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妄念(9)

翌日清晨,冬日的天總是亮得很晚,衙門的人卻來得很早,姜卿兒剛醒來尚在梳妝時,就聽恩翠道:“一早陸少爺就帶着人來了,紅鳶媽媽還沒醒呢,把如柳的房間搜查了一遍,還讓幾個侍女将地板上的血跡都清理了。”

姜卿兒坐在梳妝桌上,銅鏡裏的容顏明豔動人,她手裏拿着一只婉麗的珠釵,問道:“他們尋到什麽了嗎。”

“這個就不曉得了。”恩翠從她手裏将珠釵拿起,插入發鬓中,“不過奴婢聽姑娘們說如柳房間裏的金銀首飾全都沒了,定是那兇手盜走了,說來也可憐,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可惜了如柳姑娘這麽好的人。”

姜卿兒停頓良久,淺聲問道:“姑姑現在可起來了?”

恩翠搖頭:“沒呢,昨日被賊割傷手臂,這會兒還在休息呢。”

待梳妝好後,姜卿兒在房裏用過一碗瘦肉粥後,便尋着去姜紅鳶的西廂房,門口的侍女說:“紅鳶媽媽尚在休息,吩咐了不得打擾。”

姜卿兒只好停了步,望着緊閉的房門,平時姜紅鳶一向起得早,今日卻不見動靜,她便吩咐侍女道:“待她醒來,還是去再請一下大夫來看看傷口吧。”

在西廂房走了這一趟後,姜卿兒才往子宜苑去查看情況,還沒走近,就見房門大敞着。

錦衣華服的陸元澈站在桌旁,欲要從裏出來,身旁有個侍女抽抽涕涕的,哭得一塌糊塗,“定是那群黑衣人将主子害了,主子昨天哪也沒去,哪會招惹什麽人啊。”

姜卿兒知道那侍女,是如柳的貼身侍女秋葉,手腳還算勤快,只是平日裏愛占些小便宜。

陸元澈顯得有些不耐煩,“再哭小爺第一個先把你關起來!不排除是你們煙雲坊的人做的惡。”

他呵斥那侍女一句後便走出來,正好撞見姜卿兒款款走來,她身着一襲紅煙裙,外披白紗衫,嬌媚且婉麗。

陸元澈見着是她到來,眉目緩和下來。

姜卿兒問:“陸少爺這可是要回去了?茶水還沒喝呢。”

陸元澈點着首,“看也看夠了,問也問夠了,小爺還得去陳屍房一趟,就不喝茶了。”

姜卿兒依着他的步伐走,問道:“奴家見這都查一早上了,可有發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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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坊這案子是陸元澈跟陸刺史請來的,本是個游手好閑的人,但要認真做起事來,他還挺認真的。

陸元澈今早都忙活一圈,他思索一下,道:“弘忍說得對,這殺死如柳的和刺傷紅鳶娘的可能真是兩夥人呢,如柳的死亡時間是早得很,不是晚上,其他的小爺便不說了。”

姜卿兒颌首,如柳身為煙柳坊頭牌死得突然,這揚州城裏聽風就是雨的,還是盡早抓捕到兇手才是。

“但我看剛才那小侍女有些奇怪。”陸元澈壓低聲音,他又蹙眉,“還有就是,她哭得我心煩!不說了,小爺近來事兒多着呢。”

姜卿兒道:“哎,勞煩陸少爺為如柳做主,下次您要是來點奴家燈,奴家好好給陸少爺跳一曲舞。”

陸元澈嘿嘿一笑,忽想起什麽,說:“對了,上次在我家莊子時,我爹問你的事,你可想好了?”

