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行人從客棧出發，依着瑾娘給的錦囊，歐陽少恭打聽到了江都城郊的西北方向的甘泉村。除卻在城郊喝了一碗茶的時間，一行人又繼續上路。

路邊夾道上盡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青翠的青色，讓行路的人也保持着愉悅的心情。襄鈴因為在茶館中的女子，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仍在猶自傷感着。

襄鈴本就天真可愛，紅葵喜歡逗着她玩，遇見她因為久尋不到親人的消息在傷心，在幾衆人安慰之後，紅葵遞上去一個熱乎乎的大包子。別扭着安慰道：“包子給你，是雞肉餡的。”

襄鈴呆呆地瞧着這個平日裏喜歡欺負自己的人，沒想到她也會來安慰自己。像是害怕紅葵反悔一樣，她迅速搶過包子，別扭着說：“我、襄鈴只是喜歡吃包子而已，才不是領你的情。”

紅葵捏捏她的臉頰道：“姐姐我會撒謊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兒呢？小騙子狐貍。”

“小葵……”歐陽少恭叫了一聲。紅葵立即就捂着自個兒的耳朵什麽也不說了，就乖乖地站在歐陽少恭身邊，目光觸及他腰間新換上的玉佩，眸子裏泛着甜甜的笑意。

方蘭生則是偷偷摸摸地看着他倆人，悄悄問紅玉。“喂！你有沒有發現，昨晚之後，他們兩個之間好像有什麽改變了。”

不同于方蘭生的鬼祟，紅玉看過去的時候要多光明正大，就有多光明正大。她嘴角帶上淺淺的笑意，“情意相投，兩情相悅，大概就是這種情景吧。”真……讓人羨慕……

方蘭生打量着倆人，突然視線觸及歐陽少恭腰間的玉佩，他驚訝地說道：“咦！少恭你怎麽又把那醜醜的玉佩戴上了，之前的佩飾不是很好的嗎？”

紅葵擡起頭，慢悠悠的聲音暗藏着危險。“醜醜的玉佩？哪裏醜了，我覺得挺好看的。”要是再敢說一遍，就禦劍飛行把呆書生帶到琴川扔給比男人還高大的奶娘。方蘭生頓時汗毛豎起，很沒有骨氣地閉口不語。他是看在少恭很喜愛的份上才不說了的。

“這玉佩樣式十分獨特，世上絕對僅有的一個，我十分喜歡。”歐陽少恭站出來調和氣氛。當然，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因為它對他有這特殊的意義，即使不好看，他也會珍之又珍。

紅葵得意地瞥了方蘭生一眼，興高采烈地跟上歐陽少恭的步伐再一次啓程上路。方蘭生見了她嚣張的樣子，在後面氣得直跳腳。

歐陽少恭放慢步調，漸漸地和紅葵落于人後。紅玉曾回頭看他們一眼，見兩人正聊着，就搖頭笑了笑，繼續看方蘭生的笑話。

“小葵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雖然有時候很愛捉弄人，但也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他不知因何，突然說了這些話。

“你的誇獎我就不客氣的接受了。”她一邊走路，一邊晃悠着腦袋。忽然話音一轉，又道：“我才不是要安慰那個笨狐貍呢？只是覺得連這點耐心和決心都沒有的話，還是不要去尋親為妙。”

“如果她要找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呢？她是妖，壽命比人類遠遠要長許多，難道要用無盡的歲月去找那人的輪回轉世嗎？茫茫人海哪那麽容易啊，自己一個人，那種寂寞的滋味……”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她馬上停了下來。

“小葵似乎感同身受，可以把你的事情說來給我聽聽嗎？”他想要知道她的過去，在肯定了她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後，他就渴望着知道。

紅葵握住歐陽少恭微涼的手掌，以不徐不慢的速度将自己的過去緩緩道來。“剛開始的時候，我是一個笨蛋衍生出來的另一種性格，剛出生的時候就在劍裏面。裏面黑黑的，除了冤魂什麽都沒有。大笨蛋的執念很重，一直都要找哥哥，等終于找到得時候，已經是一千年以後了。”

“再接着沒過多久她們，她，又死了，然後被複活，她們被分開成為了獨立的個體。再然後，大笨蛋和哥哥在一起，另一個離開了，去找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他們要永遠在一起。”她的态度很随意，似乎已經忘記了千年的孤寂。但是有些人就是這樣，表面上看着很灑脫，往往內心卻隐藏着不為人知的寂寞和傷痛。就這一行人來說，四個人是有的吧。

“複活？重生嗎？為何小葵說過的許多事物和少恭認知中的并不相同。”歐陽少恭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他早就發覺了怪異之處。

“沒聽說過嗎？或許是兩個世界的規則不同吧。”她想了想，用這麽一句解釋。

歐陽少恭目光晦澀不明，沉聲道：“你的話，不會是和我現今所想的是一樣的吧？”

紅葵肯定的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壓在身上的東西不同了，她怎麽可能沒發現呢？

“難怪……”他頓了頓，腳步更慢了些。“你這樣是魂還是人？不去投胎，終歸不好。”

