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出了金華酒樓,荊海月和冬雲在街上随意逛了逛,回了伯爵府。

回了伯爵府,喝了碗郭氏親手熬的紅豆粥,天便黑了。荊海月坐在窗前,拿着琉璃壺睹物思人。

深夜,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綿延的水滴從天上落下,洗淨世間一切蕪雜。

春雨一直未歇,到初七時,勇寧伯爵府的嫡長子荊時風便在這朦胧的水霧裏,從望遠書院回了伯爵府。

一回來,太夫人錢氏便将他喚去了悠然居。

兩年未見,太夫人看着愈發清瘦的嫡長孫,心裏既心疼又自豪。

荊時風模樣斯文,雙眼有神,一席普通的青衫穿在他身上,倒讓他看上去更清秀,頗有文人風骨。

太夫人看着荊時風,又想起他後日就要科考了,心裏更得意了。過了這麽些年,勇寧伯爵府總歸是要有一個入仕的子孫了。

太夫人拉着荊時風骨節分明的手,感慨道:“時風啊,祖母兩年未見你了。怕打擾你念書,祖母都未曾派人送信給你。你在書院,一切都可還好?”

荊時風道:“勞煩祖母挂心,時風一切都好。”

太夫人問:“你和國舅府的公子在一個書院,可曾見過他?”

荊時風道:“我與他交情不錯。不過,他先我一步,在二月初四便離開了望遠書院。”

太夫人也聽過關于單元開會連中三元的傳聞,她問:“你同單公子一道念書,他可真是天資聰穎的?”

荊時風笑,“那是自然。單兄在整個望遠書院都是排在第一的,這次的春闱,他也是最有可能奪得會元的人。”

太夫人心急了,“那你呢,時風,你對這次春闱可有把握?”

“自然是有把握。”荊時風說着,又站起身來,作揖道:“祖母,孫兒剛回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孫兒晚一些再來看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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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擺手道:“去吧。”

荊時風出了悠然居,便要去春芳居看望母親。見完了家中長輩,荊時風回了自己的清竹苑。

晚上,伯爵府的人都去了悠然居用晚膳,作荊時風的接風洗塵宴。

荊海月和郭氏到了悠然居,繞過一道繡有翠竹的屏風,荊海月便見到了坐在交椅上的荊時風。

他換了一身月白衣衫,湖藍色緞面腰帶上,繡有與他氣質符合的蘭草。

她看着他時,他也正好扭頭看過來。二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彼此的眼睛裏都有激動與高興。

荊時風起身,款步走到荊海月身邊,“四妹妹。”

“哥哥。”荊海月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裏閃爍着希冀的光亮,“兩年未見,哥哥瘦了不少。”

“兩年不見,四妹妹愈發動人了。”荊時風溫潤道,聲音清朗如明月,“我聽聞,祖母曾要讓你嫁給大你二十多歲的忠毅侯?”

荊海月抿唇未答。

“若不是這次回府,我都不知道還有這件事情。幸好,皇上下旨選妃,你未能嫁過去。”荊時風松了一口氣,“這次選妃是個契機,但是,如若月兒不願意進宮,想必也多的是機會被挑出來。待哥哥高中,入了仕,一定會為你尋和好夫家。”

伯爵府裏,除了郭氏,就只有荊時風一人待她是真心實意的好了。

荊海月滿心歡喜,眼中含淚道:“多謝哥哥記挂。”

不多時,人都來齊了。一衆人便圍着一張紫檀圓桌坐下,靜靜的吃飯,誰也不說話。

荊芙婉向來是個不安分的,自己的哥哥回來,便更聒噪了。她問坐在她對面的荊時風:“哥哥,小公爺也在望遠書院念書,你可曾見過他?”

荊時風愣了半晌,問:“是李丞相的兒子小公爺?”

李國公雖然是李太妃的親弟弟,康王的舅舅,承襲了國公的爵位,可卻也是當朝丞相。是以,荊時風這麽稱呼他。

“是啊。”荊芙婉眨巴着雙眼,期冀的望着他。

“小公爺性格孤僻,不愛與人往來,他又與我不在一間居室裏念書,我見到他的次數倒是很少。”

聽到這話,荊芙婉失望的垂下頭。

杜氏看着荊芙婉,呵斥道:“吃飯就吃飯,怎麽問這麽多話?小公爺身份尊貴,不是你能嫁的。”

聽聞杜氏的話,太夫人倒記起,自己的嫡長孫并未定親,是以,她問道:“時風啊,如今你也是一只腳踏入了仕途。等春闱後,得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荊時風道:“不急,祖母,等皇上選妃過後,再論也不遲。”

太夫人無奈,只好吃飯。

荊海月擡眸,瞧了眼衆人,便下定決心開口。她望向杜氏,誠懇道:“大娘子,二月十七是我外祖父的生辰,我和母親能否去小田村為我外祖父下一碗長壽面?”

