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自思量(4)

寺院雖然清淨,但偶爾傳來幾分野貓聲,就在禪房這塊,姜卿兒聽得很清楚,或許是弘忍時常投喂它們所以便彙在這塊了。

姜卿兒身子酸痛無力,在被褥裏捂得嚴嚴實實,乏累得睡了一早晨。

醒後已是午後,她便望着禪房外的白茫茫的雪,就像第一次遇見弘忍時,那般大的雪。

忽然房門被推開,姜卿兒往被窩裏縮了縮,只見弘忍走了進來,他神色自若,白色僧衣仍舊那般幹淨整潔。

姜卿兒見着他卻臉紅了紅,這會兒腦子清醒了,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蜷縮成一小團,小心翼翼的看着和尚。

弘忍則是走到床榻旁坐下,黑眸淡然,溫和道:“起來吃些東西。”

姜卿兒點着頭,還沒開口說話,他便拿來床榻旁放着的幹淨衣裳,伸手入被窩裏來撈她,可是裏頭還沒穿什麽呢,只教她往後躲。

姜卿兒忙道:“我…我自己來!”

弘忍停頓了一下,順勢攬到她被褥裏的細腰,明明是大冷天,他的手卻一點都不冰涼,反而很暖,就像剛捂熱似的。

姜卿兒便如此被他抱了出來,滿身的痕跡,肌膚露在空氣中,冷得她身子一顫,本就腰酸得不行。

弘忍身上的味道一如昨夜那般清雅,她抿着唇,認命地趴在弘忍懷裏,任他擺弄将衣裳穿好。

這天冷得衣物都是涼的,還是被窩裏暖和,姜卿兒試圖給自己轉移注意力,弘忍卻低首親一下那白皙好看的鎖骨,氣息溫熱地抵在她的雪脯上。

姜卿兒心尖顫了顫,意圖将遮遮身子,二人相視一眼,言語已從眼裏流露出來了。

弘忍勾唇笑了笑,昨夜裏膽大妄為,事後她曉得害羞了,就當他是故意戲弄她的。

天冷,不得多耽擱,還是将她衣裳穿上,可不一會兒,姜卿兒鬧了個大臉紅,紅的嬌豔欲滴,下了床,雙腿還有些無力,有弘忍攬着腰肢,也無大礙。

坐在椅子上後,恩翠的聲音便門口響起,已将午膳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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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忍撫了下姜卿兒的長發,便離開禪房,眼下他仍是杜若寺的住持,總是要避嫌的,即使他已定下心要帶她走。

知曉姜卿兒着了涼,這午飯是恩翠特意做的菜肴,讓她苦惱的是寺院裏一點肉都沒有,不過至少不是饅頭鹹菜了。

恩翠端着午飯進來,便見弘忍出去,寺裏的兩個小和尚看不出來,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主子和大和尚分明是有了事兒。

不然主子昨夜都沒回寮房睡,反而是在禪房裏,這哪是着了涼,怕是破了完壁之身。

在煙雲坊見多了這種事,恩翠都習慣,她只是在想如今主子的選擇,可是好的?弘忍大師畢竟是和尚,就算還了俗,也是一身清貧,一無所有。

恩翠坐下後,盯着姜卿兒瞧了好幾眼,弄得姜卿兒心裏毛毛的,咬了下筷尖,道:“你這樣瞧我做什麽。”

恩翠沉默了一下,輕輕道:“主子當真要跟了他?”

姜卿兒一愣,知曉恩翠說的何意,她攏了下衣領,默不作聲。

恩翠雙手托着臉蛋,“好好的陸家少爺你不選,偏偏中意了這寺中和尚,主子你這個沒心眼的。”

姜卿兒輕聲道:“他是我心中所想。”

“翠兒是怕你像如柳,吃盡苦頭和委屈,到頭來……”恩翠說着停下來。

姜卿兒微頓,道:“不會的,大師他品性正直仁善,才不是那花花腸子的潘秀才。”

恩翠道:“可是這得多苦啊,翠兒幼時可窮苦怕了,要我選,我就跟陸少爺好。”

姜卿兒無奈道:“就算是與陸少爺好,那長公主身份高貴,豈會看得起我這個青樓舞姬,到時莫不讨好,于是成了貴人家的妾,倒不如做大師的妻。”

她說着,淺淺一笑,“只要我與他朝朝暮暮相守便好,再說了,我不信大師會一直如此清貧,若有天發達了呢,我就是闊夫人了。”

恩翠癟了下嘴,“哪有這麽容易,主子你想得倒是美。”

姜卿兒哼唧一聲,不再理會她,細嚼慢咽地吃着碗裏的米飯。

恩翠轉念愁眉道:“眼下還是想想那奸官怎會放過和尚與主子你吧,得長公主保了一次,可沒人保第二次。”

“我會贖身離開煙雲坊的,到時去哪都行。”姜卿兒輕聲道。

恩翠停頓片刻,輕嘆一聲,“如今鳶媽媽去了,煙雲坊不知會變成什麽樣,主子要離開也好。”

