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裴夏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睜開眼睛看到身上蓋了一層毯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将毯子疊好後走到樓梯口,擡高聲音道:“小叔叔,我醒了,謝謝你的招待。”

樓上無人回應。

她咳了一聲:“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您多注意身體。”說完就往外走,經過客廳那些吃的時,她默默咽了下口水,到底覺得連吃帶拿不好看,于是生生忍住了打包的沖動,大步從旁邊走過了。

經過兩次迷路亂逛之後,裴夏總算對家裏熟悉了,之後也沒有再無意間跑去小樓了,懶懶散散的過着身體健康吃嘛嘛香的奢侈生活。

這種生活維持不到一周,就到了她的歡迎宴上。

作為宴會的主角,裴夏一大早先跟着爺爺去了裴家墓園,祭拜裴家的祖先和她的父母,之前剛回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拜過一次,這次就是走個過場。

雖然是過場,可看到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後,裴夏眼眶還是微微泛紅了。

兩個人從墓園回來時,剛好遇上前方出車禍,堵了好長一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疏通不了。

裴京富頭疼的看着前面的車:“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堵車。”

“司機說再等半個小時就能走了,來得及的。”裴夏安慰道。

裴京富看了寶貝孫女一眼,嘆了聲氣道:“我回去換身衣服就行,你不一樣,女孩子打扮起來最麻煩,得多點時間才行。”

爺孫倆出來時為了方便,都穿了便裝,回去得重新收拾一下。

“那我就也簡單換身衣服。”裴夏笑道。

裴京富不樂意了:“那不行,我還等着今天孫女驚豔全場呢!你前兩天那套衣服多漂亮啊,必須換上,閃瞎他們的眼。”

裴夏哭笑不得:“可那樣一來,我肯定要遲到很久。”

“那就遲到很久呗,我都等十幾年了,也不差這一會兒,”裴京富說着掏出了手機,“你小叔叔替我簽合同去了,估計會回來很晚,也不能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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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自己走不開,才讓他去奔波的。

“小叔叔病好了?”裴夏好奇。

“前天走的時候就差不多了,今天應該好全了,”裴京富點了點頭,“我先叫管家先替我招待年長的,那些小年輕交給裴優負責吧。”

“裴優是誰?”裴夏又問。

裴京富打電話的時候随口道:“上次跟你提過的,你那個堂姐。”

裴夏懂了,默默點了點頭。

等裴京富把一切都交代完後,前面的路總算被疏通了,司機緊趕慢趕把二位送回家裏,爺孫倆就各自去換衣服了。

裴京富十分鐘就換了正裝,直接去了前廳,跟裴優打過招呼後便直接上樓見那些老夥計了,一樓大廳的年輕人們還是留給裴優。

裴優身着淺色套裙、踩着小高跟輾轉于年輕人之間,她沒想到今天這樣的日子會被委以重任,當即拿出了大小姐的氣度,熱情招待每一個賓客。

正當她與人攀談時,餘光注意到門口又有人來,看到是誰後眼睛一亮,急忙放下杯子迎了上去。門口的男人高大英俊,出現在宴會上時,引起了許多人的議論。

裴優面色微紅:“秦少爺,您怎麽來了?”

“我爺爺身體不舒服,我代他來看看裴爺爺和裴小姐。”男人淡漠的朝她點了點頭。

裴優含笑道:“你最不喜歡湊熱鬧了,應該很不想來吧?”

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要接話的意思。被這麽多人看着,裴優有些尴尬,半晌讪讪道:“快請進吧,如果有需要的話記得叫我。”

男人這才擡腳往廳裏走,直接找了一處清淨的角落坐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裴優。

裴優看着他目中無塵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的泛酸,如果她是真正的裴家大小姐的話,那他今天就是為她而來的吧。她臉上的笑微微苦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優優姐,你先別忙活了,坐下喝口水吧。”平時關系比較親密的小姐妹見她一個人站在門口,立刻叫她過來。

裴優走了過去:“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了,你就歇歇吧。”小姐妹笑着給她拿了杯飲料。

裴優笑笑,跟衆人攀談起來。

“剛才那個是秦有書嗎?”有女孩好奇的問。

裴優隐去了所有情緒,含笑點了點頭:“沒錯,是他。”

