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系囊桃澤篇6

卿塵臉色不好，四人沉默地回了住處。

卿塵看了看自己居住七年的地方，本以為早成了家，卻終究不過是個過客。

“我無法殺了你，我也無法再與你一同生活。”卿塵對桃澤一字一句說道，“卿塵在此別過。”

桃澤握住卿塵的手不放開，眼淚盈眶，要掉不掉，委屈而又乖巧：“這就是你選擇的解決方式嗎？”

“那你我要我怎樣？殺了你？！”卿塵面無表情，“七年的謊言始終要有個了解。”

“上下問題都能解決，這個問題怎麽就不能解決了？”桃澤腆着臉抱住卿塵。他現在少年模樣，竟比他矮了幾分，清秀乖巧的樣子讓卿塵晃了神，當年就是這般欺騙了他嘛！

卿塵越想越火，運起全身的靈力一掌拍出，毫不留情。不曾留意的桃澤直接飛出去半米遠，他雖為鬼神，說到底是鬼而來，靈力對他仍然有所影響，血從嘴角流出。桃澤難以置信：“卿塵你想置我于死地？”

“你膽敢阻攔我，我便不會留情。”卿塵面似沉霜，眼眸裏沒了溫度。

“師父消消火，冷靜冷靜！”蘇木趕緊遞上一盞茶勸說，“師父要走也不能急在一時。師父乃是我父親一般的人物，我這不是領着人回家了，總得等我和白玉晟成親後再離開……”

“成親？”卿塵疑問，男子與男子之間也能成親？

白玉晟明顯也是一愣，見蘇木朝他眨眼，瞬間明白：“我登門而來，本就是想得到蘇木親人認可，已說好定娶蘇木為妻。”

為什麽妻？是為夫！蘇木內心吐槽，看在白玉晟還算機靈的份上，暫時不予他計較。

“是的，師父！你即便厭惡桃澤，但也請想想我們之間的七年情誼，懇請師父能以父親的身份，坐在高堂上，接受我的婚禮！”蘇木撲騰跪地叩頭。

桃澤見此，拭去嘴邊的血，諾諾說道：“你即便走，我也不攔，且參加了孩子的婚禮罷。”好樣的蘇木，不愧是我養大的孩子，先穩住卿塵再說。

卿塵沉思半響，颔首同意。

數千年歲月已過，桃澤都不曾感覺到孤寂。只不過七年的陪伴，一個人便是難以忍受 。不，不是一個人，而是沒有卿塵在，即便不是一人，卻仍然難以忍受。桃澤感到奇怪，他從不曾與人過分親近，即便蘇木也保持着淡淡的疏離感，可自從起了想要卿塵陪他一世的念頭，便不斷與卿塵拉近距離。同榻而眠，日夜相伴，過于親密的接觸，讓桃澤從惴惴不安到甜蜜自然，桃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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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一直抱有的是幸福只這一世便可，如果卿塵去世，他便潇灑獨身繼續旁觀人生百态。直到現在，卿塵明明還在，卻不答話，不理睬，完全視他為空氣的時候，桃澤覺得難以忍受，難以接受！

無辜慘死不是我的錯，化身厲鬼不是我所能控，直到修得羅剎，我才恢複了理智。以後，所食為羅剎，為想置我魂飛魄散的道人！我桃澤亦無辜受害之人，卿塵怎能因此否決一切，拒我千裏之外！桃澤不無陰暗地責怨。

親事在有條不紊地準備着，蘇木和白玉晟卻是心想的是為桃澤和卿塵準備。蘇木暗下責備桃澤：“桃澤，你怎麽回事？還沒有求得卿塵的原諒？這親事可都快為你倆備好了。”

“我和卿塵的婚禮？”桃澤疑惑。

“永結而同心，白首以終老。”蘇木說道，“這是求得原諒最好的許諾。”

永結而同心，白首以終老。桃澤黯然，他永遠不可能白頭。

“卿塵，既然你有你的堅持，我不強求。我想同你去一個地方，可以嗎？”桃澤卑微地祈求。

卿塵忽而想流淚。蘇木和白玉晟都說他太過固執，其實他并不是啊！他本就是孤兒，得師父教養，一生最重的是親情。不然，那日醉酒後，不會稍作思忖便褪去了道袍，相伴于桃澤。他貪圖桃澤和蘇木家的氛圍。所以，他應該明知桃澤是鬼神仍然會選擇共度餘生，可是……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傳來——“絕不原諒！”卿塵不斷掙紮着背叛內心的想法，可這聲音仿佛魔咒般支配着他的行為，冷漠對待桃澤，冷眼看他惶恐，看他沉寂，看他心灰意冷。

“好！”卿塵使勁全身的氣力，終于掙脫了心底的聲音，回答道。

抓住卿塵的手，十指相扣，沒被拒絕，桃澤欣喜。足下生輝，桃澤握緊卿塵，展示鬼神的力量，輕松從空中飛翔而過，伴着清風明月繁星。

踏過瓊樓高臺，略過城牆，兩人落在山頂的高樹之上，俯視的是整座城，仰望的是漫天繁星。桃澤貼在卿塵的懷裏不說話，卿塵疑惑：“怎麽了？”

