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蠢蠢欲動

邵彤雲咬着唇,嘴唇都快要被她咬破了。

“不是的。”明蕙接話道:“我是來找你的,我一來,就見榮太太和彤雲她們,還有丁媽媽、墜兒也在這兒。”指了指梅花樹,“她們說是找東西的,結果……,居然有人偷了你的戒指和耳墜,全埋在了梅花樹下面。”

“我的戒指和耳墜?”仙蕙一把扔了手中梅花,上前走到仆婦跟前,撚起戒指看了看,又拿起耳墜細瞧,“沒錯,的确是我的戒指和耳墜。”轉頭看向姐姐,“是誰?是誰偷了我的首飾?居然藏在這梅花樹下面!”

明蕙呶了呶嘴,看向跪在梅花樹前的墜兒。

“墜兒?”仙蕙驚呼道:“我平日裏帶你不薄,沒缺你東西,前幾天才賞了你一對金耳環,你怎麽能偷我的首飾呢?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不!”墜兒一聲尖叫,哭道:“我沒有偷東西,我是……”

丁媽媽快步上前,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閉嘴!你偷了二小姐的東西,現如今人贓俱獲,還敢狡辯?”神色慌張,朝旁邊的仆婦喝斥,“趕緊堵了她的嘴!”

仆婦看了看榮氏,神色猶豫。

“還愣着做什麽?”榮氏恨得幾乎要把銀牙咬碎,喝道:“趕緊綁了墜兒!先關到柴房裏面去,回頭再審!”

仆婦們趕緊動手,塞嘴的塞嘴,綁人的綁人,把墜兒捆成了一根粽子。

榮氏氣得手上一直發抖,緊緊握了拳。

不然還能如何?!

即便到了丈夫跟前,讓墜兒分辯,說是她發現仙蕙埋了一個布偶詛咒,所以才過來搜查的。好啊……,那麽證據呢?不僅沒有證據,還有仙蕙的首飾被找了出來,仙蕙肯定不會承認是自個兒埋的,道理上也說不通。

然後呢?必然就要牽扯到墜兒跟蹤仙蕙的事。

墜兒并不是仙蕙的貼身丫頭,為何一直跟在後頭?是誰吩咐的?丁媽媽。丁媽媽又是受誰指使?哦,是榮太太。那榮太太指使丁媽媽跟蹤仙蕙,到底有何居心?這樣扯下去,只會越扯越大越沒法收拾。

可恨那仙蕙故意做了圈套讓墜兒跳,最後叫墜兒不跳都不行,而且還把罪名都給想好了,真是好生歹毒!甚至連自己和丁媽媽,為了避嫌,都不得不把墜兒給推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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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仙蕙!就算把她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榮氏母女面含怒氣回了西院,下人們鴉雀無聲。

榮氏氣得摔東西,除了生氣,更多還有一種難以釋懷的羞辱,――自己竟然被一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不,那不是一個尋常的黃毛丫頭,自己不應該輕敵,而要把她當做頭號敵人來對待。

“娘。”邵彤雲小聲道:“那墜兒……,要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榮氏惱道:“賣了!反正也是一個不長心的蠢東西。”

邵彤雲嘆了口氣,想來也是這樣的結果了。

倒不是惋惜墜兒,而是心裏堵得慌,原本還想抓仙蕙的不是,結果沒抓住她,反倒平白受了一回窩囊氣。細想想,越想越是覺得驚心,“娘,仙蕙她……,肯定是一早就發現墜兒跟着她,所以才想了這個圈套!她可真沉得住氣啊。”

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那個異母姐姐給算計了。

榮氏恨聲道:“等着,咱們慢慢走着瞧。”

仙蕙沒有讓她等太久,到了下午,邵元亨剛剛前腳進了西院,她便後腳親自登門過來造訪了。

一進門,先給父親和榮氏請了安,然後問道:“榮太太,墜兒招了沒有?”

榮氏恨不得噴一口血在她臉上,可是不願示弱,反倒故作淡定道:“招了,說是她一時鬼迷心竅,豬油蒙了心,所以手癢拿了你的首飾。”

哼,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頭,賣了就賣了。

――自己手裏多得是人可以用。

“哎。”仙蕙嘆了口氣,“這人啊,什麽不好都行,就怕品行不好啊。”

邵元亨詫異道:“墜兒偷了東西?”

“是啊。”仙蕙接話道:“爹,女兒正為這個生氣呢。”佯作惱怒,“其實東院的下人毛病挺不少,除了墜兒這種偷東西的,還有歪聲喪氣偷懶的。我和母親、姐姐都是剛到江都,面兒生,她們有些不服管教。”

榮氏眉頭一挑,什麽意思?她還要再攆幾個丫頭不成?!

邵元亨聽了不太高興,“哪個下人不聽話,拖出來,交給榮太太打一頓就好了。”

“我也想過。”仙蕙嘆道:“可是榮太太主持邵府中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事情要忙,眼下又快過年,更是比平日還要忙碌了。我怎麽好三天兩頭為這些瑣碎,一直煩擾榮太太?”

