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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閣裏的人都不願意荊海月嫁給忠毅侯,可誰都沒有辦法。每個人的臉上都沒了笑容,即便天氣已經開始漸漸暖和了,可人的心卻更加冰涼了。
尤其是當冬雲告知府裏同為庶女的二姑娘荊雁柔可以嫁到揚州,嫁給一個七品官員的二十二歲次子為正妻時,荊海月整個人更是像沉到了冰冷的湖裏,再也浮不起來。
冬雲哭着對荊海月道:“姑娘,二姑娘能嫁這麽好,為什麽你不能?姑娘,你不用管我了,帶着夫人逃走吧。逃得越遠越好。等你們逃了,我就自盡。”
荊海月雙手捧着冬雲哭花了的臉蛋,搖頭道:“逃走時沒用的。何況,母親身子孱弱,我們不可能逃遠。”
“那姑娘打算怎麽做?”
荊海月看着銅鏡前的首飾盒,想到裏面還有一把剪刀,臉上有了笑臉。“真等到媒婆來說親的那日,我會當着媒婆的面削發,從此長伴青燈古佛。”
她活了兩世,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只要可以活着給母親和外祖父送終,廟庵倒是個好去處。
“姑娘。”冬雲大聲的哭喊,卻也只能哭喊。
荊海月想着,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法子,怎麽着,也得在削發之前,将北公子的東西送還回去。
“冬雲,明日是上元節?”荊海月忽然想起,明日就正月十五了。
“是。姑娘怎麽問起了這個?”
“明日,我要光明正大的出府,将東西還給北公子。”
冬雲道:“太夫人都不準你出雁落閣,怎麽會允許你出府?”
“我若假意答應,并無不可。”
荊海月說完,随即出了門。她跑到了郭氏的房間,将自己的法子告知了郭氏。郭氏未料到荊海月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去,又喜又悲。
荊海月道:“小娘,如今,我也就只有削發為尼這個法子了。可是,我還未将北公子的東西還給他,我得出府親自送過去,還望目前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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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幫?”
“您先裝病,假意頭疼難忍。我求外面的人放我出去。他們自然是不會,我沒了法子,為了小娘你,我會求祖母去請好的郎中來為你治病,祖母肯定不會答應。到時候,我便向祖母妥協,承諾會嫁給忠毅侯以此來和祖母談條件,讓她請郎中為您治病。等我答應了嫁去忠毅侯府,雁落閣的禁制就會被解除,我還能向祖母請求,明日上元節出府游玩,再将琉璃壺與琉璃杯送給北公子。”
“你祖母會信你嗎?”
荊海月點頭。她肯定祖母會信她。
祖母知道,伯爵府裏,荊海月就只有郭氏一個親人了。荊海月為了自己的母親,可以付出一切。
郭氏道:“好,總歸你得講琉璃壺與琉璃杯送還給北公子,也避免他在心裏記恨你我母女不守信用。”
“嗯。”
郭氏無奈的笑了笑,卻也知道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讓荊海月出府将東西送出去了,她起身,打開的房門,竟然又将身子穿的一件墨綠色的毛絨襖子脫了下來。冷風吹得她頭痛病立馬就犯了。
荊海月這才看到她将衣衫脫了,跑着上前要她把衣衫穿好。
“小娘,您怎麽能把身上的毛絨襖子脫了在這門口受凍呢?”
“你祖母活了這麽多年,什麽把戲沒有見過,不逼真些,怎麽騙過她?”
