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大越皇後（一）

上官情死了，帶着不甘，她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程烈的方向，到死了都沒有瞑目。程烈這家夥雖然是剛剛看起來威風，可是也是紅旗下、和平年代長起來的孩子，哪見得過這種狀況。

看着倒在地下死不瞑目的上官情，他整個人幾乎都在顫抖。外面聽到了聲音呼拉拉的跑進來了一大群的侍衛，口中都是呼喊着‘護駕——’。

程烈一把将懷中抱着的梁水水放了開來，磕磕盼盼跑向我這邊，一把從小太監手裏将我奪了過去。他的雙眼慌亂，嘴唇顫動不止，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死了，……死了……小花錦，我害死她了……”

他就這麽低低的重複着這句話，我心下雖然也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吓，可是比起程烈，卻是好了不少。第一是因為由于我被抱在懷裏，上官情的情況我看的也不甚清楚，所以并沒有太過害怕。第二便是，上官情的死，程烈脫不了幹系，與其說他是被上官情的死吓到了，不如說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逼死一個人。

我們生活在和平年代，死亡對我們來說太過遙遠。但是現在，我們在的這個地方不叫中國，這兒，是封建的大越。這裏，随時會有征戰，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可能正在有人死去。在上官情死去的那一刻，程烈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

在這個時空裏，除了彼此，誰也不知道我們曾經生活在那麽一個世界。這不是演戲，這就是真正切切的事實，我們都回不去了。若是他找不到我，或是我找不到他，也許過了二十多年，我們熟悉了這個時空，就會懷疑那過去的二三十年其實是不是才是一場夢。周公夢蝶，不過如此。

“陛下……”

梁妃楚楚可憐的喊了一聲，程烈才算是反應了過來。他擡起頭，望了一眼屋內的情況，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來人，将梁妃和十一皇子送回‘蒹葭殿’，還有，派人去上官丞相家宣旨，就說、就說皇後暴病，剛剛已經殁了……朕累了，想要出去走走，你們都不要跟着朕……”

說完這些話，他抱着我，緩緩地走出了‘椒房殿’。身後，梁水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見他沒有回頭，卻是只好住了口。

他不說話，就那麽抱着我往外走去。我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該怎麽安慰他，那畢竟是一條人命。雖然上官情曾經想害死我，雖然她并不是死在程烈手上，可是她還是死了，就死在我們眼前。

曾經在電視裏多次看到過的威風禀禀的‘拉出去斬了’，在現代說出去是一句笑話，但是在這兒，說出去，就是一條人命。雖然說過要給我報仇，可是在我們兩個的印象裏，也根本沒有過報仇的意識。那些俠肝義膽的報仇雪恨的話語，離我們太遙遠了，我們只是說說，根本就沒想過有一天真的會實現。

“花錦，我現在心裏很難受。”

走到一處河邊，她坐在了河邊下的大石頭上，望着河面，卻是跟我說着話。我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開了口。

“知道。”

他輕笑了下，卻是比哭還難看。

“有時候半夜夢見了前世，醒來後我都會惆悵好久。那麽遙遠的記憶，也許三兩年之後，我就給忘記了。看着鏡子裏的人，由陌生到熟悉，我幾乎忘了自己原本長得是什麽樣子的了。”

“我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時間，我以為自己瘋了，這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時空。沒有電視電腦，沒有飛機火車，但是這裏卻有金銀珠寶，有太監宮女，有電視裏才能看見的後宮佳麗三千，還有易容輕功。”

我聽着他絮絮叨叨那些他還沒有來得及跟我說的事，也不開口。不說我現在說話不流利，就說他現在的這種狀況，一看也知道不需要我說些什麽的。他只是需要一個人，聽他說。

由于我這具身體還是個嬰兒，就算是我想好好聽程烈說話，可是今天也有點太累了。過了許久，聽着程烈那低低的聲音，我的意識卻是越來越模糊，最後還是歸于了黑暗。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我已經回到了程烈的寝殿，而寝殿裏除了燈光，竟然沒有旁人。我不習慣有人看着我睡覺，所以自從我來了程烈的寝殿，程烈便吩咐太監宮女，沒什麽事不要進寝殿。這樣看來，應當是程烈将我送回來之後，又出去處理事情了。

我翻了個身，長長的嘆了口氣。上官情這個女人，雖然說是善妒而且又不怎麽聰明，但倒是出乎意料的傲氣。就憑我看了這麽多年的宮鬥劇來說，也知道這梁水水恐怕是觊觎這皇後的位置好久了。這上官情一死，程烈到底對梁水水有幾分真心暫且不說，就憑程烈對澤潤的喜愛程度，也是極有可能把梁水水扶成皇後的。

