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墨盡非空(10)

封安若縣主的聖旨剛下才兩天,蕭家就來了動靜,說是怕安若縣主不适應盛京的膳食口味,便送來個揚州廚子來宮裏,出身幹淨,廚藝絕佳。

姜卿兒有些聞寵若驚,皇帝只是道:“留着也不礙事。”便把那廚子留在了禦膳房。

蕭家正是皇太後的母族,家主蕭成秋正是當朝丞相,對于皇帝立後選秀之事頗為上心,在姜卿兒沒出現之前,府上嫡女蕭錦月,是母儀天下最為合适的人選。

如今獻上殷情,自然是對姜卿兒有幾分居心,不過皇帝在眼皮底下,就算有什麽主意也難接觸到姜卿兒一下。

皇帝親自陪同這位縣主前往華亭山,看來是尤為寵愛了,此行沒有帶太多官員,只是幾個文官和玄武使周野。

七月底,尚在有些暑熱,人總是容易困倦,前去華亭山的路需一個多時辰,姜卿兒撐不住困意,靠在車廂壁旁,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直點。

車廂寬敞,內有矮桌上擺放着茶水,兩個太監跪坐在車門旁候着,地上墊的涼席不硌人,還有些軟。

李墨靠近姜卿兒身旁,将人抱入懷裏,這下是得了舒服位置,安心睡去。

因為外行天熱,姜卿兒衣口微開,李墨瞥了一眼她白皙的胸口,将衣口往上掩了幾分,他将折扇展開,輕輕給她扇風,發絲輕拂。

華亭山不算高,楓林最盛,歷來烈臣士族的祠堂建于此處,其中有皇家山莊供作歇息,靠着幽湖,等到了莊子裏,便會涼爽得多。

姜卿兒是趴在李墨懷裏睡到了莊子門口,醒來時雙眸還有些惺忪,喝杯茶後才跟着他下馬車。

皇帝自來氣派,這山莊地界尤為寬廣,因靠着幽湖,不似他處炎熱,反而清涼,莊裏随處可見護衛。

遠處楓林旁,可見各家祠堂,姜卿兒側身就能隐約看到,心裏有些緊張和期待,袖中的手微攥,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只知以後便不再背負青樓舞姬的名號。

在山莊裏休整片刻,吃了點東西,便去往燕家祠堂,身旁跟着些吏官,前面是守祠人引路。

姜卿兒走在李墨身後,仍舊是那般高大,她僅到他的肩膀,手中握着把折扇微搖。

燕家祠堂不小,經了十幾年的風雨,房屋有些風化,但不失威武氣勢,可見當年先帝較為看重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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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站着不少侍衛,負責燕家的守祠官迎來,到了正堂,上面擺放着諸多靈牌,為首的便是燕長瑾,香爐燃着香柱,桌壇上是祭祀貢品。

其中禮節較多,姜卿兒跪在蒲團上,立在一旁的守祠官手中端着一本族譜,從首到尾,将各牌位的燕家先祖介紹下去,共有九十八位靈牌,皆是有功勳的人。

在當今天子與一衆吏官的見證下認祖歸宗,姜卿兒心緒起伏不定,看着燕長瑾的牌位發愣,這便是她原有的士族,是她的父親,頭一次感覺到父親這個詞,有些異樣。

燕家是同開國先帝的元老士族,歷經大盛三朝皇帝,後于鎮守北方,遭匈奴作亂,為保盛朝北疆,士族英魂灑于沙場之上,追封為忠武候,世代子孫受皇家庇護。

先帝尤為重視燕家,不過因而後韓太後當政,貪圖享樂,沉迷金迷,燕士族淡出視野,置之不顧。

以族譜上所說燕長瑾并非只有姜卿兒一個女兒,還有年十歲的長子,名為燕辰羽,不過當年的沙場上,先帝僅帶回了燕卿,燕辰羽則不見蹤跡,多半是死在亂軍之中了。

待叨叨絮絮地将族譜認完,姜卿兒面對滿堂先祖,磕頭三個,雙腿跪得發麻無力,好在事先墊厚了柔軟的蒲團,不至于跪傷。

還有禮節繁多,李墨立在一旁,面色微沉,幾次瞥向守祠官,宣得快了些,姜卿兒由宮女攙扶着起身,上香結束之後,吏官寫下安若縣主的冊子,便算是結束了。

回山莊的路上備了辇車,正好省去姜卿兒行走,她還在思索着譜上所寫,明明是她的族人總是有一種親情感蕩于心間,但仍是有些陌生。

皇帝的辇車正在前方,從燕家祠堂裏出來,他便不再跟她有別的什麽話,公事公辦,赴的是對先帝對燕士族的重視。

縱使人人都知安若縣主得皇帝寵愛,明面上尚未有什麽關系,立後聖旨是還未撤,但終究不是皇後,在外仍是得分明,以免失了禮節。

況且她跟皇帝私下的事只有貼身宮女和太監知曉,明裏只是個暫住在宛瑟宮的燕家遺女。

山莊中早已布置好房間,回來之後,姜卿兒便去換洗衣裳,沐浴熱水舒緩膝蓋的酸痛,身旁的寧薇正伺候着,将香料灑入,笑道:“這回縣主可是實打實的了,之後的立後大典也應快準備起來了。”

