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暴

另一頭,仙蕙和明蕙已經到了花廳後院。

引路的丫頭想趕緊交差,笑道:“前面進去就是花廳了。”

剛才親眼見邵二小姐和兩位郡王在一起,而且兩位郡王的臉色都不好看,誰知道背後有什麽事兒?四郡王不僅年輕有為,而且長得人物俊美,江都城待嫁的姑娘們,好些都盼着能做四郡王妃。

――比方說邵彤雲。

難說這個邵二小姐就沒有那樣的念頭,只怕也是個不安分的。

仙蕙挽着姐姐進了後門,上連廊臺階的時候,忽然“咝”了一聲,“哎喲,不小心踢着腳尖了。”朝那丫頭笑道:“我想去旁邊的空屋看一下,有沒有踢壞腳趾甲。”

明蕙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怎麽不小心?等下我給你瞧瞧。”

那丫頭心下琢磨,這兩姐妹指不定要講點什麽悄悄話,只是不好揭穿,總不能說當面她是在撒謊吧?只得引她進去。

進了屋子,仙蕙緩緩脫了鞋襪,露出粉嫩雪白的玉足,可惜大腳趾指甲蓋兒上有一小塊烏青,月牙兒似的,仿佛美玉有了一點瑕疵。

“哎呀,這麽厲害。”明蕙驚道。

那丫頭也怔住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踢着腳了。

“難怪疼得鑽心。”仙蕙擡頭苦笑,“容我歇歇,你先去前面回禀王妃娘娘,順便告訴我娘,說我們馬上就過來別擔心。”

“哎。”丫頭急于脫身,趕緊往前面去了。

等人一走,仙蕙朝姐姐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她關上門,然後拉到身邊耳語,“你聽好,這會兒我來不及細說,邵彤雲出事了。”

明蕙吃驚輕呼,“出事?”沒有多問,連連點頭讓她快說。

仙 蕙簡略道:“我和彤雲在屋子裏等人搬箱籠,因為有些發困,她說要去隔壁梢間躺躺,我歇了一會兒,覺得不妥就悄悄出去了。然後迷了路,遇到四郡王,是他親自 把我送回來的。”接着,聲音更低,“邵彤雲在屋裏睡死了,大郡王喝醉酒回去換衣服,不小心把她當成大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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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蕙張大了嘴,驚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天哪!大郡王把邵彤雲當成大郡王妃?!那豈不是……,連連搖頭,那種場面連想都不敢想。繼而緊緊握住妹妹的手,又是驚駭,又是慶幸,“還好你走了。”

還好?仙蕙心下冷笑,只是眼下沒有時間跟姐姐說清楚。

“回頭再細說。”她仔細叮囑了一番,然後道:“今兒我實在是太出風頭,等下回了花廳,大家肯定都會一直注意我。姐姐你找個機會,悄悄的跟母親說清楚。”

眼下時間緊迫,很多東西都說不清楚,也不敢亂說,但是必須得讓姐姐和母親知曉大概,心裏有一個底兒,――因為風暴很快就要襲來!

明蕙連連點頭,“放心,我曉得輕重。”

仙蕙複又穿上繡花鞋,之前踢着臺階的那一下,還在隐隐作痛,只是眼下也顧不得許多,拉了姐姐出門,“走罷。”悄聲道了一句,“露點兒笑容。”

明蕙趕忙用雙手搓了搓了臉,恢複點血色,又努力笑了幾下。

兩姐妹一進花廳,衆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投射過來。

沈氏目光擔心,當着衆人又不好多問。

慶王妃笑道:“都回來了。”

“仙蕙。”周峤眼睛尖,為人又有點冒冒失失,驚訝道:“你去了半天,怎麽裙子還沒有換啊?彤雲又去哪兒了?”

仙蕙環顧了一圈兒,只見衆人眼裏都寫着猜疑,于是淡笑道:“方才我和彤雲在後面等人搬箱籠,她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怕她難受,就一直陪着她說話。”扯了扯自己裙子,“弄得我連裙子都沒來得及換,不過也不要緊,反正都給火盆給熏幹了。”

周峤“哦”了一聲,“這樣啊。”

衆人都露出一臉恍然大悟之色。

慶王妃點了點頭,又問:“彤雲不舒服?她現在怎麽樣了?”

