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宴飲
沈白梧并不願意在宮中久留,身體稍微好一些便又返回府中的雪明閣內。我陪着丁生将沈白梧送回雪明閣,這閣子冬暖夏涼建得十分講究,如今天氣偶有寒冷雪明閣內便有晝夜不斷的爐火燃燒,最是溫暖舒适。閣周圍種了一片青翠欲滴的梧桐,閣內擺設多以墨色山水為主題,也都清淡雅致十分符合沈白梧的性子。
沈白梧回府當天趙王也言而有信放歸了姬玉,南素和墨潇去宮裏接了姬玉一路護送回府。
我和聆裳嫦樂在門口等着,我便問聆裳南素墨潇武功為何這麽厲害,聆裳說南素和墨潇曾是蔡國有名的賞金殺手,武藝極其高強又有雙生子的絕佳默契,從未失手。她們第一次失敗就是刺殺姬玉的這樁生意,姬玉不但沒有殺她們還收留了她們,幫她們擺脫原本組織的控制。
從此之後南素和墨潇就死心塌地地跟随姬玉。
說着說着馬蹄聲由遠及近,姬玉的馬車到了。果不其然他被那花團錦簇的王宮折騰得要命又犯了病,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發着燒,狀态就跟沈白梧沒多大差別。這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姬玉和沈白梧都蔫在府裏休養了很久。
這期間沈白梧沒來探望姬玉,姬玉也沒有跟沈白梧道謝。也不知他們是太過熟悉不必客套,還是相看兩厭。
我向姬玉問起何時要面見趙王,姬玉卻說不急,樊國已經加入戰局援救餘國,餘國一時半會兒肯定亡不了,見趙王需要一個好的時機。
眼見着我們到陵安過了兩個多月,終于到了春深百花凋零的時候,姬玉恢複了從前神采奕奕的狀态,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出門了。此時永昌公主遞來請帖,說是她辦了酒會邀請兄長前去,帖子裏指名要姬玉也出席。
聽丁生說,沈白梧拿到帖子的時候氣得不輕。
趙國先王後共有兩子一女,兩子是成光君沈白梧和趙王沈白楓,這一女便是永昌公主沈若棠。永昌公主自小嬌慣,兩位哥哥對其要求無有不應的,便是此時不懂道理地邀請姬玉赴宴,沈白梧氣歸氣卻也無可奈何。
子蔻從我這裏得到消息,臉上仿佛寫着——這事兒我最明白了,她興致勃勃地跟我說:“這位永昌公主觊觎我們公子好久了,每次都借成光君的名頭來見公子,若是不答應她她可有的鬧呢。成光君最拿她沒辦法了。”
頓了頓她又奇道:“你怎麽跟雪明閣那邊的人關系這麽好啊,成光君都不讓他們跟我們來往的。”
我正幫她抻着布好方便她剪裁,聞言無奈地搖頭:“你忘了上次成光君叫我一起入宮了?丁生就是他的侍衛,我偶爾會同他聊聊天。”
“啊,對!但是……成光君幹嘛叫你陪他進宮呢?”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或許沈白梧只是好奇什麽樣的人能勸服姬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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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永昌公主的酒會,沈白梧到底是帶着姬玉一起去了。永昌公主是個喜歡熱鬧的姑娘,她辦起酒會來整個陵安城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遠遠地就能聽見公主府的鼓樂聲,街上來來去去的都是精致華麗的馬車,大半個城裏的貴族人家都赴宴了。
沈白梧位于主賓之位,姬玉便坐在沈白梧身後的席位上,并不算是重要位置也不算怠慢。重要的是——離永昌公主很近,想來她這番安排也是煞費苦心。
我和夏菀站在姬玉身後,看着大廳裏來來往往的貴人們。這酒宴裏不乏年輕才俊,但怎麽看還是我面前這兩位最為出衆。
沈白梧這段時間身體也有了起色,他原本五官就長得好,起色好起來之後便更鮮活。今日他穿着件一塵不染的白底淡藍色繡雲紋的深衣,戴着白玉發冠,遠遠地看去當真是冰清玉潔的公子,只是氣質過于冷淡以至于生人勿近。
姬玉則截然不同,他氣質沒有沈白梧那麽突出,但僅憑外貌就可吸引無數目光,他穿了一件雪青色的裏衣配上黛紫色外袍,發冠之後落下兩條雪青色發帶,華貴而慵懶。面上總是帶着三分笑意,溫文爾雅又不可捉摸。
我能感覺到大堂裏有意無意飄過來的視線,當然還屬永昌公主的最為熾烈。她長得嬌俏可人穿了件桃紅色新衣,層層疊疊尤其華麗,一出現就跑來與沈白梧聊天,聊着聊着目光就往姬玉臉上去。
姬玉便報以微笑回禮,又将她迷得失了言語。
沈白梧的臉色就不好看了,他說道:“你答應過我什麽?”