杜氏擡頭,狠狠地盯着她:“你最近怎麽這麽多事?前日才出了府為你外祖父買禮品,今日又來跟我說要在二月十七日去小田村為外祖父慶生。”

荊海月道:“海月只是想略盡孝心。”

杜氏正要說不,荊時風卻搶先開口了,“四妹妹要為外祖父慶生,孝心難得,母親還是答應了吧。”

杜氏看了眼荊時風,知道他向來心善,她也不願意在他面前扮惡人,便道:“允了。”

荊海月忙道:“海月謝過大娘子。”

“不過,你們可得自己想辦法過去小田村。”

“是。”荊海月和身邊的郭氏對視一眼,嘴角彎起,繼續吃飯。

二月初九,春闱的第一場考試便在又一場春雨中拉開了帷幕。春雨微寒,可阻擋不了世人對這場考試的期盼。

考院外,大街上,人流攢動,各家府邸的馬車都停在石板路上,等着從考院裏出來的青年才俊。

荊海月不能随着杜氏一起為荊時風送考,便去了寺裏為荊時風祈福。二月十五日,最後一場考試完後,天放了晴。

緋色的雲霞落在天際,低飛的燕子鑽入高闊的屋檐,忙着銜泥築巢。微暖的陽光自天上灑下來,為整個京城染上了一層暖意。

荊時風考完,坐着伯爵府的馬車回了府。一回府裏,他便去了悠然居,将一兩銀子交到了荊海月的手裏。

他道:“這是我一點心意,你後日去小田村時,帶過去。”

荊海月搖頭,推辭道:“這怎麽行,大哥,我不能收你的錢。”

“他老人家大壽,我做晚輩的,略盡薄禮。你就收下吧。”

荊海月推脫不了,只得将錢收下。“我定會轉告外祖父,讓他老人家知道哥哥的心意。”

……

二月十九,天才亮沒多久,一輛破舊的馬車便停在了勇寧伯爵府外。這馬車是荊海月花錢租下來的,時間雖然只是一日,可卻花了一百文錢。

不多時,荊海月和郭氏便也出了府,身後跟着懷裏抱着用布包着琉璃壺的冬雲。

馬車晃晃悠悠的,終是抵達了城北郊外的小田村。到了外祖父家門前,荊海月和郭氏下了馬車,往外祖父郭大林家裏走去。

二月下旬,草長莺飛,鄉間的景致別有一番趣味。潔白的梨花盛開在不遠處的平原上,粉色的桃花也不甘示弱,在田間小路上綻放。

推門進了郭大林家裏,荊海月和郭氏便開始忙活着為郭大林下面條。郭大林已經能下床了,不過身子還很虛弱。他坐在炕上,看着為自己忙活的女兒和外孫女,渾濁的雙眼微微濕潤。

将要做面條的面粉發好時,郭氏便不要荊海月幫忙了。郭氏看出來,荊海月心不在焉。

“月兒,你是怎麽了?”

荊海月搖頭,未答,她不能告訴郭氏自己在期待北公子的到來。萬一她說了,他沒來,倒讓母親也白白期待一番了。

一個時辰後,郭氏開始做午飯。荊海月知道,北公子怕是已經忘記了與她約定的事情,心裏遺憾,可也不好說什麽。別人生意那麽忙,忘記了也是常情。

快要到晌午時,外頭傳來了馬蹄聲。荊海月與冬雲對視了一眼,急忙跑了出去。

屋外,果然是荊海月期待了許久的北公子。他一改往日的奢華,今日只穿了一席白衫,舉手投足間,倒滿是儒雅的氣息。

“北公子。”荊海月小跑着到馬車前,“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沐北良道:“答應了姑娘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

荊海月疑惑:“北公子為何能準确無誤的找到我外祖父的家?”

雖說小田村面積不大,可也住了三十多戶人家。要找到外祖父的家,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沐北良心道:初六見面後,我就打聽到了你外祖父的家。

不過,沐北良自然不能這麽說,他道:“一路打聽來了,所以來的遲了些。”

他為自己是下了朝再過來的尋了一個好借口。

他說罷,看着眼前蓋着茅草的破落屋子。四周的牆是黃土做的,已經出現了裂縫。若不是還有袅袅炊煙從煙囪裏冒出來,他都懷疑這裏頭根本就沒有住人了。

沐北良道:“明安,讓人把東西搬進去。”

明安領旨,揮手示意沐北良身後的兩個小厮裝扮的人開始忙活。只見他們從沐北良身後的馬車裏,搬出三個三尺長的布袋子,扛着便往外祖父郭大林的家裏去。

他們面露兇煞,身材高大又魁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人是打劫的。

荊海月瞧着那三個布袋子被裝得鼓鼓的,就問道:“北公子,那是什麽?”

沐北良道:“當然是你要的補品了?”

荊海月:?

用布袋子裝補品?不是用盒子裝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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