“投胎代表着前塵盡望，你要我遺忘你嗎？”紅葵看着他嫣然一笑，帶着愉悅的心情甩了歐陽少恭一段距離。不用他回答，只需看着他的眼睛便可知曉答案了。

他肯定是不希望她遺忘自己的，沒有人比他更加明白沒有記憶是怎樣的一種痛苦。他已經不想再找下去了，明明可以相伴，何須忙無目的的尋找呢？

前面的路上，紅衣女子在對他招手。她不再遠離，而是停留在原地等着他。而他只需要走過去就可以了。

“你在想什麽呢？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有回應。”紅葵氣惱地戳着他的胸膛。

歐陽少恭把她搗亂的小手推開，怡然笑道：“突然間想起來，小葵說的一千年。原來小葵已經這麽老了，一千歲啊，怎麽辦，比少恭年長了九百多歲。”

紅葵如雕像般立在原地，歐陽少恭好笑的拍拍她的腦袋，低笑着翩然走到百裏屠蘇身邊。回頭看那少女時，仍見她怔愣着呆立在那處，歐陽少恭唇角的弧度不免擴大。

“歐、陽、少、恭！”她一字一字從牙縫中擠出來。紅葵怒氣沖沖地飛奔到歐陽少恭身邊，臉色臭臭的，瞅見衆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拉下歐陽少恭，沉聲切齒道：“你說誰年紀大來着，你敢嫌棄我？”

“小葵多想了。我只是想着找個時間讓小葵了解少恭的過去而已，何須大驚小怪呢？”她既已經不記得了，他總得想辦法讓她記起來。

“發生了何事？小葵妹妹為何惱羞成怒呢？”紅玉站在他們身後問話。

“紅玉姐你幾歲了？”紅葵打量着她問道。

“呃！”這要她怎麽回答，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看着你的時候。“大概和小葵相差不大，年長你些許，怎麽了？”她含含糊糊的給了個答案。

紅葵的心情又變好了，點頭贊同道：“我都叫你紅玉姐了，你是比我年長。”她不着痕跡地捅了一下歐陽少恭，轉動的眸子似在說：看見沒有這還有一個比我更老的。歐陽少恭笑了笑，沒有多少說什麽。

“剛才為什麽那麽問？”紅玉和紅葵走在衆人身後，小聲問着。紅葵揮揮手道：“沒什麽？只是察覺了紅玉姐比我還老，心情有些激動。”

紅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自己雖然活的長久了些，但樣子也算不得老吧？這群孩子，也真是的……

衆人一路說說鬧鬧的，總算是在天黑之前來到了甘泉村。村子的氣氛很怪，陰沉的天空和雨滴，讓人感到壓抑。紅葵甚至敏銳地嗅到了妖氣。

特別是名為洛雲平的年輕村長出來以後，紅葵一眼便瞧出了他是妖非人。更何況再說玉橫在藤仙洞的時候，閃爍其辭，她和紅玉對視一眼，暗自點點頭。等到洛雲平走後，紅葵才說出自己的猜想

“洛雲平是妖，剛才說話間亦有閃躲之意，好像隐瞞了什麽東西，感覺不太好。”紅葵出聲打擊着那幾個嚷嚷着要去捉魚的人。

如她所料一般，方蘭生驚得後跳。“什麽？妖物？看起來不像啊。”連襄鈴都不想理他，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紅玉在一旁點着頭，道：“小葵說的不錯，只是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呢？”

百裏屠蘇深思，皺眉道：“我們并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不若晚上将計就計，看清他的陰謀再看情況行事。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們去探查一下村子的情況，做好準備。”

“那豈不是不可以去玩了嗎？”襄鈴失望地嘆着氣，風晴雪也跟着點點頭。

歐陽少恭笑道：“那也不是，離天黑還有段時間，你們盡可以去玩，不過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他剛說完，襄鈴、方蘭生、風晴雪三人便跑了個沒影。

“……”

夜晚很快來臨，一群人跟着洛雲平來到了藤仙洞。臨下去的時候，紅葵突然說道：“你們下去就行了，我在外面等着。下面黑漆漆的，我害怕。”

洛雲平皺起眉頭，為難說着：“這……我們那麽多人，姑娘無需害怕。外面不也是黑漆漆的嗎？”

“不，我就要呆在上面。下面濕濕的，又滑又黑，要是不小心摔倒或者弄髒了我的衣服該怎麽辦？我才不進去。”她像個嬌氣的小姐一樣埋怨道。

紅玉扯了扯嘴角，其他人還好，反倒是一向和她吵鬧最多的方蘭生差點憋不住笑了出聲。

“那、那姑娘不如先回房休息……”洛雲平勸道。

紅葵不滿地搖着頭，“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裏等着恭哥。”

洛雲平看了衆人一眼，只得無奈點點頭。“那好吧……”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紅葵做了一個鬼臉，歐陽少恭搖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