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系囊桃澤篇2

系囊對于自己活着時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畢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他約莫是在一個三面環山半面水的小村落出生。父母和兄弟的身影似乎模糊到完全記不起來的地步，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死亡。

系囊是被父母賣給官府做建新橋時的人柱，用來保證橋梁能順利竣工，不會塌陷。還有一個和他一樣年紀的小女孩。活的人嘴裏灌入石灰和糯米的混合物，再夯進橋墩。系囊已經記不清當時的痛楚，他尤記得紮了兩個犄角的圓溜溜臉蛋的女孩猙獰的可怖面孔，每每想來還是不覺打寒顫。

系囊成了橋梁的縛地靈，小女孩卻沒了蹤影。後來橋梁還是被洪水沖垮。系囊成了惡鬼，趕上了戰争年代，民不聊生，百鬼相鬥，漸漸便混成了羅剎，可以說是幸運。

羅剎并不多見，但是戰争年代利用魂魄快速提升，總能修出來幾個。大羅剎吃小羅剎，甚至能進一步成為鬼神。在遇到王小默師傅林老前，系囊剛從另一個羅剎虎口逃生，被林老撿回去。

“你是為了救一個有靈力的小孩子才吸引那個羅剎的注意力的吧。你是一個好羅剎。”林老摸摸他的頭，頗為慈祥地說道。

龜孫子在一旁幹看不幫忙。系囊沉睡前最後想到，等我醒了再和你好好講道理。

可惜，等他醒來，林老已經離世，連他的魂體都沒見到。有些人真是幸福，能活到七老八十，死前有人陪着，死後毫無煩惱地一溜煙去了地府。

不過，系囊自認渡過了漫長的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如果魂體也算的話。他有人陪着玩，有人陪着鬧。這人後來住校了，長大了，戀愛了，慢慢生活中不僅僅只有他一人，而他卻只有小默一人，說起來很不公平，系囊卻覺得很快樂，終不用孤身一人黑夜行走，終有一人陪自己到最後。

“小默別哭……”系囊囔囔道。林老沒有料到，他以自身靈力為媒介的式神契約，随着他的去世就已經消失。系囊無法依靠王小默的靈力生存，他本身重傷未愈，在小默身邊又不願再吃魂體，撐過二十多年的歲月，系囊已是強弩之末。

“真是一場生死離別的大戲。”席乾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哈哈大笑，“這小羅剎魂體竟然弱到這個地步，需不需要我抓幾個鬼魂給你補補，可能勉強撐個三年五載。”

“魂體？”淚流滿面的王小默腦子裏瞬間閃過念頭，他一定要尋找惡鬼魂體補給系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系囊，你撐住，我馬上去找鬼魂。”如墜深海般的恐懼席卷了王小默，系囊是從小無時無刻陪在自己身邊的親人，感情甚至可以說比父母還深。

“小默！”孟凡雲攬住失魂的小默，躲過席乾的怨力攻擊。

“啧啧啧，可惜。”席乾道。

“別沖動啊，小默！艹！系囊你也太遜了吧。”一切發生的太快，桃澤不得已施展力量，淡金色的光芒環繞系囊防止魂體逸散。

“你是……鬼神？”席乾後退一步，不确定地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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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作為傳說中的神祇，席乾作為八百年的老鬼從未見過。

“本來我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你非要太歲頭上動土，算你倒黴。拿來正好給系囊補一補。”桃澤眯着眼，心情十分不爽快。

“哈，我現在是人類，你能拿我怎樣？”席乾轉着眼珠，狡猾說道。

“無知，什麽神體，不過相當于容器罷了。從容器中揪出一團魂，很難嗎”桃澤勾勾手指，席乾的魂體被牽引出，逐漸變成一指甲大小的黑色圓球，被桃澤吸入手心中。

白瑄恢複清明，噗通一聲墜入床上。王小默還挂着兩行淚珠，呆愣在一旁。孟凡雲也是一臉“我是誰，我在哪裏”的雲裏霧裏。

“桃澤……你？鬼神？”王小默疑惑地問道，“馬石慊不是你的表哥嗎？”

