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 47

“好像有誰在外面。”花羲和剛站起來, 又是一次劇烈的震蕩, 腳下踩着的地方因為這樣的攻擊而起起伏伏, 他幾乎站立不穩，踉踉跄跄的再一次摔倒，卻在倒下的瞬間糊了了一手的粘液。

花羲和嘴角下瞥，語氣中難掩的嫌棄：“……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犀牛從他肩膀上跳了下來, 滿不在乎道：“外面的人想要救你。會是你的那些夥伴嗎？”

花羲和挑眉, 穩住身形：“我不覺得我在這裏有什麽夥伴。”

“哦~”小犀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像一瞬間知道了許多似的, “既然不是你的夥伴，那我就必須要說一句公道話了，他們這個做法真的是有些愚蠢。”

“饕餮的皮不是那麽容易穿透的，更何況他們還要顧及着被吞進肚子裏的你，不然用他們的火力直接打穿就好了。”小犀牛的眼睛即使在一本正經解釋問題的時候也是一副瞪得圓溜溜的樣子，顯得很沒有說服力，“這樣攻擊外面, 不僅沒有辦法打穿皮把你救出去，也會讓裏面的人自救的難度加劇。”

說完，它斜睨着眼睛打量着花羲和：“怎麽樣？我說的對不對？”

“沒錯，你說的很對。”花羲和嘆了口氣，“但是現在的我們知道這些有什麽用？比起吐槽，你能不能給我更好的建議解決一下目前的狀況？”

小犀牛一時語塞：“我可能不太是個會處理危機的家夥。”

“看出來了。”花羲和看向剛剛震蕩的那一部分，伸出手敲了敲，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所以……如果我和外面的人同時擊打着同一個地方，會不會把這個地方打通呢？”

“哇，你可以試一試。”

沒等小犀牛說完，花羲和身形飛速一閃，快速的令人眼花缭亂。他被腳下的隆起頂起的同時，手中的毛筆潑墨揮灑出一道墨痕，落下的瞬間腳底微動，潇灑的一個側翻，穩穩落地。

“好帥——”小犀牛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花羲和還沒來得及得意，卻忽視到了這樣的內傷如果不能一擊致命，就會引起饕餮的某些不愉快的反應，比如，他所在的地方是消化道……

“呀~呀~”一直安靜的小夔突然扯着嗓子，甕聲甕氣的叫了起來。它身後，一片吵吵嚷嚷的聲音此起彼伏。

“要化了要化了……”

“好痛好痛好痛，這到底是什麽人啊……”

“我們是不是找錯認了，這個人好壞啊……”

帶着強烈腐蝕性的消化液從下面湧了上來，不過也就那麽一瞬間，很快又退了下去。好像是這樣的沒錯，傳說中會把自己撐死的饕餮其實消化功能并不是那麽好，半天能出現一些消化液已經很不錯了，這畢竟實在受刺激的情況下。

花羲和被那一瞬間的味道熏的兩眼昏花，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根本沒太聽清那些小東西在抱怨什麽。

小犀牛重新蹦上了他的肩膀居高臨下道：“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叫了。”

小東西們齊刷刷的安靜下來，盯着它，聽它繼續道：“這個人也是想救我們出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現在這個人因為救我們而被吞進來，你們不僅不感激，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這裏說三道四，這說的過去嗎？”

小夔癟了癟嘴巴，其他的靈也安靜了下來。

“你很厲害啊。”花羲和不得不服氣，“它們為什麽那麽聽你的話？”

“因為我是大哥啊。”小犀牛挺了挺胸膛，有些驕傲道，“我比它們的年紀都要大，我大概活了三千多年了吧。”

花羲和大概算了算，開玩笑道，“看來你是跟過武王伐纣的哪。”

“武王……伐纣？”小犀牛愣住了，它有些震驚的看了花羲和一眼，“那是什麽？會有我的存在麽？”

花羲和奇怪于它的表情：“你怎麽一副害怕的模樣，想起了什麽了嗎？”

小犀牛搖了搖頭，頓時變得有些不想說話。它眯着眼睛縮在花羲和的肩頭，有些虛弱道：“你帶着它們吧，趁着現在它們還安靜着。”

“我們可以幫助你的。”只有一只腿的小怪獸悄悄的站了起來，“我們也有力量。謝謝你，但是也許你也需要我們。”

見它站出來，其他的靈也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沒錯，我們也可以做點什麽事情，你可以告訴我們。”

“呀~”小夔歡呼了一聲，從它小小的掌心上又蹿出了一小撮火焰。

花羲和的目光一柔，緩緩伸出手來将小夔捧在了掌心上，輕輕道：“那就把你們的力量都借給我吧，讓我們一起出去。”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一團柔柔的光閃爍了一下，小夔原本就小的眼睛變得更小了，它認真的拽着花羲和的一根手指，傳輸着自己的所有。它的力量就像是它本身，柔和成一團，小小的，又細細的。