桃澤笑道：“想和你看鬥轉星移，日月變遷。”他說罷，揮揮手，星辰遷移，月落日出，春華秋實，夏樹冬雪，大地四季而變，建築起落，景色不停地變幻，時間快速地流逝。

眼前所見美妙絕倫，卿塵貪婪新奇地看着。桃澤倚在卿塵懷裏，攬着他的腰，陪着他。

卿塵低頭，眼前的人雪白了頭發，蒼白了容顏，褶皺橫生的臉，垂垂老矣。卿塵吓道：“桃澤？”

“沒事，只是幻術罷了。”因為年老，桃澤眼皮耷拉，看不清眸中的神色，他說道，“你也白了頭發……”

卿塵看看自己的手，老如樹皮，青斑點點，不解地問：“你這是做什麽？”

“這也算是……相老白首，共度此生。”

卿塵一時無言，兩人相擁。

待到天亮時分，真正的太陽脫雲而出，一切景象回複到原來的樣子。

桃澤擡腳輕吻了卿塵的嘴唇，眼含不舍地說道：“我們走吧。”

待兩人回到住處，蘇木正和白玉晟商量新服的款式。

“你們成親後，卿塵便會離開。”此次成親，桃澤是真的有意讓蘇木和白玉晟結為連理。

“桃澤，你怎麽回事？”蘇木發現他最近常說這句話，實在怪桃澤太不争氣。

桃澤死抿着唇不言語。

“我……我不會離開。”卿塵猶豫半響說道。

桃澤瞪大了雙眸，不可置信看卿塵。

“怎樣？我不想走便不走！”卿塵怒道。

“謝謝你。”桃澤抱住卿塵，腦袋埋進他的脖子。

真沒出息，竟然哭了。卿塵有些嫌棄地想。

“既然如此，那師父和桃澤，我和蘇木同天成親吧。”白玉晟建議道，他想看蘇木穿大紅喜衣。

時間轉瞬三日，婚禮現場不過只有新郎，和大紅綿延的裝飾，再無其他人在場。

蘇木和白玉晟早已穿好喜袍，執手相看。旁邊的桃澤一襲大紅喜袍，笑着眉眼，站在廳內等待着他的夫婿。

眼看便過了吉時，卿塵才一身紅袍漫步走來。

桃澤看傻了眼，他單知道卿塵好看，是不落塵俗的美豔，卻始終不及卿塵一襲紅衣來得震撼。無關性別，只論風情。

“好了，師父終于來了。”蘇木喜不自勝，終究有個圓滿的結局。

圓滿嗎？前世已定，悲劇注定發生。

卿塵面色陰暗，進廳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思考許久，這個婚不能結！”

衆人愕！

“為什麽？”桃澤眼睛定定地看卿塵，想從他漆黑的眸裏看到猶豫或不舍，可惜沒有。

“為什麽？我師父待我如子，卻終究為惡鬼所害。我怎能嫁于仇敵？豈不不孝！”卿塵眼神早無了半絲情意，只剩下怨毒和憎恨。

“你在說什麽？那根本不關我的事！”桃澤奔潰地大喊，最令人絕望的不過是給了希望而又被剝奪。

“同是一方惡鬼，你與我弑師仇人并無二樣！”卿塵擡起一掌，直打在桃澤的胸口。

“卿塵，我們說好的啊……”桃澤吐血，凄楚地說道。我們說好要共度此生，陪你白頭啊！

“呵！那是我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智！”卿塵全無色彩的眸，冷冰冰的話語，足以讓桃澤喪失理智。而卿塵咬破手指，空中畫符，以手起誓，“我桃澤以靈魂起誓，我與桃澤今生不想見，來世乃至生生世世人鬼不想見！”

“卿塵——”桃澤一聲撕心裂肺地尖叫，狂風平地而起，将他圍繞，“你起的是勞什子破誓，肯定是騙我的！騙我的！”

淚如雨下，不見眼前之人。

“正道靈魂之誓，不以人的生死而轉變。”卿塵面色不改，一字一句，徹底擊潰了桃澤的理智。

“好！”桃澤大呵一聲，發帶崩裂，長發飛揚，雙眸赤紅，“那你便陪我做鬼，永世相伴。”相伴一生的奢望若已不能實現，何不選擇地老天荒，永世得到這個人。有這麽個聲音從心中湧起，不斷侵蝕他，桃澤選擇聽從本心。

桃澤話音未落，神力已出，未有人能來得及反應，卿塵已一擊而亡。

“桃澤，你是瘋了嗎？”蘇木沖過去，接住卿塵的屍，狂吼道。

“我——”桃澤倒退兩步，跌落在地，“我只是想他陪我一世……”

“對，卿塵的魂體……”桃澤爬起，踉跄着跪倒在卿塵的面前，“我要……”

“你希望他吞魂活着嗎？”蘇木質問，“不要讓他永遠恨着你……”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早已決定要放他離開的……”桃澤垂着頭，金色的身體開始四散光芒。

桃澤想要解魂散魄，歸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