桃澤調皮地眨眨眼：“我控制了馬石慊，騙你們的。“

七星劍确實是被郵寄過來的，不過桃澤也附在其中。待馬石慊取件的時候，改變了他的一些想法，讓他真切地以為桃澤便是他的表弟。馬石慊，也是被桃澤控制着讓他滾蛋的。

“我本修煉幾千年，成了鬼神，被白瑄的前世封印在七星劍內，七星劍的符咒毀壞後，正好遇見了你。王小默，你前世可是我養大的娃娃。”桃澤神色不像開玩笑。

孟凡雲向不明就裏的白瑄解釋系囊受傷的始末，大家紛紛以期望的眼神殷切地看着桃澤。

“用席乾的魂體補，系囊不會有事，還極有可能一舉長成大高個~”桃澤勾勾手指，系囊化為指甲大小的圓點，置入他的手尖，說道，“別先開心。有句話叫‘虛不勝補’，他魂體太弱，需要慢慢調理，才能醒來。少則三年多則五年，總之，需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他和我了。”

“你和系囊要去哪？”王小默問道。王小默一向主張超度惡鬼，可席乾的魂體能救系囊的命，在系囊的事情上，他是不存在原則的。

“往陰氣重的地方走一走，可能會去地府。在走之前，我希望你和白瑄幫我一個忙。”桃澤說着，淡金色的神力流轉，在空中旋起一個漩渦。

“我被白瑄封印，是因為我失手殺了王小默，和……我最愛的人。我希望你們能篡改我的這份不堪的記憶。”桃澤說道。

“篡改記憶，你不會是讓我們穿越時空吧？”王小默震驚。

桃澤白他一眼，無語說道：“這是神仙也難辦到的事。我不過是想讓你們兩個人的魂體去到我的記憶，然後篡改我的記憶，并不是改變歷史。當然，我運用神力把我的記憶抽出，只有當事人才能進入……你們能在關鍵的時刻進入前世的自己，取代他們做出反應。事情一過，便會回到現世。聽明白沒有？”

桃澤本身是無法修改自己的記憶，正好遇見了當事人，那他趁機改下不堪的回憶咯。

“你圖了個啥？”王小默疑惑。

“圖個開心！還有如果你們失敗了，就別想來見我，我會讓你倆死在我的記憶裏。”桃澤瞪眼威脅道。無休止的生命裏一直有這麽痛苦的回憶，時刻鑽心的疼，不若換來個虛假的美好，讓自己開心。

桃澤揮揮手，兩人魂體出竅，被送入漩渦中，他強調道：“我愛人的名字是卿塵。”

王小默心中一動，聽名字是個可人。

桃澤見兩人消失了身影，回頭對孟凡雲說：“把這兩屍體放床上吧，估摸着天亮前能回來。”

孟凡雲咽了口唾沫：“那啥，系囊的魂體也随着你揮手的動作飄進去了。”系囊本在桃澤的指尖半懸着，結果，因為桃澤揮手的動作，直接飛進了漩渦。

“他魂體都快要散了，不會出什麽事情吧？”孟凡雲有些擔憂。

“沒事沒事，有我的神力在，他散不了。頂多就是昏迷着再出來。”桃澤擺擺手，心想我哪裏認識過這小鬼的前世？怎麽就順着飄進去了呢。

“蘇木，來給爹爹做紅燒魚。”桃澤一臉欠扁地敲着王小默的前世的腦袋。

王小默飄在蘇木的旁邊，他發現自己的魂體不得離開蘇木的五米，也不能進入蘇木的身體，像背後靈似的跟着蘇木。

王小默進入回憶的第一幕，便是桃澤在山腳下撿到嬰兒期的小蘇木，突發奇想要養着玩。王小默好像在翻缺了頁的書，所有場合都是有桃澤在的，因為這是屬于桃澤的記憶。

“滾~哪有和兒子一樣大的爹，老鬼一只。”蘇木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燒柴做飯，嘴裏吐槽着，可惜王小默只能看見蘇木的嘴在動，卻聽不清說的話，因為桃澤沒聽清啊！小默猜測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是誰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的？”桃澤的表情寫滿了“不孝子無情無義”七個大字。

“是您，是您。您太不容易了，竟然沒把我養死。”蘇木絮絮叨叨開始念叨自己的一路成長，由于桃澤的疏忽，年幼的他差點被拐賣當奴才、被老虎咬死……十歲開始劈柴打水，打掃院子，縫縫補補，洗衣做飯……生活打理無一不精。

王小默感慨：怪不得我這輩子懶，原來是因為前世太辛勞。

蘇木見桃澤無聊地玩手指，一副拒不承認的樣子，無奈地嘆口氣：“我出去買魚。”

蘇木在關上門的那剎,王小默眼前一黑。得，下一幕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