姜卿兒肌膚白皙,熱水環着身軀,前天李墨留下的紅痕還格外的明顯,看寧薇一眼,心間微沉。

換上清爽的衣裳之後,就用了晚膳,略有辛勞,腿尚在酸累,便卧在美人榻上按揉。

李墨所住的院子離她這隔着一道曲廊,不遠不近,遠處幽湖吹來清風,散了空氣中的悶熱,地面潮得很,應是會下一場大雨。

直至天色漸暗之後,李墨才來到這院子裏,姜卿兒慵懶倚在榻上,雅間的門敞着,較為涼快些。

見皇帝來後,屋裏的兩個宮女便退出去,姜卿兒半阖着眸,沒有察覺來人。

直到那高大的身軀籠罩在她身後,姜卿兒回過頭,見到那冷隽的面龐,醒了幾分困意。

李墨則坐下來,挽起她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可還累着呢?”

姜卿兒本想抽回雙腿,見他輕柔地按摩起來,舒服不少,便依着他去了。

李墨瞧着她的模樣,道:“本想這會兒帶你去賞湖,見此便算了吧。”

按摩片刻之後,那雙大手移到腰下,解着她的系腰,這有些不安分了,姜卿兒連忙攔住,“你做什麽啊。”

李墨神色如常,“我看看跪得可有膝蓋發青。”

她自來身子嬌,跪了這麽久,是有些淤青,不過沐浴之後,寧薇便替她擦了藥。

“不礙事的。”姜卿兒道,“藥都擦上了,你還看什麽。”

李墨雙眸裏還有些不放心,知她不願意,就也沒有執意要看她膝蓋上的淤青,姜卿兒則是把雙腿收回來。

他坐在一旁沉默着,一言不發,姜卿兒還是了解李墨的,不給他看,他是在賭氣,她便側過身子去歇息,就當旁邊坐了個木頭。

李墨瞧着姜卿兒曲線玲珑的身子,沉默片刻後,俯下身靠在她身旁,這美人榻不像在宮裏頭的那樣寬大,他身軀高大,再躺下就有些擠擠的。

裏頭的姜卿兒都繃直了身子,轉過身來瞪他,李墨雙眸如漆地看着她,将柔軟的身子抱進懷裏,按着姜卿兒靠在肩膀上,平靜地道:“睡吧,明日帶你去賞景。”

正值夏末,天本就悶熱,他的身軀更是火熱熱的,還要跟她黏得如此親近,姜卿兒氣沒打一處來,道:“你這樣,我怎麽睡得着。”

李墨默然地瞧着她,二人面對着面,呼吸相近,姜卿兒憤憤道:“本就乏累,陛下還擠着我。”

李墨頓住片刻,探首親吻她的唇,嘗夠滋味後,他才坐起身來,一襲白金華袍有些淩亂。

此時走廊外下起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房門未關,清風都帶着一股泥土香,漸起雨花陣陣。

李墨低首看向榻上的姜卿兒,小巧的唇瓣被咬得紅潤潤的,雙眸嬌嗔,他修長的指尖抹去她唇角的涎水,他輕輕道:“那你好生休息。”

沒能多呆上一會兒,李墨離開了屋子,姜卿兒卧在榻上聽着雨聲,屋內總算是涼快不少,可心尖仍是熱熱的。

曲折的長廊中,亭柱上燃着的燈火多數被風吹滅,天色已黑,廊中顯得有些昏暗。

李墨的步伐不緊不慢行在其中,方才略有淩亂的衣袍恢複了整潔,清風拂過他的墨發。

瓦檐外的大雨如注,滿地潮濕,夜色之中,視線更為模糊,忽然,細微的瓦片響動聲夾雜在雨聲裏。

李墨停住腳步,微微蹙眉,大雨之中略過幾抹黑影,剎那間,雨水迎面濺來,一把明晃的長刀揮之即來。

多年習武從軍,心中早有警惕,李墨腳步淺移,身法自如地将那揮刀避之,轉眼長廊中圍堵幾名身穿黑衣的刺客,滿身雨水,冷視着他,想來是亡命之徒。

衆刺客持刀揮向李墨之際,此時随身的暗衛從亭檐一躍而出,将其攔下,随即厮打起來。

刺客出招狠厲,刀鋒尤為的快,險些将李墨的衣擺割下,山莊中侍衛衆多,尚可應付,南苑之處傳來一聲驚呼:“有刺客!來人啊!”

李墨面色鐵青,身法矯健地将行刺來的刺客壓制下,一把将刺客手中刀奪下,刀刃割過咽喉,一道血濺出,那刺客倒地而亡。

雨聲熙攘,此處已是一片亂象,可見來者刺客諸多,侍衛高呼:“救駕!”

李墨步伐極快,眸中染着戾氣,尚不知山莊中來了多少刺客,只知南苑正是姜卿兒所住的院子,早如此,他便守在她身旁。

作者:侍衛:救駕!!

李墨:TM去救朕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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