“比我想的還要帥诶,”女孩驚呼一聲,接着露出向往的神色,“聽說他最近已經開始進秦氏實習了,估計等大學畢業就要繼承家業,又長得這麽英俊,還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也不知道最後會便宜了誰。”

“不用想了,像秦家這種家大業大的,連旁系也不會找我們這種小門小戶,他又是家裏唯一有繼承資格的獨子,整個A城也就裴家和他算得上門當戶對了。”裴優的小姐妹接話。

“你是在說裴夏?”有人笑了起來。

裴優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臉上的笑都淡了些。

“說什麽呢,我是說我們優優姐,怎麽可能是裴夏。”裴優的小姐妹立刻反駁。

裴優臉色好了些,但還是提醒道:“別亂說,夏夏才是爺爺唯一的孫女,我跟她比差遠了。”

“誰說的,你也就只是差在了那點血緣關系上,但說起來,你受過大家閨秀的教育,不管是氣質還是學識,肯定比她要強的。”小姐妹變着法的哄裴優。

裴優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果汁輕抿一口。

“優優姐不喝香槟嗎?”小姐妹問。

裴優微笑着搖了搖頭:“今天這麽多客人,我不方便。”

“優優姐能力這麽強,又這麽懂規矩,難怪裴老這麽看重。”有女生羨慕道。

小姐妹立刻又得意的誇獎:“裴老看重優優姐,可不止是因為她能力強,還因為她從小在裴家長大,裴老一直拿她當親孫女看,你沒看像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也是交給她的麽。”

“你這個嘴啊,就會胡說八道,爺爺把這事交給我,是因為他們從墓園回來堵車了,什麽親孫女不親孫女的,別這麽說,萬一夏夏聽到不高興了怎麽辦?”裴優表面責怪,眼底卻帶着笑。

小姐妹聽她這麽說,頓時不認同的看她一眼:“優優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不過這位裴小姐怎麽回事,我看裴老剛才就到了,她也該露面了吧,真不知道是不懂規矩還是在擺架子。”

“可能她不知道這裏這麽多人都在等她,”裴優說着嘆了聲氣,“她三歲走丢,這麽多年一直流離失所,很多事不懂也正常,我這個做堂姐的以後該多教她才行。”

“那也得能教會才行,”小姐妹說完沒忍住笑了起來,神秘的朝其他幾個人招招手,等她們湊過來之後才壓低聲音,“你們說,等她來了,發現所有人都在等她,她會不會吓哭?”

其他人頓時笑了起來,裴優嗔怪的看她一眼:“就你會胡說。”

“本來就是嘛,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小土妹,也沒見過這麽大的場面,會害怕多正常,要我說,她就算不被吓哭,也肯定抖得不行,畏畏縮縮的跟只鹌鹑一樣。”小姐妹得意道。

其他人也跟着玩笑:“要這麽說,待會兒是不是該叫人去教她怎麽穿禮服啊,別穿套運動服就來了。”

“說不定運動服都不是配套的。”

“不會吧,裴老怎麽也會找人給她配身衣服的。”

“就算是配了,她又黑又糙的,确定穿上能好看?”

衆人極具優越感的笑鬧,引來其他人的注意,有同樣跟着低聲嘲笑的,也有看不慣的,但總的來說,大多數人也跟她們一樣,覺得裴家這個小小姐大概率上不了臺面。

“好了,別亂開玩笑了,”裴優怕引起反感,咳了一聲後轉移了話題,“夏夏一直在外面奔波,皮膚不好也是有可能的,等養上一段時間,估計就會好了在,至于穿衣打扮,慢慢教也一樣。”

言語間顯然給裴夏貼上了又黑又土的标簽,其他幾個女生聞言吃吃的笑了起來,正當幾個人在拿裴夏取笑時,大門處突然出現一雙小高跟,下一秒身着米色小禮服的裴夏出現。

因為趕時間,她只化了一個淡妝,烏黑的頭發随意攏在身後,端莊大氣中又透着一絲嬌俏,明明只站在那裏什麽都沒說,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大廳裏争奇鬥豔的小姑娘們,跟她身上的貴氣比起來,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裴優先從愣神中反應過來,還以為來了什麽貴客,趕緊迎了上去:“你好,請問你是?”

