪來的?”
“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給親手做的,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夥伴,除此之外,我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我們就一直将她留在山莊,好生對待,怎麽,有問題嗎?”莊主一口氣道。
“沒……沒問題。”高楚玉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腦子又飛速運轉了起來:未婚妻那兒不出問題的話,會不會有人從中作梗,暗暗在加害大少莊主呢?難道是那個表哥?還是他親弟弟?又或者……
尋思半晌,高楚玉畢竟對這個山莊不熟悉,也不敢貿然說出自己的猜疑。另一方面,卓戊卿和周辛不知道怎麽樣了,他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消息,确保他們是安全的。是以,他對莊主道:“莊主,您可以交代下去,繼續給大少爺服用糯米土,只要沒有人在土中做手腳,我保證會對大少爺管用。至于病情為何會反反複複甚至惡化,請允許我留下來觀察觀察。”
“好!就按你說的辦!”莊主快言快語道。
高楚玉于是獲得了一塊特殊材質的腰牌,有了此腰牌,莊中的機關什麽的就再也不會襲擊他了,他在莊中可以暫時地自由來去。他準備先四處瞧瞧,看卓戊卿和周辛是不是已經安然離開。
走到先前那片林子的時候,高楚玉遇到了将将擺脫暗箭掃射的卓戊卿,他左臂還中了一箭。
“老大,你們怎麽還在這兒?”高楚玉道。
“二弟你不也在麽?”卓戊卿笑笑。
“銘王已經給我救了,我是回來找你們的。”高楚玉道。
“哦,我也是在這兒找人,找你們所有的人,還有,周辛被抓了,正關在石山上的牢裏,我準備打通某條地道去救他,這不,剛找到把鋤頭,就給困在這林子裏,現在總算是脫險了。”
“來,我先幫你把箭杆弄斷,等出去了,再找個大夫拔除箭頭。”高楚玉趕忙招呼卓戊卿坐下,瞅準了方向,一劍斬斷了箭杆,只留箭頭部分在卓戊卿身上,又取了兩根綸巾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以防箭頭被異物刮擦而引起大出血。
“果然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劍。”卓戊卿道。
“嗯,”高楚玉滿意地點點頭,又道,“我答應了莊主一個條件,現在在山莊可以自由走動,讓我先把你送出去,周辛的話,我會想辦法的。”
“不,我們是拜過把子的兄弟,我不能就這麽走了。”卓戊卿不肯走,反而自信地道,“你相信我,要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幹的話,只要挖個兩天一夜,就能打通周辛那間牢房旁邊連着的地道,把他救出去。”
“你的傷能允許你這樣待下去麽?”高楚玉有些擔心。
“小問題,這種情況我經歷得多了。”卓戊卿将衣領拉開,露出前胸和臂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把高楚玉看得都有些呆了。
尹長歌征戰沙場數年,這樣的傷疤雖然也有,但只有後背和股間的二處較為明顯,可卓戊卿呢,僅僅露出這麽小的部分,略略一數就有十來條蜈蚣樣的疤,有些的帶點紅色,有些的是褐色,還有青色的,不過多數已經變成了白色。每一道都觸目驚心。
看着這些疤痕,高楚玉心裏微微泛酸,原來古代的大內高手這麽苦。
良久,高楚玉才想起方才要去做什麽來着,于是對卓戊卿道:“你帶我去周辛的牢房和地道看看。”
“行,走吧!”卓戊卿跑到林子邊拾起那把鋤頭,領着高楚玉朝一邊的石頭荒山走去。
高楚玉多少也是個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能略略算出那座牢與地道的哪一處相隔更近。通過實地觀察與數步子來測量,他認為卓戊卿所說的那個地道雖然離牢房近,但地勢比較低,挖起來會要花很多時間來運土出去,而他選擇在另一處地勢較高、而且距離差不多的地方開挖,這樣挖出的土壤直接通過地道往下澆,挖起來就快出很多。
高楚玉以找草藥挖草藥為借口,又讓小蜂兒弄了把鋤頭來,和卓戊卿一起開挖地道。
挖地道是個漫長又讓人疲累的活兒,地道裏黑漆漆的,挖着挖着,高楚玉思想就開始胡亂馳騁了起來。
映入腦海的有皓天銘母妃的樣貌,有莊主與當今皇帝的樣貌,還有山莊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機關與奇門遁甲術等等,總之他的所想沒有邏輯沒有邊際。
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特別有用的東西,趕緊停下手中的活兒将這個短暫的片段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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