伴随着這樣柔和的光芒下，糊成一團的記憶也漸漸鑽入了花羲和的腦海中。那樣溫和無害，像是小溪流淌過他的意識。

其實關于自己的過去，小夔能記起來的也已經不多了。它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誕生的，也不知道是誰将它打造出來。它睜開眼睛清醒的原因是因為在那個時候，它被一陣滾燙的溫度給燙醒了。

醒來後，它的身上安放着幾個酒杯，溫酒在上面燙着，好像氣氛也熱烈了起來，于是它們吱吱喳喳的開始了最初的交流。而小夔也掌握了自己唯一的技能——點火。

除此以外，它好像別的什麽也不會。

也對，畢竟，它只是酒器。被盛放在禮儀之邦的桌上，觥籌交錯之間，聽的是這世間最風流的雅事。

就連被帶走的時候，那小小的掙紮也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沒有什麽會願意被帶離自己熟悉的土地。樹會紮根，心也會紮根。

它被安放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卻再也沒能點起燙酒的火焰。

随着小夔之後，從各式各樣的靈中都釋放出了淡淡的光華。那些力量被花羲和一點一點的聚集在雙手之上，連帶着毛筆也染上了清亮的顏色，它微微泛着光亮，像是在應和着。

這些文物的靈雖然仍然懵懵懂懂，卻都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回家。

或兇殘，或溫和，或執着，出自不同人的手上，做着不同的事情，卻因為同一個目的，相聚在一起，無論前路如何。

“好像還有我的一份。”小犀牛也跳了下來，它看着花羲和的眼睛裏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花羲和笑了：“你不是一直冷眼旁觀嗎？”

“那是因為我不記得了啊。”小犀牛理所應當道，“可是現在我記起來了。”

“不會真的是武王伐纣吧？”花羲和驚訝。

小犀牛搖了搖頭：“但我和你一樣，從戰火中走來。”

從戰火中走來啊……花羲和看着它，挂在臉上的微笑突然一滞，“你怎麽知道我是從戰火中走來的？”

“感覺。”小犀牛盯着他，緩緩将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仿佛有清風徐來，輕柔的撫過花羲和的臉龐，夾雜着草木的清香，而這個味道像極了昔日的萬花谷。

對比純陽宮終年不化的雪，萬花谷好像沒有冬天，四季常青。連風吹過來，都是暖洋洋的。

“今天又來找大師兄喝茶了。”

摘星樓上，萬花谷中江湖有名“活人不醫”的大師兄裴元面前擺着一張案幾，花羲和在他的注視下盤腿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讨了一杯茶。

茶煙袅袅中，裴元的神情冷然，他一向對師弟們不茍言笑，此時在茶氣的熏蒸下倒是顯示出了幾分溫暖的意味：“今日功課做得如何了？”

花羲和放下茶盞恭敬的答道：“師父交代的已經做完了，正要去天工坊找僧一行師叔修習機甲。”

裴元師從孫思邈，按理來說是花羲和的嫡系師兄。

裴元颔首，滿意道：“喝完還不快去。”

花羲和連忙起身，忙不疊的跑下去：“師兄說的是。”

路過花海時，正是姹紫嫣紅百花齊放的時候。小師妹和小師弟們艱難的學着“縫針”，發誓要把“屍體”完完整整的縫起來。那明明小小的個頭，臉上卻偏偏露出大人似的堅毅的表情，讓花羲和看着只想發笑。

“羲和師兄，羲和師兄。”小師妹發現了他，眼睛一亮，“快過來給我們當“屍體”，讓我們好好練習一下啊！”

花羲和笑眯眯的走過去，躺在了花叢中，瞬間就只能看見一片小小的天空，“那你們可要輕一點哦。”

也許小師妹的手法真的變好了，也許是環境□□逸了。花羲和沒有感到疼痛，他平躺在草地上，枕着花朵，在這樣的清風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醒來後，周圍已經是一片漆黑。

花海再也不能稱之為花海，因為這裏面一朵花也不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都燃成灰燼。

隐隐還有着未熄滅的火光閃爍，卻再也沒有能夠燃燒起的樹木。

他的腳下躺着一具小小的，而焦黑的屍體。已經被碳化，卻仍然緊緊握住的拳頭中，是最後也舍不得放下的毛筆。

花羲和擡頭看看天，漆黑漆黑，連一顆星星也沒有。

他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裏，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師父……”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麽，臉上卻濕濕的，是因為下雨了麽？

“我回來遲了……”

“都怪我，回來的太遲了……”

恍然間，小犀牛的聲音在他耳畔呢喃，那聲音中充滿了嘆息：“原來那個神秘的男人要找的不是我們。”

“他需要的，想要得到的，從來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章有味道的更新。

因為

我在碼這章的時候，突然肚子疼了，于是碼字的地點轉移到了廁所。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