“裴夏,”裴夏溫和的對她笑笑,通過她第一個詢問自己做了一下判斷,“堂姐?”

“……對。”裴優聽到她說自己是誰後,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

裴夏微微颔首:“堂姐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她的本意是對方幫自己忙了這麽久,也該歇歇了了。然而裴優卻覺得她在暗示自己,該給她讓位了。

一瞬間所有的優越感被擊碎,裴優難堪的站在那裏,剛才說過的話仿佛巴掌一樣扇在自己臉上。陪她說話的那些女孩也沒好到哪去,面對這樣精致過頭的裴夏,她們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夏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麽,雖然看到她們的表情十分微妙,但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将目光從廳裏一一掃過,簡單的根據每個人的站位來判斷他們的身份高低。當她看到秦有書時,明顯的怔愣一瞬。

……這、這不是她的宰相嗎?!

不等她震驚完,爺爺就讓人來叫她了,裴夏只能掩下心中震驚,走到爺爺身邊。

主角來了之後,宴會算是正式開始了,裴京富滿意的伸出胳膊,裴夏含笑挽了上去,爺孫二人優雅的走到臺上。

裴京富樂呵呵的開始講話,說完歡迎的致辭後,便直接把裴夏推到衆人面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裴京富唯一的孫女,裴夏,我在找了她十五年之後,終于把人給找回來了。”

臺下一片熱烈的掌聲,裴夏注意到他眼角泛紅,無言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裴京富笑笑:“這個暑假之後,夏夏就會轉入裕德學院,小朋友們如果有好吃的好玩的,記得帶上她,我給你們資金支持。”

他打趣的話引來一陣善意的笑,但大家都心裏清楚,他這是在幫孫女打入二代的圈子。

裴夏也聽出了他的意思,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他什麽。她其實沒興趣迎合任何一個圈子,也不怎麽想打入他們,但爺爺的好意,她還是要領的。

至于轉學,她在回裴家那天起,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不過轉就轉吧,反正她已經大學了,到哪裏都一樣。

裴京富致辭後,裴夏也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她的臉生得明媚清純,可周身的氣質卻高貴大氣,就好像一朵妍麗的芍藥有了牡丹的氣度,足夠漂亮,足夠貴氣。

只一段話的時間,她便已經被在場的大多數人接受,只有一小部分還在自欺欺人的發酸。不過這一切都跟裴夏沒關系了。

等走完全部流程,她終于可以歇一口氣時,第一時間就是去找那個和她的宰相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她找過去時,對方正準備離開,見她坐到自己對面後,沉默的點了一下頭。

裴夏優雅的坐在秦有書對面,越看越覺得他就是丞相,靜了片刻後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裴夏。”

“我知道。”他淡淡道,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相比較自己的熱情,他顯得十分冷漠,裴夏不僅不介意,反而越來越有熟悉的感覺:“我昨天剛回裴家,所以對家裏的關系都不太清楚,請問您是?”

“秦有書,”他說完頓了一下,竟然難得添一句解釋,“秦裴兩家是世交,我家爺爺跟裴爺爺多年好友,所以我們是……”

裴夏在聽到他的名字後,腦子便空白了一瞬,還沒聽清他後面的話,就忍不住問道:“你是秦有書?”

秦有書:“怎麽?”

“那、那你認識我嗎?”裴夏努力平靜下來,但指尖卻用力到泛白。這人不僅跟丞相長得一樣,就連名字也一樣,未免巧合太過了。

秦有書思索片刻:“我和你同齡,你三歲時走丢,我隐約有點印象,你還記得我?”

裴夏聞言冷靜下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嘴上卻說着玩笑似的話:“我想起來了,之前不知道在哪裏看過你的名字,後來做了個夢,夢見我是皇帝,你是輔佐我的宰相,也是我的老師,剛才跟你聊天時,我一時間有點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秦有書這回是真困惑了,雖然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疏離,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但裴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現在把自己當成神經病了。

“……我就是開個玩笑,不好笑嗎?”裴夏尴尬的笑笑。

秦有書想了想,道:“不好笑,而且油膩。”

“……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有書:不懂她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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