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風流

李從玉半晌不說話,心不在焉地琢磨着。燕岐久沒得到回應,垂下眸子提缰遠去。

場上人山人海,他卻顯得孤零零的。李從玉擡眼望着燕岐逆光的背影,心弦顫了一下。

“回來!”

燕岐立馬轉過頭,眼神又亮起來:“陛下?”

李從玉生怕被他看穿念頭,忙又別開眼睛不跟他對視。燕岐眼中的光芒一滞,握缰繩的手不斷摩挲,想不明白哪裏招了從玉心煩。

李從玉下意識喊住了他,這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麽,頭頂着熱辣辣的太陽,越發覺着周身滾燙。

他琢磨出一個話頭,讓內侍牽來一匹雪亮的大馬。這馬高壯神異,雪山一般皚皚無瑕,柔順的雪鬃閃閃發亮。

這是去年上貢的名駒,照夜玉獅子。甫一入場便惹得達官貴人們引頸觀看,啧啧稱奇。

“朕給你們添個彩頭,誰進球最多,這玉獅子就歸他了。”

遠處兩隊人馬都瞧過來,這才明白皇帝一直在旁觀戰,紛紛受寵若驚,一時間摩拳擦掌。馬球場的氣氛到了最高峰。

裴翡接過下人遞來的汗巾子和水囊,遙望遠處的李從玉,乍然露出個笑,玉面紅唇風流倜傥。

“那便提前謝謝陛下獎賞。”

李清和翻了個白眼。

燕岐看向金尊玉貴的襄王世子,又瞧了瞧故作冷淡的李從玉,心底不是滋味,卻還是悶悶地答了一句:“多謝陛下。”

李從玉望着他的背影,一陣牽腸挂肚。

令官擊了三下鼓,兩隊人馬又疾馳起來。曉得李從玉在場,這次衆人都賣十二分力,為争一個先,追逐來去宛如生死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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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玉緊追着燕岐的身影,看得心驚肉跳。

跟世家貴族們比起來,他着實顯得纖瘦了些,漂亮的臉緊繃着,眉頭嚴肅地擰起,冷豔而鋒利。可他的悍勇卻丁點不輸自小浸潤在騎射中的世家公子,反倒是旁人跟他相比,都隐約透着一絲粗笨。

激烈的追逐中,馬蹄月杖揚起無邊的沙塵,男兒們肆意粗犷地呼嘯馳騁,全然不同李從玉往常喜愛的,脂粉氣的溫柔。

可他卻驚心動魄,眼睜睜地望着,宛如被焊住了,腦海裏回蕩着紛亂的畫面,想起在帳中情到濃時難以自抑,燕岐也是這般大丈夫的勇武,猛烈地鞭撻他。

李從玉的手心發抖。

他想,原來他是不讨厭粗莽的,只要這人是燕岐。他甚至覺着,要不給燕岐個官做?就像舅舅和表哥一樣當将軍。他穿戰甲應當更好看。

“好厲害啊!”李清和拍案叫絕,“你看,他這麽快就進了!”

燕岐弓腰揮滿月杖,身下戰馬疾掠過去,穩穩截住一顆追雲旋風,電光石火間,馬球飛進木欄。

場上喝彩仿佛山呼海潮。李從玉卻在一股股燥熱中意亂神迷,失神地鼓掌。

“又進了!”長公主李清和興高采烈,激動地抓住李從玉,“來人,本宮要賞他!”

裴翡駕着戰馬與燕岐擦身而過,停在幾步之遙。

“你就是剛才那個樂師?”世子挑起一邊眉梢。

燕岐迎着他的目光:“場下是樂師,場上便是對手。”

裴翡諷笑一聲,縱馬走開。

有了燕岐這天降神兵,這一場打得如火如荼。不到一刻便追回了比分。

李從玉卻看不下去了,混混沌沌,心思完全不在馬球上。李清和瞧他臉色不對,從面頰到脖頸潮紅一片,便憂心道:“從玉怎麽了,是這天太熱?”

說完,李清和狐疑地望着烈日。冬日的太陽不過是紙老虎,她一點沒覺得熱啊。

李從玉雙眸蓄着水澤,道:“不……”

他慣來風流,看着他們打馬球,實在情動。

李清和喚彩暄過來,着人撐傘打扇:“帶陛下去歇會兒,可千萬別生病。”

李從玉渾渾噩噩地任他們攙着走,馬球場上的聲嚣漸漸聽不見了。拐進華陽宮一處納涼的小宮殿裏,李從玉才慢慢冷靜下來,可心思依舊蕩漾不止。

他穿那身騎裝真養眼。

彩暄道:“陛下,奴婢叫人弄幾樣消暑的湯水來?”

李從玉自知症結不在此,道:“不用,你們都出去,朕獨自待會兒。”

內侍們聽話退下,離開時拉上殿門。李從玉撐着額頭發呆,沒一會兒聽見腳步聲,吱呀一下,殿門便被人推開。

他沒看見人影,只有陽光影影幢幢,問道:“誰?”

沒人應。李從玉坐直身子,又問了句誰,還是沒人答應。他便以為是小太監們作惡,聲裏帶着些惱怒:“別讓朕知道是誰,不然小心你的手腳。”

這時燕岐才從陰影裏現身:“我。”

李從玉望着他高大修長的影子,才壓下的心潮又浪起來:“你怎麽來了?”

燕岐關上殿門,許久才道:“來看你。”

李從玉卧在榻上,膝上蓋着一張錦衾,聽到他低啞的嗓音,不自覺縮了一下腳趾頭。

“不是讓你去打馬球了,這麽快就回來。”

燕岐慢吞吞地插門栓,陽光透過窗棂,落在肩上,黑緞似的頭發上,熠熠生輝。

“我想知道,陛下為何不開心。”

李從玉:“我何時不開心?”

他轉過身,黑眸子幽亮:“陛下方才冷淡,臣感覺得到。”

李從玉神思飄轉,原來燕岐這般留心他。擡眼一看,燕岐已經走到他跟前,垂眸盯着他,寬肩窄腰,把他整個籠罩住。

李從玉喉嚨哽了一下,抑制不住心猿意馬:“你再近點,燕郎。”

燕岐手指動了動,片刻的猶豫後,俯身捧起他的臉蛋,重重吻在唇上。

這一吻輾轉纏綿,戀戀不舍地分開,彼此眼睛望着彼此,灼燙的呼吸交融。燕岐嘗不夠,溫厚的大掌圈住從玉脖頸,細碎的親吻雨點似的,不斷落在他細膩的肌膚上。

李從玉被親吻卸去力氣,摟着燕岐脖子呼哧細喘,費勁地往上攀住他,嗅到馬球場上的煙塵味。

他渾身因這氣息越發酥軟,抱住燕岐緊實溫暖的腰,軟膩地哼吟:“你來服侍我吧。”

燕岐聽懂,一面扶着他的身子,單手解腰帶。李從玉卻按住他,搖頭道:“不……別脫,就穿這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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