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假琴

随着趙王抛棄吳國開始和樊國合作之後,陵安的貴族們仿佛嗅到了風向,一開始對姬玉躲之不及的達官顯貴們紛紛釋出好意,誰家辦了宴會都要給姬玉送一份帖子邀請他前去,姬玉推了大部分只有之前關系親近的那些會去赴宴。

姬玉搖身一變就成為了陵安城裏炙手可熱的人物,而沈白梧只是冷眼旁觀着。

顧零跟我說從前沈白梧來洛邑接受天子授禮時初遇姬玉,那時他就很不喜歡姬玉。沈白梧身負衆多期望,自小便端莊穩重博采衆長,而十四歲的姬玉桀骜輕狂不務正業,同沈白梧完全是兩個極端。他一直很難理解姬玉會和沈白梧成為“摯友”。

——大約只是正巧一起共患難,才勉強成為了朋友。我總覺得沈白梧對姬玉有心結,姬玉之前會不會坑過沈白梧吧?

顧零這麽猜測道。

我倒是覺得,十四歲的姬玉桀骜輕狂,而現在的姬玉看起來穩重優雅,他的身上有沈白梧以前的影子。之前我猜測沈白梧身體孱弱是姬玉造成的,不過和沈白梧相處下來他對姬玉好像沒有什麽怨氣,那便應該不是姬玉的問題。

不過我也沒有對顧零說,畢竟現在姬玉已經和我沒什麽關系了。

源源不斷的帖子遞給姬玉也遞給了沈白梧,不管姬玉去不去沈白梧都是回絕的,直到南懷君把生辰宴會的帖子送到成光君府上。而姬玉是南懷君的老朋友了,自然也收到了邀請。

南懷君是先王幼弟,年齡雖然不比沈白梧長幾歲,卻是沈白梧的叔叔。這樣的長輩生辰宴,沈白梧最近身體又還尚可,按禮數是應該前去的。

我幫他換上宴會穿的禮服,衣服層層疊疊不比平時那般柔軟輕盈,沈白梧直皺眉頭。我還以為是我的手重了弄痛了他,便連聲抱歉。他從銅鏡裏看着我的身影,忽而說道:“說起來,你差點就是我嬸嬸了。”

我腦子裏浮現出沈白梧行禮叫我嬸嬸的畫面,這實在是過于怪異讓我忍不住笑起來。聽到我的笑聲沈白梧也跟着淺淺一笑。

“南懷君個很不錯的人,若他知道你還活着應當會履行婚約,但你大約只能做側室。你還想嫁給他嗎?”沈白梧似乎是在認真地問我這個問題。

“不想,我不想嫁人。”我回答地很幹脆,幫他把腰帶綁好。

“女子怎可不嫁人?”

“您不是也沒有娶妻?”

我聽聞沈白梧本有婚約,他從燕國回來之後就自己去退了婚,從此之後再沒有提成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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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不想她給我守寡。”

我擡眼看着沈白梧嚴肅的神情,笑道:“那我們倒是差不多。我這個人不會愛人,亦不懂得如何為妻,誰娶了我便也和活鳏夫沒什麽兩樣。”

沈白梧聞言似乎不太開心,他由着我幫他整理褶皺也不去看整的好不好,目光只是追着我,說道:“有誰這麽說過你?你不用管旁人嘴碎,婚姻之事又不一定非要愛情,你這樣通透聰明的人不知多少人珍惜。”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沈白梧,或許我看他看得太久了沈白梧低低咳嗽了兩聲,蒼白的臉上難得顯出一絲血色。

亦或是窘迫。

“多謝您,聽到您這麽說我很開心。”我幫他理好衣服的最後一道皺褶,扶住他的手:“這段時間我一定好好照顧您。您亦是值得珍惜之人啊,成光君。”

沈白梧眸光微動,沒有說話。

南懷君的府邸占地面積不少,因此陣勢也很大。我扶着沈白梧下馬車的時候門口小厮大喊一聲“成光君到!”,聲音震天響喊得沈白梧直皺眉頭,扶着我的手不自覺握緊。

像他這樣喜歡安靜的人出席宴會實在是折磨。

姬玉的馬車就在沈白梧之後,他們各自備了厚禮給南懷君。宴席上的位置安排,沈白梧旁邊便是姬玉,這次姬玉終于也能正式地坐在賓客的位置上同大家觥籌交錯了。

南懷君是個講究排場的人,府邸很大宴席也辦得聲勢浩大,食物比之前永昌公主春宴的更加豐盛。沈白梧因為常年喝藥味覺漸漸變得不靈敏,因此不怎麽喜歡吃東西,平日裏每次飯菜都吃得很少。

我用公筷幫他布菜,卻見他每道菜都只吃了一口便停下來,便小聲問他:“是不是嘗不出味道?”