姜卿兒捏着手裏的筷子,說到此,她神色低落,心中愉意一掃而盡,煙雲坊不是姜紅鳶的,是盛京的怡紅分院,如今她去了,上面應是會派人來代替她的位置。

像姜紅鳶帶着她初到揚州時一樣,煙雲坊原來的老鸨就被換掉了。

朝夕而去,如今又要換人了。

……

這雪下好幾日,冬日嚴寒,迫于煙雲坊的事務衆多,楊管事先行回去。

待雪稍化,暖陽出來的那日,姜紅鳶葬在了杜若寺後的山丘上,顯得很簡易,墓碑是姜卿兒托楊管事送來的,只刻了她的名字,沒有平生。

滿地紙錢,新墳已起。

姜卿兒燒盡手中紙冥,眸色黯然地看着那墓碑,姜紅鳶向來厭煩揚州城的人議論于她,就像她說的她的一生不曾風光,死後也不願落了別人的話柄,倒不如清淨些葬去。

思來想去,姜卿兒選擇将她葬在了這裏,待春來鳥語花香,也算是不用沒了樂趣。

弘忍則是神色淡漠地站于她的身後,沉默地陪了很久,直到天色将晚,凍得手腳冰涼,他上前去牽住她的手,低聲道:“得回去了。”

姜卿兒側首看向弘忍,将臉埋在他胸膛處,仍是淚了目,二人都沒有說什麽,但也知道她心中難過。

青山高遠,山霧如雲,鳥雀立在枝頭凍得瑟瑟發抖。

弘忍牽着她的手走下山去,他們走得不緊不慢,衣擺去輕掃了沿途的積雪,走走停停,姜卿兒也不覺得孤單。

他不善言辭,卻總是願意陪着她,應她所需,姜卿兒越發覺得弘忍像一個人,但是她始終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回到杜若寺時,陸元澈從揚州城裏趕來,他在母親身旁伺候了幾天,聽聞姜紅鳶被山賊誤殺後,他這才抽出時間來看望,還帶了些好菜好酒,

酒菜端上桌,恩翠樂呵呵的,多虧了陸少爺,這回總是吃上肉了,寺裏實在太清苦。

陸元澈提着酒壺便給姜卿兒斟了酒,嘴裏勸慰她莫太傷心了,這次來,他還是帶了消息的,想着便呵呵一樂。

“也是巧了,聽聞馮平裘回京時也遭了山賊,在路上被一刀斃命,人財兩空,這事可不小,鬧得揚州城裏沸沸揚揚,估計朝廷要派人下來調查此事。”

陸元澈說着,還細細打量了弘忍的神色,給他斟了杯酒,如今和尚卻不推辭這酒,要是以往定得攔下。

弘忍黑眸淡然,舉杯飲酒,絲毫不意外此事,似乎早有定數,從陸家宴席上馮平裘與他一見,就算他什麽都不做,謝知淵也不會放任馮平裘回京告知太後,這世間還有一個與廢太子容貌相似的人存在。

陸元澈抿了下唇,這八.九不離十是跟弘忍有關了,動了朝廷命官,只怕這家夥有心還俗,遲早盛朝要變天。

姜卿兒聽了這話,滿臉驚異,“馮平裘死了?如此突然。”

陸元澈看向她,淺淺一笑,“這狗官好逸惡勞,貪財好色,坑害百姓,如今大盛山賊肆虐,朝廷不管事,沉迷紙醉金,這就是報應,你也少去一樁禍事。”

姜卿兒眼中帶喜,輕松不少,“陸少爺說得是,那狗官着實是活該,奴家便敬你一杯。”

陸元澈大方地與她敬了酒,“這兩日便是除夕了,可想好如何過,不如我請寺裏的和尚一同去畫舫游湖吧,一賞卿兒的舞姿。”

弘忍接過話來,“佛門弟子重在修行,不貪享樂,陸少爺不必勞神于此,卿兒受寒未好,多歇息才是。”

陸元澈愣了愣,看向姜卿兒,“受寒了?也是,該多多注意。”

她瞧了弘忍一眼,微微低眸,含笑道:“謝陸少爺關懷了。”

陸元澈颌首,又道:“我這還算不上什麽享樂,韓太後于盛京廣宴天下士族,搞了個梅樓盛宴,有意一展大盛恢弘風采,除夕當日,火樹銀花,萬國笙歌醉太平,簡直奢華至極。”

弘忍眉目深邃,說:“收刮民脂民膏供貴族世家享樂,百姓疾苦,大盛早已無風采可言,徒有奢靡罷了。”

陸元澈應道:“說得是,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娘此次來揚州,便是有意帶我前去一觀這盛京風采,順便聯誼各世家小姐,所以我想拒了,只想留下與卿兒一同除夕的。”

說着,他便看向了姜卿兒,眉眼帶笑。

姜卿兒抿了下唇,剛開口:“我……”

又聽弘忍把她的話截斷,輕描淡寫說道:“還是去吧,既然天下士族皆應宴,必有可取之處,長公主特意前來揚州,陸少爺莫勞費公主的心思。”

陸元澈瞥弘忍一眼,“你怎改了話。”

姜卿兒托着臉,見弘忍不再作聲,眉頭微蹙,她便低笑了一聲,“奴家除夕想來是在寺中為姑姑祈佛,陸少爺怕是受不得這清淨,既然盛京熱鬧,便去吧。”

陸元澈張望二人,既然如此,他也就算了,不要提及此事,飲了酒。

作者:努力推劇情,傀儡皇帝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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