仙蕙回道:“可能是昨兒吃了涼東西,涼着胃了,所以有些犯惡心,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笑了笑,“王妃娘娘別擔心,大郡王妃和榮太太都陪着她呢。”

“那就好。”慶王妃點點頭,眼裏露出淡淡的贊賞之意。

方才大兒媳的丫頭來找人,只說後院有事,讓榮氏和邵大小姐過去一趟。自己隐隐瞧着,榮氏眼裏似乎閃過一絲竊喜,――她連什麽事兒都不知道,竊喜個啥?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而且榮氏去了很久,大兒媳去了更久,兩人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若真的只是邵彤雲不舒服,沒有大毛病,主持中饋的大兒媳就丢下賓客不管,榮氏也不顧及慶王府的威嚴臉面,那也太不也像話了。

――只怕後面多半出了意外。

仙蕙回來以後,一番話說得大大方方頗為自然,不管賓客們相信幾分,至少面子上算是圓過去了。今兒可是賓客衆多、歡聚一堂的日子,若是鬧得不消停,不光邵家的人臉上不好看,慶王府這個主家臉上亦不好看。

聽說邵家兩房鬥得很兇,仙蕙能夠在外面顧全邵家的臉面,同時維護慶王府,這是她的大方懂事。不像邵彤雲,平日裏看着溫柔大方的很,上次居然故意讓仙蕙難堪,鬧得場面不可收拾,好好的慶生宴都差點給她毀了。

兩相對比,自然是高下立見。

慶王妃收回心思,繼續和大夥兒說說笑笑的,氣氛頗為熱鬧。

不過在場的賓客女眷都是有眼色的,盡管仙蕙解釋過了,也說得通,但是大郡王妃和榮氏母女始終不露面,心裏難保沒有一點兒懷疑。再者見慶王妃雖然笑着,卻不是很又談興,因而說得差不多,都陸陸續續的提前告辭而去。

很快,客人們都走光了。

沈氏正要領着兒女起身告辭,一個丫頭突然冒了出來,像是在門口等了許久,神色緊張道:“沈太太,大郡王妃請你們過去一趟。”

沈氏眼裏閃過一絲疑雲。

明蕙和邵大奶奶更是不安,互相對視了一眼。

慶王妃笑道:“想是因為彤雲身子不舒服,讓你們過去瞧瞧。去看看也好,要是彤雲沒事了,正好你們一路回去。”

“是,那我們過去了。”沈氏起身告辭道。

仙蕙、明蕙和邵大奶奶等人,亦是福了福,然後跟了上去。

慶王妃臉上笑容一收,不複方才的慈祥和藹,眼裏盡是淩厲之色,吩咐丫頭,“去打聽,留香洲到底出了什麽事兒?快去!”

******

沈氏等人很快到了留香洲。

一進大廳,就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大郡王妃坐在廳堂椅子正中,榮氏母女坐在旁邊,這還不算,邵元亨居然也在一起坐着,每個人臉色都很難看,而且目光淩厲刺眼,――那架勢,好似迎接殺過來的敵人一般,嚴陣以待!

剛才來報信的丫頭順手關上門,就退了出去,周圍一個下人都沒有。

原本沈氏聽說邵彤雲失了清白,還有幾分同情。雖說東院和西院不和,但是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并沒有想過要榮氏母女如何慘死。女兒家的清白多重要啊?邵彤雲一遭失足,這輩子就算是徹底毀了。

一個年輕姑娘家,落到如此田地也是頗為可憐。

但是眼下一見大廳裏的陣仗,不由氣得冷笑,……這算什麽?邵元亨和榮氏、她的兒女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和兒女們,都是刨了他們邵家祖墳的仇人?

自己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麽可以叫嚣的?!

沈氏的性子本來就孤高的很,是因為仙蕙一勸再勸,加上邵元亨今生表面上做得很是公平,她這才為了兒女忍下一口惡氣。此刻見丈夫和榮氏嚴陣以待,一副夫婦同心的樣子,不由怨憤不已,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丈夫,掃過榮氏母女,最後落在大郡王妃身上,“大郡王妃,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有話請講。”

忽然間,邵元亨豁然站起身來。

仙蕙下意識的提起心弦。

邵元亨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勃然大怒喝道:“你這個孽障!”竟然不論青紅皂白,就狠狠一耳光閃了過去,“還留着你這個禍害做什麽?打死算了!”