沈白梧點點頭。

真是可惜了,這滿桌的美味佳肴,便是聞着都食指大動。

我幫他夾了一個蟹粉獅子頭放在他碗裏,說道:“你不妨想象一下,這裏面有今早才從清泠河裏撈上來的蝦仁,還有東湖螃蟹的蟹粉,鮮鮮嫩嫩沒有一點腥氣。鮮美的味道就像在舌尖輕輕紮了一下,這肉汁醇厚便如第一爐杜蘭香濃郁又不膩……”

沈白梧有些詫異但也沒阻止我,聽着我的描述,竟然一口一口把整個獅子頭都吃下去了。這實在是不得了的進步,我問他有沒有覺得這菜可口了些,他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我便效仿此法把桌上的美食挨個夾給他再描述一番,沈白梧聽着聽着就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吃完了。

眼看着食量已經是平日的兩倍有餘了,我便覺得十分欣慰。

沈白梧吃着吃着,突然放下筷子轉過頭來對我說:“你有沒有想過……”

“啊,實在抱歉。”

旁邊的桌子響起聲音打斷了沈白梧的話,我轉過身去便看到一位年輕公子面帶歉意地對姬玉行禮,似乎是不小心撞翻了姬玉的酒杯。姬玉不知為何看向我與我的目光對上,只短短一瞬就轉回公子那裏,笑道不礙事。

這還是今日第一次我們對上目光。

正在我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他轉眼對沈白梧粲然一笑,道:“成光君,我這裏正好沒有酒了,可否借您桌上的倒一杯?”

我聞言心道姬玉又不飲酒總會把酒換成水的,何必多此一舉?

沈白梧點點頭,對我說:“九九,你去吧。”

聽到沈白梧喊我九九,姬玉的眼神微微一凝。我應下端着酒壺走到姬玉桌邊,他平日裏一向胃口很好,今天桌上的菜肴卻都沒怎麽動,我瞥了他的桌子一眼便跪坐在他身邊給他倒酒。姬玉低聲笑着,說:“九九?看來這些日子你們變得十分親近了。”

頓了頓,他淡淡說:“你照顧他如此用心,與我相比高下立現,真讓人傷心啊。”

他每次都是這樣,眉毛微微塌下去仿佛真的傷心了似的,不知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或許是假意做多了,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我倒好酒,偏過頭笑道:“我為您做事的時候也是很用心的。”

語氣很客氣而平淡。

姬玉笑眼背後的陰霾便更重了一分。

宴席過半,南懷君便邀舞姬樂師們上來演曲舞蹈,舞姬們粉衣翩翩身姿曼妙,編鐘笙簫琴聲配合默契,衆位賓客紛紛誇獎南懷君府上的樂師們技藝高超。

趙王愛棋如命,南懷君則癡迷于音樂。之前聽夏菀說南懷君主動與姬玉交好就是因為喜歡姬玉的這一班樂婢,還曾經出重金希望能買走這八個姑娘。我轉過頭去看姬玉,卻見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樂師,目光極冷,拇指和食指慢慢撚搓着。

姬玉這種神色不太對。

有一名舞姬從衆舞姬中走出開始獨舞,此時其他的鼓樂聲停息唯有琴聲悠揚,靈動清越,伴着那名舞姬翩翩起舞。我莫名覺得着樂聲說不出的熟悉,卻見身邊的沈白梧和顧零一同變了臉色,不約而同地看向姬玉姬玉卻似乎渾然不覺。

“那琴師是怎麽回事?”沈白梧立刻叫來南懷君家的仆人,低聲嚴肅道。

那仆人不明就裏,說道:“這是新來的琴師,琴彈得好曲子也寫得好,南懷君非常喜歡他。”

“他說這琴是他的?這曲子是他寫的?”

“正是。”

顧零聞言臉色便黑得不能看,罵了句髒話按着劍就要上前:“我去他媽的……”

我立刻拉住他,低聲說:“你要幹什麽!這是南懷君的生辰宴席!你想被趕出去嗎?”

“這 他媽……”顧零看了一眼姬玉的背影,咬牙切齒地把聲音低下來,眼睛卻赤紅一片:“這是姬玉的琴!這是姬玉寫的曲子!這是他寫給姬禮和姬樂的生辰祝曲!”

沈白梧回頭看着顧零,顧零此刻也忘記了僞裝瞪着眼睛激憤地看着沈白梧。我照着沈白梧的示意将顧零拉下來坐在他身邊,沈白梧冷若冰霜地低聲道:“你冷靜點,顧零。”

沈白梧果然早知道丁生是顧零了。

顧零愣住了,然而餘憤猶在,他把身份暴露的慌張先擱置一邊氣道:“成光君您認得姬玉的琴的,這明明就是‘醉生’!他把姬玉的琴和曲子占為己有!”

鼓樂聲又起将那琴師的琴聲融入其中,沈白梧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姬玉,姬玉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琴師笑得越來越豔烈,好像看見這世上最有趣的東西,正是我曾經見過他在殺裴牧時曾有過的神情。

“這種事情,姬玉不需要別人幫他出頭。”沈白梧說道。

※※※※※※※※※※※※※※※※※※※※

沈白梧——是個不錯的男人買一股以示敬意

姬玉——打翻醋壇子

顧零——誰都知道他的身份了只有他還在兢兢業業地僞裝(全場唯一閉眼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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