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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裏的過道燈沒有打開,何之洲整個人罩在一片晦暗裏。沈熹自然看不到何之洲猛然落淚的模樣,只覺得何之洲削瘦身影一動不動,看起來有點脆弱有點疲倦,但他散發出的氣息又是格外飽滿、沉靜。
沈熹望着何之洲,兩人剛鬧矛盾結束,情緒多多少少還有些小尴尬,有一種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的感覺,所以她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怎麽還不跟她說話啊,她都主動開口了……
男人落淚也是兩秒的時間,收好情緒。何之洲背對着沈熹換鞋,動作沉靜。
沈熹盤坐在沙發,眨着一雙清亮烏黑的眼睛,轉溜溜的模樣。腦袋轉來轉去,就像一朵會搖頭小花。那個人,居然還不跟她說話!
家裏的居家拖鞋是沈熹買來的情侶款,一藍一粉。何之洲穿上灰藍色皮底的男拖鞋,終于轉過身朝沈熹走過去,英挺斯文的一張臉看不出任何落過淚的痕跡,唯有一雙眼睛特別澄澈好看。
沈熹低下頭,忍不住咬了咬唇角,有人還那麽沉默做什麽。她正要擡起頭,何之洲已經傾過身抱住了她。
這是一個安靜又持久的擁抱。
“咚噠咚噠……”
兩人心髒貼得那麽近,仿佛可以一塊跳動。沈熹靠着何之洲的胸膛,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好聽又有力。
她想,裏面肯定很灼燙,所以何之洲的胸膛才會那麽暖人。
“我在外面找了你一會。”何之洲說,解釋電影沒有一起看的原因。其實怎麽會只有一會,下午到現在他都在外面。
沈熹抱着何之洲:“我……早早就回家了。”
“嗯。”何之洲手放在沈熹柔軟的頭發上,已經不計較沈熹為什麽不接聽電話這個問題,他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只要她回來就好。
沈熹繼續在何之洲的懷裏蹭了蹭,一個簡單的擁抱立馬将原來的那份親昵和眷戀帶了回來,甚至還多了一份直擊入骨的感動。
“以後不準再像昨天那樣說我,不然我跑走就不回來了。”沈熹說。聲音軟糯糯,帶着一絲剛冒的委屈,以及難以察覺的賣乖。
“不會了,不會了。”何之洲說,秀致的長睫毛輕輕顫動,眼角有着令人心動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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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熹雙手環住何之洲腰:“可以偶爾裝酷,但不準過分擺譜。”
“好。”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要對我說,我又不會笑你。”
“好。”
還有最重要的,“……不能看不起我的家人。“
何之洲:“我沒有。”
沈熹聲音悶悶:“我……知道你沒有。”
然後換何之洲說了,他只有一句話:“以後生氣不要自己走,你可以趕我走。”如果她不會再回來,他還可以回來。
沈熹“嗯嗯”了兩聲,嘴角彎了彎。她好像都忘了這套小公寓可是她的固定資産。一場別扭之後才發覺這樣的靜靜相擁多麽心動迷人,沈熹低聲說:“我們還是這樣比較好。”
是啊,現在這樣多好。何之洲也輕“嗯”了一聲,攬着沈熹坐下來,只覺得心底深處的某些東西被溫柔剝開,罩在春光之下。
慢慢融化。
深夜,沈熹比何之洲先上床,穿着一套貼身的秋衣秋褲鑽進被窩裏等。她手裏還拿着一只手機,裏面有她沒接到的電話,她低下頭心虛地說:“我是真的沒聽到。”
何之洲點頭:“嗯。”
“哎呀呀。”沈熹打了一個滾,“我真沒聽到……我回來之前在跳廣場舞,根本聽不到。”
“廣場舞?”何之洲問。
“是啊。”沈熹真沒有撒謊,開始交代起來,“我們這裏過去有個小公園知道麽?我也是第一次逛那裏,那裏跳舞的阿姨特別熱情。大概她們覺得我跟她們有共同語言,都要介紹自家的兒子給我當男朋友。”
何之洲笑了,手裏拿着一個充電好的暖水袋,走了過來。
沈熹拉着被子:“不信啊?”