陸刺史問的事是名義上收她做女兒一事,之前還說的分外好聽,栽培她入宮伺候皇上,姜卿兒微頓,為難:“這……”

陸元澈趕忙湊近了些,微微躬身,他緊張道:“你可別依我爹的話,選秀有什麽好的。”

姜卿兒擡眸看他,有些詫異,小退一步,不曾想陸元澈與刺史大人的想法相背啊。

她眉眼一彎,笑道:“陸少爺說笑了,陸家名門望族,奴家怎麽配得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元澈見她笑得好看,口糊道:“別做我爹的義女,不然我們就是兄妹了…這…這不好,你懂我意思嗎。”

姜卿兒愣了一下,道:“奴家懂你意思,自知身份低賤,奴家不敢妄想。”

陸元澈顯然不是想聽這個回答,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那個意思。”

姜卿兒被他的意思來,意思去的,弄得有些懵圈,“哪個意思嘛。”

陸元澈耳朵尖微紅,顯得有些局促,一甩衣袖,道:“總之你別依我爹的就行,宮裏哪有外面自在,況且那皇上還是個不舉,後宮這麽多妃子,愣是一個也生不出,我…我是為你好。”

姜卿兒說:“這不一個意思嗎,奴家懂的。”

陸元澈有些氣惱,“小爺不和你說了,你這女兒家家的,蠢笨!”

他停頓一下,帶着人疾步離開了子宜苑。

“啧。”姜卿兒蹙了眉頭,突然就罵人了。

也不知姑姑可是醒來了,昨夜的傷口別發炎才是,姜卿兒往着西廂房去,醫館的大夫已經來了,是個年輕大夫,看着眉清目秀的。

總不能讓大夫候着,又不是什麽顯貴之人,姜卿兒便上前敲了兩下門,“姑姑,不早了。”

裏面卻沒有絲毫動靜,她下意識蹙蹙眉,思索一下,就推開房門走進去。

姜紅鳶背着身子側卧在床榻上,不見醒來,姜卿兒走上前,攬過她的身子,只見臉色蒼白,毫無唇色,已是不省人事。

姜卿兒面色一沉,将她被褥裏的手臂拿出來,紗布上一片黑紅,“血如此深黑……”

她連忙招手讓大夫來看看,“大夫你快瞧姑姑怎麽了。”

那大夫上前來,面色沉穩,将傷口上的紗布拆開,裏面的傷口已化膿包,滲着血水。

大夫連連搖頭,他道:“這傷口這樣好不了。”

見那傷口,一旁的恩翠驚得都捂住了嘴,看着多少有些吓人。

姜卿兒心急如焚,連忙問:“大夫此話何意?”

“傷口上有慢性毒,看樣子已蔓延開來,難以愈合,終歸潰爛入骨,危及性命。”大夫回道,用白酒清理着姜紅鳶手臂上的傷口。

姜卿兒抿緊唇,第一個念想是,黑衣人刀上有毒?為何昨夜沒有發現,除非姑姑故意沒和她說。

那大夫面色凝重,看着傷口緩緩道:“要治只有割去皮肉上的毒,保住這只手,而這身子怕是會羸弱不堪,需要好好調養。”

姜卿兒望了昏迷的姜紅鳶一眼,這個女人總是如此,永遠都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還請大夫替我姑姑診治,錢不是問題。”

言罷,那大夫沒說什麽,只是讓恩翠前去熬制麻沸散,已酒給姜紅鳶喝下,以此緩解痛楚,而後再将傷口上的毒膿和皮肉割去。

動刀過于血腥,大夫還很熱心的讓姜卿兒請出房外了。

這姜紅鳶一病着的消息,立馬傳了整個煙雲坊,不少姑娘趕來,在房門前叽叽喳喳的,追問她怎麽了。

楊管事也急急趕來,抖着衣袖,面色焦急,“鳶娘如何了,我聽恩翠小丫頭說手上的傷越發嚴重,全都爛了。”

姜卿兒側目瞟了一眼恩翠,正低着頭,恩翠這個大嘴巴!

楊總管名為楊起狄,是個老實男人,其實私底下愛慕這姜紅鳶,沒少偷偷給姜紅鳶窗臺上放些好吃的零嘴。

姜卿兒正要回答,只聽房間裏傳來一聲痛苦的嚎叫聲,姜紅鳶似乎被痛醒了,接着便是:“姜卿兒!你這個白眼狼!”

吓得姜卿兒縮了縮脖子,不是說麻沸散既醉無所覺,服下後便可不知人事,這怎麽還罵起人來了。

作者:從今天起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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