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念念相續(8)

天色漸黑,晚霞落盡,皇城皆點上了燈火。

姜卿兒碎發微濕,浴池中的霧氣熏得越發困倦,面容紅撲撲的,最終由宮女攙扶着出了池水,換了身粉煙襦裙。

出了浴房,正趴在靠椅上歇氣,寧薇端來湯藥,是治着寒的,方才嚴太醫說了燒得不重,有些體虛,多加休息。

姜卿兒不歡喜身上那衣裳,還有滿身的汗漬,便要着沐浴更衣,這才喝上煎制的湯藥。

這藥略苦,雖備得有蜜餞,仍是覺得不好喝,姜卿兒喝得很慢,藥盡之後更是困倦。

正陽宮的卧殿中,李墨半躺于屏榻上,單腿微立,身後墊得有柔軟的絨枕,他閉目養神,肩胛的傷口使得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躺着,時而輕咳幾聲。

姜卿兒來時,他擡了眼,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言語,一如往常那般淡然。

姜卿兒一點點靠近李墨,便躺在了他身軀旁,心間微安。李墨輕低首,她身上帶着剛沐浴時的馨香,很好聞。

她半阖着鳳眸,心緒微動,探手輕撫他那墨色長發,柔順濃密,她開口道:“白玉佛珠……被我當了。”

李墨眼眸平靜,淡淡回應:“我知道。”

大手覆在她的腰肢上,一如往常,有她在身邊,他的心便靜不了。

姜卿兒倚近李墨懷中,有些藥味,只聽他在耳邊說道:“很久不見你跳舞了。”

姜卿兒輕輕勾唇,閉上雙眸,道:“那等你得空,我便跳給你看。”

“嗯。”他低聲回應。

二人心照不宣,便不再說什麽,不知過了多久,夜已靜,榆木燈火燃着蠟油,雕镂的窗牗半掩着,略微有些微風。

姜卿兒本就昏沉,得了處安穩位置便入了夢,李墨不好挪動她,便尋來錦被給她蓋上,她體溫一直都燙燙的,所以不知覺地将他靠得緊緊的,額頭發燙貼着他的頸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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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胸脯柔軟要命,将他也蹭得滿身燥熱,本就易被點燃,李墨只好起了身,瞧着她紅撲撲的臉,萬分難在。

命太監端來清水,涼涼的帕子覆在姜卿兒的額頭上,李墨坐在一旁,本就是供他歇息的屏榻,便成了她一個人的。

本洗浴過的姜卿兒因為發燒,又出了一身的汗,着了冷水的帕子清涼,一點點擦拭她的面容,還有纖手。

每次着了病,姜卿兒都鬧着他,這次也不例外,李墨俯身在她的唇瓣落下一吻,只能是自己尋個去處休息了。

這夜對于他來說,過于漫長了些。

待第二天清明,姜卿兒轉醒之時,已退燒不少,額頭上的覆着濕潤的帕子,屏榻旁正候着寧薇,她正打着盹,顯然是照顧了一晚。

而昨夜依偎着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自己捂了一身的熱汗,黏糊糊的,大有不舒服。

姜卿兒撐起身來,寧薇睡得很淺,聽了動靜,轉醒過來,連忙上前去扶她,“縣主可好些了?”

随即便伺候着沐浴更衣,捂了汗,身子定不好受,姜卿兒瞥了眼她眼眶下的淡黑,便吩咐寧薇下去休息。

洗梳一番後,回到正殿裏,那面容冷隽的男人等着她用早膳,因為負傷近來早朝便停了。

姜卿兒微抿了唇,他傷勢未好,自己昨夜還讓他操勞照顧,便有些抹不開臉,坐在紫檀木桌旁不作聲。

李墨眸色平和,遞她夾着小菜,似乎并不在意,只問她是否還頭疼。

姜卿兒搖頭,自然是不疼了,好得多。

早膳之後,正陽宮來了好幾個權臣探望,皇帝轉醒,為表關懷,自然會來不少的人,觐見幾個心腹之後,剩下的皆被福公公擋在了門口。

李墨的傷口倒也沒動到骨頭,倒是那毒素難免傷身子,喝過幾日的藥,氣色好不少。

礙于兩個人的關系,姜卿兒不能明目張膽總在正陽宮,皇宮中人多視雜,所以便回了宛瑟宮住着,時而去照看李墨。

從公主府裏出來之後,姜卿兒本着還擔心是得罪了長公主,怕是以前要着她刁難幾分。

怎知李墨神色自若翻着手中的奏折,平靜地道:“長公主年長了,需靜養才是,擇幾日便前往岚州。”

初秋涼爽,雲書閣外的樹木葉茂,清風吹過,飒飒作響,幾片樹葉掉落下來,房門外候着福如富。

李墨正端坐在書案前,幾日來的休息,奏折多了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大體已知曉,之前有交代她,莫輕信他人,反倒是他亂了心神。

李墨擡眸瞧向姜卿兒,她正在剝着荔枝,纖細的指尖上染了汁水,輕啓唇口将水潤的果肉吃進去,還可見那粉嫩的舌尖。

姜卿兒吃得細致,閉着口嚼得小臉微鼓,用手帕擦擦指尖的汁水,不過一會兒便吐出個荔枝核。

一擡眸便視線便與李墨對上了,姜卿兒一愣,他輕輕揚唇,開口道:“可好吃?”

