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有時候，就想随便上一輛車，去一個沒去過的角落旮沓待着。”

林讓夾着根煙，單手扶着馬路上的護欄看來往的車輛，不時吐出一個煙圈，不一會兒旋着四下飄散開來。

“嗯哼~”王骁瞥他一眼，笑了笑。

“那就逮個上路的好日子，哥帶你一塊兒去飛呗~”王骁兩手撐着護欄，對着對面街上的一個穿着淡藍色短裙的妹子吹了個口哨。可惜由于兩人昨夜通宵打游戲，原本還能拉出去溜溜的樣貌這會兒都顯得有些精神不濟，一看就是個不學好的網瘾少年。妹子嫌棄地瞪了王骁一眼，頭一扭，快步走開了。

王骁啧了一聲，興味乏乏地回頭打量開了話茬卻不配合回話的林讓。“來吧！跟骁哥傾訴下少年讓的煩惱？”

林讓的事，王骁基本不會過問太多，問一兩次不說就算了。誰還沒有點兒難以啓齒小秘密呢？追問的太過反而落得兩頭尴尬。但如果林讓願意說，他絕對會耳提面命認真對待。

而林讓也不出所料，仿佛沒聽見他的問話，只是沉默地吞吐着煙圈，偶爾擡手捏幾下眉心，神色間有掩不住的疲憊。

王骁正以為他不想說，打算轉移話題緩和下時，林讓卻開口了。

“昨天，是我哥和柔柔姐交往兩周年的紀念日。”大概是熬夜了，林讓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語氣平淡無奇的，仿佛只是在讨論今天天氣很好的話題。

“啊……這樣。”王骁咂咂嘴，有些不知道怎麽接，還有些後悔自己問了多餘的問題。

林讓喜歡林沐。

是帶有欲望的那種。

這是王骁在一個很普通的午後猝不及防知道的。

當時兩人不知道怎麽聊到了喜歡的人。按說林讓雖不是屬于一眼看過去就帥氣逼人的小夥子，但很耐看。特別是眼睛，很靈動，自帶的丹鳳眼會不自覺就勾人心癢癢的。在當時少男少女情窦初開、早戀橫行的大環境下，王骁一直很奇怪林讓雖然會跟着大家一塊兒閑着評論哪個女生順眼，卻從未對某個女孩子表示愛慕或采取行動過，哪怕有大膽的跟他告白讓他給個機會試着交往也是直接拒絕。

因此，懷着人們共有的天性好奇心的作祟下，那天王骁死皮賴臉地追問了很久，軟硬兼施都沒能撬動林讓的嘴。本來已經放棄了，王骁臨了嘲笑他:“連對于自己喜歡的人都不敢承認，究竟是那人太次了帶不出門還是以喜歡上她為恥怎麽滴？”。他才表情嚴肅，下定決心般字字清晰地說:“是林沐，也就是我哥。”

當他聽到那句話并完全消化之後，自己腦子裏蹦出了什麽想法，王骁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幾秒內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因為震驚過度。

這也不能怪他承受能力差，他有這反應有一半原因得怪林讓的性格，他向來對人、事、物都不會表現出太執着。

畢竟對于林讓來說。

無法保留的東西，扔掉就好了。

無法挽回的事情，忘記就好了。

無法擁有的人，不接觸就好了。

而在林讓初三的時候發覺自己對林沐有別樣的情愫時，便有意識的疏離他、生活中也不再提及他。所以，王骁雖然有幸知道林讓的心思，卻幾乎沒有再聽過或者見過林讓的生活中出現過有關林沐的痕跡。

午後那句伴随着微微向往與小驕傲的話就像一句玩笑，無關痛癢般消逝在林讓的生活中。

林讓和王骁本來是從記事起就一塊兒光屁股長大的玩伴。小學四年級時由于林讓的媽媽跟林家鬧的沸沸揚揚，終于把他鬧進了林家的門後，兩人便斷了聯系。而直到高中再次相逢之間空白的日子裏，大概由于林讓的身份尴尬日子不太好過，他基本是不主動提及那個家裏的事的。

可誰他媽知道這中間究竟怎麽回事兒，林讓竟會愛上林沐呢？無論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亦或都是男人，都是令王骁難以想象的。甚至有時他想，那話要不是林讓親口說的，換誰來都得先胖揍一頓讓他醒醒腦。

如今再度聽他主動提起林沐，還是關于那方面的問題，王骁還真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反應看上去才會比較自然。

好在林讓并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也似乎沒想要王骁的回答。說完那句話後不久，便低頭輕輕舒了一口氣，仿佛放下了一塊小石頭。再擡頭時，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只剩下略顯疲憊的臉色。

王骁看他那樣子，也只能假裝什麽都沒聽見，随口打了幾句哈哈便混過去了，然後兩人就地散了回家睡覺。

“沐哥？”林讓剛用鑰匙開了門，就被一股煙味熏了一臉。随眼一掃，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掐了半缸煙屁股，林沐則懶懶靠在窗臺邊沿兒，眼睛看着門的方向。

“怎麽不接電話？”林沐的聲音很好聽，溫潤配着清晨特有的慵懶勁兒。

因為嫌手機吵林讓都是習慣性靜音的，他掏出手機想解鎖看一下，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了。口氣很沖地反問:“不樂意接你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