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藏劍山莊

醉仙居，整個南陵客人最少的酒樓，卻是盈利最多的酒樓，一筷子吃食差不多能抵得上一普通百姓家一個月的吃穿用度。

“你猜這丫頭慌慌張張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窗前有一盆茉莉，花苞還只是小小的一團，男子的手修長白皙，映襯下，竟比茉莉還要細膩幾分。只見他指尖掐在其中一根花枝上，輕而易舉就将其折斷，還沒來得及綻放的花苞落在蓋在泥土上一層的石子上。想是灑在上面觀賞用的，那石子一顆比一顆珠圓玉潤。

“屬下不知。”陳情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爺臉上的神色，察覺不出王爺說這話時是什麽樣的情緒，心裏沒底，所以回答時更是戰戰兢兢。“屬下無能。”

“确實無能，連區區一個小丫頭都監視不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皇兄當真給了我一位好手下。”

聞言，陳情即刻跪下。“屬下惶恐！屬下對王爺從來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他擡頭仰視着上面高高在上的男人。“難道王爺至今還懷疑屬下對您的忠誠嗎？”

安無憂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下屬，語氣不鹹不淡，卻是沒了起初的冰冷。“不必時時向本王表忠誠，相較于信誓旦旦，本王更看重的是付出。起來吧，動不動就跪，膝蓋倒是硬得很。”

“謝王爺。”陳情暫時松了一口氣。

“暗中查探風清塵的影衛被除去，暗中查探江離的影衛也被人拔掉，想我堂堂一個王爺，手底下喂養出來的盡是一群拿不出手的廢物。在自己的封地上還要處處受制于他人，陳情，本王情何以堪啊。”安無憂似乎是在自嘲。“風清塵，慕容烨，皇兄給本王的這塊不大不小的封地還真是卧虎藏龍。”

經過一場血雨腥風的奪位大戰後，皇室中的皇子盡數凋零，所留下不過只有當年不過十歲的十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平王。皇上厚待十六皇子經過言官的潤色，帝都百姓便由着朝堂的輿論導向認為當今皇上恩怨分明知恩圖報，那些皇子活該被除去，而皇上不忘厚待與自己由同一母妃撫養的十六皇子已是宅心仁厚了。皇宮外的人看不到宮內的爾虞我詐，他們所知道的是為王的勝者通過一道道宮門傳出去的，所謂的事實不過是已經扭曲變形的謊言。南陵是整個淩越國除去帝都最為富庶的地方，皇上将南陵作為封地分封給安平王，坊間百姓只覺得當今皇上對待皇弟當真是憐愛有加，可謂對自己兄弟深情厚誼的典範，殊不知一切不過只是做給外人看的假象而已。

“王爺只需等待，到了王爺及冠之齡便能夠将權力從江尋的手中拿過來，江尋他雖為掣肘，但也不過只是人臣而已，而王爺才是南陵真真正正的主人。皇上當年既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對貴妃娘娘做出了承諾定當會遵行。”陳情看着自家的主子，明明才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年輕人，有着無人可以企及的相貌，本該是鮮衣怒馬的年紀，一襲紅袍雖豔麗卻隐隐透着一股陰沉。起初他只覺得主子心性本就是冷淡漠然，待在他身邊伺候久了他卻會有身臨其境的蒼涼。偶爾聽王爺提一兩句深宮之事，他會記在心裏，記得多了，時間一長仿佛自己身上串連了那條無形的蒼涼。“只要陳情不死便會護得王爺平安，王爺會在自己的封地平安順遂，餘生都安樂無虞。”他是皇上安插在安平王身邊的人，自然知道皇上對安平王到底是什麽心思。他敢這麽說，不過是賭皇上對自己在這世上唯一親人僅剩下的那點親情，若是不夠，便用他的性命頂上吧。

安無憂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侍衛，狹長的鳳眸微眯，因眼尾上挑，他在眯眼時似有笑意點在上面。“牽魂藥果然是好東西。”

陳情擠了擠嘴角，本就是一個平日裏一本正經冷峻到不行的漢子，這樣一來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樓下，橋頭上，那身着一襲白襦紅裙的少女之前一直背對着這邊，直到一群官兵前來。方才樓上的兩人閃過身，若是她現在再次搜尋看到站在窗邊顯眼的不能再顯眼的一張臉一切都會明了了，可惜有人設計自然不會留給她這個機會。

“先是那個身份莫測的風清塵，後是這位藏劍山莊的二公子，江尋這女兒倒是挺能招惹男人。”安無憂看着樓下，手中的動作一直沒停，整盆茉莉花都快被他給拔禿嚕了。

陳情很自覺地将‘還有王爺你’這一句給咽了下去。“關于這位藏劍山莊的二公子。”陳情看了一眼樓下的情況停了停，接着說：“王爺曾命屬下查過江離從小到大事無巨細發生過的所有事，王爺可還記得，屬下曾想您禀報過長公主曾派人暗殺過江離。”

“記得。”并且印象頗深。當年那丫頭不過七歲，長公主派出的殺手定不會是一般的府邸豢養的暗衛，自幼生活在為了争權奪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皇宮，他深知皇宮裏的人不出手則已，若想除掉一個人定會有十分的把握，但那丫頭當年竟然毫發無傷平平安安活到現在。即便長公主暗中沒有培養心腹殺手，不過一個不到七歲的小丫頭，派過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但看起來膘肥體壯的大漢，大晚上的，吓也能夠吓死吧。自是有人在暗中護着那丫頭，當時安無憂便猜測是江尋那個老家夥到底舍不得心愛女人為自己生下的這個女兒。

他不禁會想，當時情景下，那小丫頭親眼目睹一場血淋淋的殺戮有多麽恐懼，是否與當年的自己一樣？

“當年長公主花重金從藏劍山莊請的殺手，正是慕容烨的慕容鋒。慕容鋒當年在武林是赫赫有名的第一高手，若不是因為生母是個青樓女子出身卑賤，藏劍山莊莊主之位怎麽也不可能落到慕容烨這個武功廢柴身上。但就是這麽一位曾令整個江湖衆人聞風喪膽的高手，卻在暗殺江離失敗後突然失心瘋，而後沒過幾個月便死了，傳言是瘋瘋癫癫跌進自家山莊湖裏淹死的，也有傳莊主夫人覺得有辱門楣暗中讓人殺了他制造是他不小心失足掉水的假象。”陳情記得當時自己将這些彙報給王爺時，王爺不知在想些什麽。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提一下。

“陳情曾查探過慕容鋒，生母雖出身卑賤，但他練武的根骨極佳，放眼整個武林都難找得到對手。他是武林中人人畏懼的殺人如麻 的魔頭，也是藏劍山莊莊主手中用來威懾武林的最鋒利的一把劍。能将慕容鋒的手筋挑斷使其一輩子拿不起劍成為自己的手下敗将，江尋手中竟有如此強大的高手？”

聞言，安無憂眉宇微蹙。“你懷疑什麽？”

“主上，屬下懷疑當年之事另有蹊跷。”陳情道。“一個殺人魔頭突然失心瘋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丫頭當真是有意思的很。江府沉悶，這丫頭若回去定能為江尋增添不少樂趣。”

自家王爺話裏的意思陳情自然心領神會，繼續順着安無憂的目光向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