永昌公主扁起嘴來,不情不願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只看不說話還不行麽?”
我忍不住笑起來,原來姬玉是被帶來給永昌公主飽一飽眼福的。這不禁讓我想起從前各國公子來訪,父王都會特地把期期叫去酒宴的場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被君主厭惡乃至于差點誅殺的姬玉都能因為長得好看被邀請到公主的宴會上。
這個世道啊。
姬玉微微偏過頭來,眼睛看向我,悠悠說道:“你倒是笑得很開心。”
我于是把笑忍下去,真誠道:“也沒什麽好笑的。”
夏菀在旁邊看看姬玉又看看我,似乎有些疑惑我們之間怎麽變得如此随意了。
永昌公主于主位落座降下幕簾,酒宴正式開始。因為是春末時節,酒宴的主題是“留春去”,席間行酒令猜謎好不熱鬧。姬玉的席位是主賓門客位置,并不一定要參與酒令,盡管席間有人暗暗提起他,姬玉也不接話茬。一來他身份敏感不好再給沈白梧添麻煩,二來……他怕是恨不得春天早些走得幹淨,哪裏有什麽“留春去”的閑情。
酒宴過半,賓客開始游戲。投壺射箭下棋各有人去,沈白梧并未起身姬玉也就沒有離開席位,永昌公主幾次想過來都被沈白梧的眼神吓退,不情不願地去找姑娘們說話去了。期間有人過來與姬玉寒暄幾句,有個年輕人向姬玉拜了拜說道:“在下徐子渙,聽聞公子棋藝了得,不知可否賜教?”
徐子渙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在姬玉的情報裏聽過這個名字。這人是近來趙王面前的紅人。趙國人很喜歡下棋,趙王尤其如此,他剛剛繼位便遍尋天下有名的棋手來趙王宮,既觀賞他們對弈也親自與他們對弈,樂此不疲。徐子渙便是最近趙王最喜歡的一位棋手。
姬玉微笑還禮,說道:“早先便聽說徐先生大名,不過我下棋有個規矩,要先贏了我這個婢女才能同我下棋。徐先生可願意?”
順着姬玉手指的方向看來,除了我還有誰?
徐子渙擡眼看向我,十分自信地笑笑道:“那麽姑娘請了。”
我不知道我的棋術究竟如何,因為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贏過姬玉一次。我有些不明白姬玉的用意,像徐子渙這樣的棋手可是呂姝遠遠比不上的,我雖然面上四平八穩地答應下來與他坐在棋桌兩邊,餘光裏卻瞄姬玉。姬玉捕捉到我的目光,微微一笑,無聲地說:“你只管下。”
我執黑子徐子渙執白子開始對弈,他的棋藝果然高出呂姝不知多少倍,與他對弈再沒有什麽閑散心思,得全然專注于棋盤之上。我一子他一子将整個棋盤漸漸鋪滿,稍有不慎便會潰不成軍。
所幸他下子沒有姬玉那麽快,路數也沒有姬玉那樣聰明複雜,便是他贏了我也贏不了姬玉。
也不知過了多久棋局終了。我把視線從棋盤中擡起來才發覺我們周圍已經圍了許多人,包括姬玉和沈白梧都在旁邊看着。丁生上來數子,我比徐子渙多了一子。
衆人有些嘩然,徐子渙站起來向我行禮,并無不忿之色:“姑娘當真厲害,姬玉公子身邊卧虎藏龍,子渙自愧不如。”
我起身回禮,然後走回姬玉的身後。人群中便傳來竊竊私語,落在姬玉身上的目光就更多了,連沈白梧也破天荒地回頭來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他對姬玉說:“她的棋是你教的?”