若是真的有靈魂這麽一說，那上官情的靈魂要是看見了事情的發展，只怕是在地府也不會甘心的。算了算了，這些跟我又沒有關系，我擔心個什麽勁。

長久的偏在一側睡睡得屁股都痛了，我又翻了個身，翻成了另一側。剛翻好身，卻聽見‘吱呀’一聲，窗戶被推開了，我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撅着屁股往窗口那邊看去，果然看見那小狐貍露出了一個頭。看見我在看他，低了低眼，手臂一個用力，将自己的瘦弱小身體扔進了房間裏。

這小狐貍是翻窗戶翻出來了瘾了麽？！

小狐貍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塵，緩緩向我走了過來。我現在是對這小狐貍都産生了本能的害怕了，見他向我走了過來，趕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翻滾着往裏面滾去。他眯着眼睛，不悅的望着我。我才不管他開不開心，更加用力地往裏滾去，滾着滾着，身體一空，就要往下落去。

完蛋，我忘記這龍床不是貼着牆放的，而是在房子的中間了。這就是再寬的床，也有翻到另一邊的時候啊。就在我腦子裏計算着自己摔下去是會摔成個三度摔傷還是重度腦震蕩的時候，一雙小細胳膊接住了我，那小狐貍的聲音陰測測的從我身後傳了出來。

“你躲着我做什麽？”

我：……

顯然我的體重的确是有些重了，他抱着我有些吃力，便架着我的兩只小粗胳膊，讓我的腳踩在床上面，剛好視線差不多能跟他平齊。我望着小狐貍眯起來的眼，覺得有點眼暈。你說我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能碰上這麽一個小狐貍啊。

後來過了半響，我發現我不是眼暈，我是真的有點暈，而且想要嘔吐。所以跟那小狐貍對視了三秒鐘，我一張口，就吐了他一身。

小狐貍：……

吐完之後，舒服多了。擡起頭來看見小狐貍黑如鍋底的臉色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這麽一個情景，貌似很适合殺人滅口。我囧着一張臉，忍下身體的不适，艱難的開了口。

“不然，我洗？”

說出來這句話，別說小狐貍不信了，就是我自己也覺得這句話的可信度并不怎麽高。就我現如今的德性，別說是給他洗衣服了，就是能不能把他那件衣服從他身上脫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呢。

小狐貍抿着唇，臉上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我低着眼，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小狐貍，你能不能當做我不存在啊？就這樣靜默了一會，我漸漸覺得體力不支，兩只腿直打軟，一個勁的往底下滑去。

小狐貍顯然是也發現了我的異常，他的面色上也是顯現出了一抹疑惑。他将我抱在懷裏，艱難的騰出了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我就聽到了他有些驚慌的聲音。

“你發燒了？”

我一怔，沒錯，我這的确就是發燒了的感覺。本來就是落水之後沒怎麽好清，加上又去了一趟‘椒房殿’，後來大晚上的，又被程烈抱出去吹了半天的風。很顯然，這樣一番折騰下來，這具身體承受不住了。

這身體不過才一周歲多，生起病來了可大可小，我的臉上開始發燙，頓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卻感覺小狐貍慌忙的将我的身子放回了床上，慌忙地跑了出去。

“你等着，我去叫人來。”

我躺在床上，眼睛開始漸漸模糊。真是的，自從來到了這個這個時空，我發現我睡着的時間比我醒着的時間多得多了。臉上越來越燙，我整個身體都開始不舒服起來。漸漸地，我聽見了有人跑動進來的聲音，我心下一松，竟是又昏了過去。

我的意識漸漸地不清楚，隐約感覺有很多人在我的身邊來來回回，吵得我睡不安穩。定是我那爹爹娘親又來了，看來這下子，程烈也是真沒辦法再把我強行的留在宮裏了。我想起了上次我落水結果程烈借口我得了風寒的事，這程烈可真是個十足十的烏鴉嘴，這不說還好，這一說，我這還真的就得了風寒。

罷了罷了，這程烈絕對是我的災星，我惹不起，總還是躲得起的吧。不管前世他劈腿還是害得我出車禍，或是今生的害我落水，我都不跟他計較了。我現在就希望，我一覺醒來之後，能回到慕府。再在這個皇宮待下去，我恐怕待不了就會真的去閻王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