這是剛進貢的桂味荔枝,香甜多汁,帶着淡淡的桂花香,每年這時候福州刺史便會上貢不少,八月也正是鄉貢之時。

下次便讓底下人剝好了再端來,也好讓她直接吃。

姜卿兒攥着手帕淨手,她的吃相不算難看吧,思索了下,端着那盤荔枝走過來,剝去外皮,喂入李墨口中,他鼻息溫熱,正落在她指尖上,酥酥麻麻的。

李墨頓了下,口中的荔枝尤為香甜,伸手攬住細腰,将人安坐在腿上,他将那果核吐在手裏,随即放在荔枝盤中。

修長的手覆在姜卿兒的後頸,探首去嘗那瑩潤的紅唇,把方才那抹粉嫩卷入口中,這才是香甜可口。

姜卿兒雙手輕搭在他的手臂上,桌上的奏折已無人顧及,她面頰泛着紅,粉白的指尖發軟起來,心尖更是顫得發熱。

近幾日來,他們都不提過往的事,好像誰都抹不開。

姜卿兒衣口松解,他的手掌很大,指腹粗粗的,鬧得她心跳得尤為得快。又不敢抱緊他,怕動了傷口,雙手握住椅柄,指甲捏得發白。

姜卿兒橫坐在他雙腿上,身子越發無力,面頰靠着他的脖頸,忽然聽他聲音低啞道:“成婚吧。”

她裙擺之內發出細微的聲響,使得姜卿兒身子一顫,鳳眸水潤潤地看着李墨,貝齒輕咬下唇,将那要溢出的嬌聲咽下。

房門外候着的福如富,微低着首,懷裏挽着拂塵,站累了便轉動下脖子。

近來的天色都風和日麗的,聽太史局說再過些天,便要下雨來着,這将要入秋,是要落一場雨的。

姜卿兒衣裳淩亂,面頰緊貼着李墨的肩膀,他的氣息萦繞在她的耳邊,略有粗重,這青天白日的,她怎麽就着了他的當。

直到房內的燥熱散去,李墨雙眸低垂,看似平靜地整理着她的衣裳,纖腿上的東西也被擦淨,他再次道:“成婚吧。”

姜卿兒面容的紅暈未退,手指軟軟的,輕聲:“嗯。”

李墨揚唇一笑,湊上去親了下柔軟的紅唇,靠得太近,氣息親密,總會有異樣的情愫,他開口道:“我還不夠。”

姜卿兒自然懂他的意思,面容微燙,柔手抓住他作亂的手掌,輕輕道:“不可以了。”

李墨微蹙眉,正要說些什麽之時,門口福公公的聲音傳來:“陛下,蕭家小姐求見。”

蕭家嫡女正是皇帝的表妹,總的來說還是有幾分關系的,不過畢竟是閨閣女兒,鮮少會入宮面聖,有這是蕭丞相安排的。

書房內二人微頓,姜卿兒抿緊唇,瞧着李墨,吶,表妹來尋他了。

李墨淡淡回應道:“先候着。”

門口的福公公回應一聲。

這可真是壞了興致,李墨把姜卿兒藕粉色的亵衣絲帶系好,折整衣口,那處着實難受,卻只能掩飾下來。

他輕描淡寫的瞥了下她不悅的面容,修長的手指點了兩下姜卿兒的鼻尖,他開口道:“恐是為了蕭家而來的,你切莫想多。”

如今蕭丞相被謝知淵關入刑部的事,京城的人盡皆知。

二人衣物整理好,如方才的火熱沒有發生過一樣,姜卿兒從他懷裏起身,雙腿還有些發軟,這男人的蠻勁着實大,撞得她心尖顫抖,也不怕弄到肩胛處的傷。

姜卿兒蔥白的手撐着書案,輕輕道:“我不走。”

她是在說守在書房裏,要瞧着蕭小姐。

書房裏的戲蝶屏風內是美人榻,李墨托着姜卿兒走過去,她這身子柔軟得緊,他道:“好。”

在美人榻處坐下來後,李墨俯身親親她的臉蛋。姜卿兒心頭微熱,瞧着李墨走出屏風。

他身形修長,氣宇不凡,絲毫看不出是個受傷的人,或許是征戰多年,早已習慣受傷。

說起來,她還真想再看他穿一次僧衣袈裟,嗯,淫僧。

雲書閣房門前,福公公神色如常,身旁正站着個身穿水藍羅裙的女子,五官精致,眉目間帶着俏麗,鼻尖上有一點小痣,神色凝重。

正是蕭家年十八的嫡女,名為蕭錦月,她攥着手帕靜候着,直到裏頭傳來聲‘宣’,她眉頭微松。

福公公便領着蕭錦月推門走入,到底是皇家氣派,這書房寬敞,走了好幾步才到裏頭,有盆栽裝點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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