“信。”何之洲回她。
沈熹也笑了:“不過我都拒絕了,你說我也是一個快結婚的人是不是?”
何之洲:“是。”一個簡單的單音節,說得格外溫柔。
沈熹臉紅了,又往被子裏鑽了鑽,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害羞了;何之洲走到床尾,彎下腰,将暖水袋放進被子裏,剛好放在沈熹一雙足的旁邊。
南方冬夜,暖氣不如暖水袋。當然,還有男朋友的懷抱。
何之洲關了燈,沈熹往前一湊,何之洲再伸手一攬,沈熹就像一只小袋鼠一樣找到了最佳位置,快速窩好。
美呀美呀。
黑夜靜靜,沈熹問何之洲:“你今早送了我爸我媽,那個重要的會議遲到了麽?”
何之洲;“沒,都趕上了。”
“表現得怎麽樣呢。”
“應該……還好吧。”何之洲說,右手放在沈熹肚子上揉了揉,“你呢,肚子還痛麽?”
“肚子當然不痛了,是……”沈熹趴在何之洲耳朵,輕輕告訴他哪裏比較痛。
“哦。”怎麽調皮成這個樣子。何之洲眨了下眼睛,“……需要揉麽?”
沈熹紅着臉,不用不用。
沈熹比何之洲先睡着,何之洲的手機裏進來好幾條消息,其中有一條是準岳父大人沈建國發來的,只有一句話:“回來了?”
他:“回來了。”
沈建國發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以後注意點啊。”
“好。”
今天早上,他送沈建國和吳翎坐動車回H市。沈熹沒有一起過來,發生什麽事吳翎和沈建國自然能猜到。他也沒有權利對他們隐瞞過錯:沈熹負氣到窦一那裏睡的原因,是他對沈熹說了不好聽的重話。
吳翎瞪了沈建國一眼,到衛生間洗手。疼愛女兒的沈建國對他沒有一句責備,反而告訴他:“你別太擔心,熹熹會自己回來的。”
沈建國跟他說了一件往事:“熹熹還那麽點大的時候,有一次阿翎批評錯了她,委屈得不行。她偷偷背着我們離家出走,大概走了兩站路被我們抓了回來。當時可真急啊,狠狠打了她一頓,然後教育她不管之前是不是媽媽錯了,離家出走就是你不對。如果媽媽錯了可以告訴爸爸,但是不能離家出走。這事雖然是媽媽不對在先,你不對在後。道理在這裏,她真聽進了,然後你猜怎麽着?”
沈建國感嘆着繼續說,“晚上阿翎心疼地抱着她睡覺,她眨巴眨巴眼睛跟阿翎說:媽媽,我跟你說對不起,你也可以跟我說對不起嗎?然後阿翎就抱着她哭得那個誇張,當時她還那麽小……”沈建國伸手比劃了沈熹那時候的身高,還學了沈熹小時候說話的語氣,作為爸爸眼底滿滿的驕傲,“我女兒我知道,熹熹從小到大最懂事的地方就是分得清對錯。所以熹熹她會知道這次出走是她不對,也會知道她做出這種率性行為最擔心的人,一定是你。”
“怎麽樣,我女兒好吧。”沈建國反問他。
“好。”
“必須好呀,我沈建國女兒嘛,當然阿翎也教得好。”沈建國頓了頓,嘆氣一聲,“不過呢,熹熹是有點小脾氣,有時候也有點愛面子,尤其是聽不得重話,吃軟不吃硬。沒辦法,我寵得嘛!所以這點你要多照顧着,我們作為男人就是要寵着點,讓這點女人是不是?爺們疼老婆孩子真不丢人。”
“是。”
“……”
何之洲從來沒有像今天早晨那樣感激着吳翎和沈建國:他們生養了沈熹,并将她教育得美好又率直,然後滿懷不舍地交到他手裏,讓他加倍照顧疼愛。他讓他們最心愛的女兒傷心難過了,他們還寬慰他別太擔心。其實他們也在擔心,只是不想加重他的負擔而已,不然不會深夜還發來消息問情況。