“那是自然。”姬玉偏過頭看向我,向我舉起酒杯道:“阿止除了我之外,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其實沒有想到我能贏,聞言對姬玉微微一笑。
游戲之後又有水果酒食呈上,宴廳中央響起鼓樂,舞女們翩翩起舞。永昌公主終于提起姬玉的名字,說道要請姬玉的樂婢們上臺演奏一飽耳福,姬玉欣然應允。除了我和夏菀之外的姑娘們又抱着琴款款走進廳中,奏一曲繞梁之曲,歌一首天籁之音,所有賓客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我這個不通音律的人,除了姬玉彈的曲子之外沒有什麽能感動我。于是我有些漫不經心地打量周圍,卻見徐子渙不知何時走到了我們這邊,看起來也有些心神不寧,當我看見他袖子裏露出的寒光時立刻喊道:“小心!”
話音未落徐子渙就抽出匕首來向姬玉捅去,姬玉閃身靈巧地躲過只被劃破一片衣角,徐子渙卻緊緊追上。音樂聲戛然而止賓客亂成一團,徐子渙身手不凡趁亂追擊,眼見着姬玉就要躲閃不及,丁生一躍而上一柄長劍擋在姬玉身前,接連幾招打得徐子渙節節敗退,眼見着南素和墨潇也丢了樂器奔過來,徐子渙臉上露出絕望神色,我只覺一陣大力拖拽便聽見他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徐子渙的匕首貼着我的脖頸,另一只手将我抓得生疼。在這皇親國戚衆多的地方他随手一抓也該抓個達官顯貴,怎麽運氣如此之差,只抓了我一個婢女。
徐子渙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看了看我絕望之色就更深了。永昌公主已經叫了侍衛把這裏團團圍住,丁生護在姬玉面前,皺眉看着徐子渙并不動作,姬玉要撥開他走出來丁生卻不讓,他口中說道:“這人武功很高,不要接近他。”
姬玉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徐子渙,然後說道:“放他走。”
永昌公主在旁邊喊道:“如此狂徒怎可放他走!不過是個婢女……”
我見姬玉和沈白梧同時偏頭冷冷看了永昌公主一眼,她便止住話頭,氣道:“放他走”。
得了她命令的護衛放下刀,我感到徐子渙略微放松下來便突然開始掙紮。他為我突如其來的掙紮驚慌,正用力制住我卻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銀針,而不遠處的墨潇則微笑着放下了手裏的吹管。
徐子渙眼神徹底渙散之前湧出一股狠勁,我便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劇痛。伴随着他轟然倒地的聲音,我捂着脖子跪倒在地,指間迅速被濕熱的鮮血填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裏,周圍一陣喧嘩紛亂而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思緒混亂之間有人扶着我的肩膀,我擡頭就看到了姬玉的眼睛,他的手覆蓋在我捂着脖子的手上,怒吼道:“你掙紮什麽!真不怕死嗎!”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雙映着我迷茫神情的琥珀色鳳眼瑩瑩顫動,如同黑夜裏波濤洶湧的海面,全是我不曾見過的憤怒和驚惶。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顫。
他慌了。
他居然,慌了?
血從溫暖變涼還在止不住地流,我思維遲滞,只覺得自己在慢慢死去。姬玉一把将我抱起來喊大夫,手一直緊緊捂住我脖子上的傷口。
我緊緊地貼着他的胸膛,聽到其中傳來猶如擂鼓的咚咚聲響。
那是姬玉急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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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們的姬玉,太過善于表演溫柔愛意,以至于心動而不自知啊。
他察覺到自己心動就要開始作死了。
雙手合十,請大家多多評論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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