榮氏在她手裏吃了好幾次大虧,緊緊盯着她,目光頗為警惕,嘴上卻雲淡風輕悠然道:“一件事兒也是辦,三、五件也是辦,以後再有下人不聽話,你只管送過來,我叫管事媽媽們去處置。”

“不用這麽麻煩。”仙蕙笑道:“依我看,下人們之所以不服管教,都是因為對主子沒有畏懼的緣故。榮太太,我看這樣吧。”她笑容淡淡似水,“你把東院下人的賣身契都給我,我捏着他們的命,他們自然也就聽話了。”

榮氏臉色大變,氣得鬓角上的青筋直跳,說不出話來。

她已經攆了一個墜兒還不夠,居然要整個東院下人的賣身契?!要是自己手裏沒有賣身契,那些下人還能聽話嗎?之前的布置豈不都是白費了?她想得挺美!做夢!自己一張賣身契都不會給她。

仙蕙一臉霧水的模樣,看向父親,“爹,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下人們,不都是誰捏着賣身契聽誰的?還是說,我們不該拿着下人的賣身契?”一臉委屈之色,“我這也是好心,不想今後事事都麻煩榮太太。”

榮氏煞白着臉,輕輕吸氣,像是有點呼吸困難。

屋子裏像是彌漫了火藥味兒,一觸即發。

邵元亨驚詫的看向二女兒,聰明,真是太聰明了!榮氏捏着東院下人的賣身契,那點小心思和打算,自己當然是清楚的。可是若不戳破了,東院的人也不好意思問,自己懶得管,就那麽混着過了。

可眼下不一樣,已然都被二女兒繞到臺面上了,不做個了斷,肯定不行。

榮氏若是再扣着東院下人的賣身契,不就等于明說,原本就沒打算給,想把東院下人都變成眼線嗎?自己當然可以向着榮氏,可那樣……,除非是自己想跟東院的人再次決裂!

那之前的三萬兩銀子不是白花了嗎?更不用說,還想讓二女兒乖巧聽話的進宮呢。

二女兒雖然有些心機,可是她的要求也談不上過分。東院和西院,本來就是各成一家子的,下人還是各自管着的好,省得惹事兒。

――畢竟家和萬事興嘛。

“好了。”邵元亨很快做了決斷,看向榮氏,“你把東院下人的賣身契都找出來,交給仙蕙,也算了了一樁事兒。”

“老爺!”榮氏叫道。

“仙蕙,你先回去。”邵元亨不想當着女兒的面吵,揮手道:“等會我讓阮媽媽給你送過去,去吧,去吧。”然後沉色瞪了榮氏一眼,示意她不要吵鬧。

“女兒告退。”仙蕙知情識趣的很,當即起身。

她領着丫頭出門,很快回到東院,不由勾起嘴角自嘲一笑,――看來進宮的事應該是真的,只有父親對自己有所求,才會如此毫不猶豫的縱容自己。難怪啊,父親忍不住要偏疼自己,呵呵……,原來如此。

而另一頭,邵元亨和榮氏去了裏屋說話。

“老爺!”榮氏氣得直抖,剛才不是她怕了仙蕙才不說話,而是不敢當着晚輩不給丈夫面子,眼下無人自然言語無忌,“你也太縱着仙蕙了!她要什麽,你就給什麽,是不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搭梯子去摘啊?”

邵元亨眉頭微皺,“你說的都是什麽話?仙蕙要東院下人的賣身契,并非什麽不合情理的要求,我怎麽就不能答應了?”緩和口氣勸道:“我說了,接他們回來只當是花銀子養着,你就別管東院,管好西院不就行了嗎?各過各的誰也不相幹,難道不好?非得找點氣來怄才痛快。”

“各過各的?”榮氏杏眼圓瞪,咬牙道:“她都騎到我頭上作威作福了,我還得忍氣吞聲?”氣極反笑,“呵呵,仙蕙要銀子老爺給,要賣身契老爺也給,可憐我在老爺身邊辛苦十幾年,結果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

她雙手捂着臉哭了起來。

“別哭了。”邵元亨掏了帕子出來,給她擦眼淚,“多大個事兒啊?何必為了幾個下人怄氣?不值當。”

“你走開!”榮氏氣極,狠狠推了一把。

偏生邵元亨沒防備,往後退的時候又踩着了自己的腳,一下子就給摔地上,倒是把他的火氣給摔出來了。他陰沉着臉爬了起來,冷聲道:“你以為,你捏着東院下人賣身契的心思,我看不懂?憑什麽你得捏着東院下人的賣身契,怎麽不讓沈氏捏着西院下人的賣身契?我不說破,那是給你留面子!”

怎麽把丈夫給推倒了?榮氏有點怕,又有點被丈夫揭穿羞惱交加,道歉的話便卡在嘴邊說不出口,反倒憋得一張俏臉通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邵元亨撣了撣衣服,“還有,我勸你聰明一點兒。”目光淩厲掃過,“仙蕙進宮,你怎麽知道她就一定出不了頭?我費了那麽大的周折,花那麽多的力氣,将來還有流水一般的銀子去打點,憑着仙蕙的容貌和聰明不該更上一層樓?你現在只顧着和她作對,難道就不想想将來的後果?”

榮氏聞言愕然。

邵元亨冷冷道:“她将來若是出人頭地了,你們今日怎樣對她,她會不記得?難說會不會雙倍奉還給你,回頭吃了虧,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

一拂袖,徑直摔開珠簾出去了。

榮氏的臉頓時有點發白,身子晃了晃,腿一軟,不自主的坐進了椅子裏。她把丈夫的話回想一遍,越想越是驚駭,――是啊,誰說仙蕙進宮就是死?也有可能攀龍附鳳成為人上人啊?到時候豈有自己的好下場?!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可能性只是萬分之一。

阮媽媽推門進來,悄聲道:“太太,怎麽又和老爺拌嘴了?”想要勸說幾句,可是瞅着主母臉色慘白,又忍了忍,靜立一旁等候示下。

過了好半天,榮氏臉上的血色才一點點恢複。

“太太?”

“是了,是了。”榮氏喃喃自語,忽地擡頭,眼中露出刀鋒一般銳利的光芒,“仙蕙那個丫頭絕不能留!”她豁然起身吩咐,“快去準備馬車。”雙目微微眯起,眼裏閃爍着暗藏殺機的光芒,“帶點東西,我要去給大郡王妃送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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