沈建國和吳翎都對他這樣說:“熹熹是我們的女兒,你也是我們的女婿啊。都是一家人,如果我們不是信你,怎麽舍得把女兒那麽早給你。”
這樣的信任,有點陌生也有點撼動,還夾着一種熾熱的溫度……
夜已深,何之洲望了一眼左邊沈熹沉靜乖巧的睡顏,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何之洲抱着沈熹睡到中午,任性地請了半天假睡懶覺。睡眠不夠是一個問題,外面天氣驟冷是個問題,最重要舍不得懷裏的人。
嚴冬,佳人,暖懷。
何之洲跟沈熹說了一些關于何煥文和鐘璟月的事。沈熹聽得很認真,像一個聽故事的小朋友。不過不是美好的童話故事,長輩的行為晚輩不好評價,反正她先是何之洲妻子,然後才是他們的兒媳。
其實他們的事情,何之洲也不怎麽關心,他只是感到不舒服。有錢人的多情和薄情,它發生在別人家庭只是一種八卦豔說,發生在自己家庭就不一樣了。他們的生活,他不會多加評價。只是作為他們的兒子,他還是會感到不舒服,尤其是面對沈家人。
“我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夢幻小女生,有些事我知道比你多呢。”沈熹趴在何之洲胸膛,沖他笑了笑,“而且我終于有一丢丢嫁給豪門貴子的感覺了。”
何之洲:“……哦?”
沈熹狠狠抱着他:“但是你不準虐我啊。”
虐?虐打,虐待?性虐?何之洲拍拍沈熹的頭,扯出一絲笑: “放心,我沒那麽重口味。”
沈熹斜眼。
——
何之洲下午才到S大的研究樓,博士生小戴和小張正在讨論津貼費的問題。何之洲不算S大研究所裏的人,不過院方的津貼費也有他的份,并且每個月飯卡還有部分夥食補貼。不多不少,給的已經是最高标準了。院裏發津貼還挺與時俱進,可以直接打到支付寶。何之洲直接在會計那裏填寫了沈熹的支付寶賬號。
沈熹跟豆豆見面了,豆豆這個大忙人難得抽出半天時間逛街購物,因為周辰要過來,她要好好打扮自己。
豆豆太忙了,關于初賽的舞蹈,沈熹自然不好再麻煩豆豆。然後姑姑何寶琳給她解決了這個問題,找了團裏的一個姑娘給她當舞伴,年紀跟她一樣大。
逛累了,咖啡舞坐一坐。
她跟何之洲雨過天晴,豆豆忍不住擠兌,特別有腔調地念了她昨天發表的微博內容:“經過萬物蕭殺的立冬和小雪,仿佛一切都只是繁華落下,考驗将至……哎呦,考驗好了麽?”
沈熹托着半張臉,随便豆豆嘲笑了。就在這時,手機進來一條打款信息,提示是何之洲1月份的津貼補助。沈熹攤手,“很難分呀,經濟糾紛太多了。”
豆豆:“不是說甲殼蟲包包那些都是禮物,不算麽?”
“對啊,那些不算。”沈熹說,抿了一口咖啡,“比如我的支付寶綁定了何之洲的銀行卡,分手了還要解綁。”
秀恩愛,豆豆哼哼。
沈熹舉起咖啡杯,碰了碰,“cheers!友情萬歲。”
豆豆這才滿意笑了。兩人各自玩了一會手機,沈熹精分着“晨光熹微”和“在河之洲”兩個賬號,然後發現何之洲真正賬號轉發了她這條微博。
他……看到了?
豆豆也刷着微博,突然擡起頭說:“我覺得陳寒最近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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