荊海月鼻頭一酸,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咳咳咳。”
“咳咳咳。月兒,快些吧。”
郭氏催促道,荊海月忙哭着往門外走。
抵達雁落閣緊閉的朱紅門前時,荊海月頓了頓,哭喊道:“來人啊,我小娘病了,把門打開,我要去請大夫。”
外面的小厮都沒有理會荊海月的哭聲。他們可是太夫人安排過來的,要是放了四姑娘出去,他們的小命可都不保啊。他們四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沒有搭腔。
荊海月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她還是一直在不停的喊,她就是要讓悠然居的太夫人知道,她的小娘病重,需要大夫救治。
“求你們去叫太夫人。”
“我小娘頭疼得厲害,咳嗽得厲害,求你們去找太夫人。”
……
荊海月的哭叫聲由雁落閣外面路過的丫鬟小厮口中傳播開來,沒多久就傳到了太夫人的耳朵裏。
太夫人靠在美人榻上,吩咐柳媽媽去問問四姑娘在叫些什麽。
柳媽媽從外面弄清了狀況,走進屋裏沖太夫人福了福身,道:“太夫人,四姑娘一直在雁落閣裏嚷嚷着郭氏病重,府裏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了,都傳開了。四姑娘不能出門去請大夫,又擔心自己的小娘。如今沒人肯幫她,她怕是走投無路了。”
太夫人睜開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我就是要讓她走投無路。我得讓她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忤逆我沖撞我這個伯爵府的太夫人是什麽下場。她在伯爵府一日,就得受我這個太夫人牽制。我好心讓她嫁給忠毅侯那麽好的人家,她卻不領情。就讓她喊着。”
柳媽媽道:“可四姑娘這麽喊,府裏的丫鬟小厮可都會在底下說您啊。您看……”
“不過是說幾句,讓他們說去。我這個老太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還怕幾個下人嘴碎?”
柳媽媽問:“那不給病重的郭氏請大夫了?”
伯爵府的人都知道,郭氏生四姑娘時難産,雖然後來順利生了四姑娘,可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得一直靠藥養着,冬日裏也不能凍着。萬一這郭氏真在這個冬日出了事情,一命嗚呼了,可怎麽了得?
太夫人道:“若是四姑娘她不肯松口嫁給忠毅侯,我就讓她先給她小娘送葬。我倒要看看,她這麽孝順的姑娘,是要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小娘病死。”
柳媽媽知道太夫人心狠,可又真的擔心雁落閣裏會出人命。柳媽媽到底也是做了母親的,她年紀也大了,也要為子孫積福,不想做這麽些損陰德的事情。
柳媽媽勸道:“可是,府裏死了人,總歸是不好的。”
太夫人斜睨着柳媽媽,數落她:“你跟我半輩子,何時變得這麽膽小了?不過一個小妾,病死了就病死了。這深宅大院,誰家不死人?”
柳媽媽不敢接話了,只在一邊靜靜的站着。
良久,太夫人先松口,看着柳媽媽道:“罷了罷了,你去雁落閣,替我問問四姑娘,她肯不肯松口嫁給忠毅侯。”
柳媽媽得了令,急忙出去。她的兒媳婦就要生産了,她成天拜佛,就盼着母子平安。可如今,她在太夫人跟前做事,萬一手上真沾了郭氏的血,得罪了神明,她的兒媳婦會不會被神明怪罪?
想到這兒,她走得更快了,嘴裏忙念叨着阿彌陀佛,期盼着郭氏的身體能夠熬過去。
到了雁落閣,柳媽媽也沒讓小厮開門,隔着門問裏面的人:“四姑娘,太夫人問你,是否想明白了?如果想明白了,就随我娶一趟悠然居。”
荊海月冷哼一聲,祖母終于是聽到了她的哭喊聲,派柳媽媽過來了。她用沙啞的嗓音回道:“柳媽媽,我要見祖母。”
柳媽媽松了口氣,這才讓小厮将鎖打開。
門一開,柳媽媽就瞧見靠在門的半跪坐在荊海月。
她雙眼紅腫,臉也因為在外面哭了半天,被凍得泛白,沒有絲毫血色。嘴唇發紫,發絲淩亂,連身體都在不住的顫抖。這般模樣,荊海月更顯我見猶憐。
柳媽媽急忙扶她起來,嘆氣道:“四姑娘,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終究,是逃不開的。”
荊海月沒有說話,随柳媽媽往悠然居去。到了悠然居。一進屋,荊海月沒了柳媽媽的攙扶,假意身子無力的跪在地上,面朝着坐在太師椅上穿着深綠色襦裙的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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