“老爺!”沈氏一聲尖叫,不顧一切沖了上去,緊緊抓住丈夫的手,“你這是做什麽?!”為免女兒被打,用自己的身體攔住了丈夫,絲毫不肯退讓。

仙蕙早有提防,沒被打到,但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涼涼掌風。

――她的心也跟着涼了。

方才榮氏母女一直都不過來,自己就知道,她們肯定是在商議對策,甚至也想到她們會在父親面前告惡狀。但是……,卻沒想到,父親居然連問都不問自己一句,就要動手打自己,急着替榮氏母女出氣。

呵,這算什麽?好像自己只是外面買來的丫頭。

明蕙扯了妹妹一下,将她拉在自己身後,神色緊張的看着父親。

邵大奶奶也被吓壞了。

沈氏更是憤怒無比,看着丈夫質問道:“仙蕙到底做了什麽?你怎麽無緣無故的就要打她?不論對錯,總得先問清楚原委啊。”

“還用問?!”邵元亨從未有過如此雷霆震怒,指着仙蕙的臉,“你到底還有哪點不知足?你要首飾就給你打首飾,三萬兩銀子,我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你要東院下人的賣身契,我也給你,沒多說一句話。”轉過頭,一臉心痛的看向邵彤雲,“你……,你竟然毀了彤雲!”

邵彤雲捂着臉,梨花帶雨,傷心欲絕的哭了起來。

仙蕙一臉委委屈屈之色,問道:“爹,你為何說是我害了彤雲?無憑無據的,就給我扣如此大的一份罪名。”

“你還裝糊塗?!”榮氏紅着眼睛跳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你的裙子被丫頭給潑濕了,彤雲好心陪你過來換裙子。卻不料,你……,你竟然暗藏歹毒,假意說自己頭暈發困,哄得彤雲去旁邊睡下,然後……”她放聲大哭起來,“天吶!就是毒蛇,也沒有你這麽毒啊。”

榮氏哭,仙蕙也哭。

她拿着早先準備好的蔥汁帕子,在眼睛上狠揉,眼淚頓時簌簌而下,哽咽道:“我不知道,榮太太為何這樣颠倒是非黑白?彤雲過來陪我換裙子,不假……,可是搬箱籠的丫頭一直不來,我們等了很久,是彤雲親口說要去梢間歪一歪,不是我……”

榮氏尖聲道:“你撒謊!”

仙蕙針鋒相對哭道:“那你讓彤雲來說,我有沒有撒謊?”聲音堅定,“我可以對天發誓,要是這些話有一字謊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邵彤雲只是哭,好像哭得哽咽難言說不出話。

大郡王妃指責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該讓彤雲獨自睡下,然後就自個兒偷偷溜走啊。”一臉心痛之色,“若非如此……,彤雲又怎麽會出事?”

仙蕙哽咽哭道:“我叫她了,真的……,可是她睡得很沉很沉,叫不醒。”抽抽搭搭的,“我又不好意思去喊丫頭,怕有人看見,再臊了她……,所以就想去前面花廳找榮太太,結果、結果還走迷了路。”

“你、你……”榮氏氣得渾身發抖,“你滿口謊話!”

仙蕙心下冷笑,難道你們不是滿口謊話?不接招,只是傷心無比的哭。

大郡王妃一臉厭惡之色,“你別狡辯了!說來說去,都是你沒有叫彤雲一起走的過失,是你害了彤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人定了罪,“還害得大郡王顏面盡失……”

她話未說完,忽然間“砰”的一聲巨響,側廳的門被人狠狠踹開!

衆人都是大吃一驚,看了過去。

“郡王爺?四叔?”大郡王妃驚駭無比,他們怎麽會一直在偏廳呆着?是什麽時候進去的?聽了多少?他們藏在那邊到底所為何故?不由結巴道:“你、你們……”

高敦陰沉着臉沖了上去,對準妻子的臉,就是結結實實“啪!”的一耳光,――閃得又準又穩,沒有絲毫偏差,将她打得嘴角流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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