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陷害

仙蕙對自己的命運擔心不已。

曹娥卻是越發興奮起來,每天都跑過來蹭在一起說話。要不是害怕厲嬷嬷責備,只怕都要跟這屋的秀女換個屋子睡,日日夜夜和仙蕙湊在一起了。

“哎……”她用肩膀推了推仙蕙,“貴妃娘娘是怎麽跟你說的?”

仙蕙不理她。

曹娥又道:“以後要是皇上封了你位分,我能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啊?”

仙蕙還是不理她。

“仙蕙……”曹娥的口氣十分親熱,帶出幾分讨好巴結之意,“我挺喜歡你的,我們說話又合得來,往後我們住一起吧?你想想看,好歹我們都是江都來得啊。”

仙蕙本來就提心吊膽的,又被她纏磨了好幾天,這些話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不由忍無可忍,煩躁道:“有三十六個秀女都是江都來得呢!一個宮也住不下。”

曹娥怔住,繼而窘得漲紅了臉,憤憤道:“你能耐什麽啊?還沒做上娘娘,倒先擺起娘娘的譜了!”氣得摔了門,“稀罕麽?都是秀女,有什麽了不起的。”

仙蕙頓時覺得耳根子清淨了。

――卻不知禍從此起。

第二天,仙蕙沒有等到梅貴妃的賞賜,卻等到了梅貴妃的傳召。來領路的宮女,用一種看死人的表情,勾起嘴角道:“請罷,仙蕙姑娘。”

到了玉粹宮,梅貴妃漫不經心的比劃着手指甲,十指滟滟,好似染血一般。等人進來以後,半晌了,才挑眉問道:“聽說,你們來得路上客棧失火了。”

仙蕙心裏“咯噔”一下。

不好!直覺告訴她,後面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出來罷。”梅貴妃淡淡道。

仙蕙順着她看的方向,扭頭看去,眼裏頓時露出驚訝之色,……是曹娥!

梅貴妃往下睨了一眼,“說說,客棧失火是怎麽回事?”

曹娥跪在地上,義憤填膺的說道:“就在我們離開江都的第一夜,晚上客棧突然無緣無故失火了。這件事情,從江都來得秀女都知道。”指了仙蕙,“失火的屋子,就是她住的屋子,另外一個秀女,因為被厲嬷嬷責罰而去了柴房。”

梅貴妃皺眉,“說要緊的!”

曹娥吓得一哆嗦,趕忙飛快道:“當時我就住在邵仙蕙的隔壁,因為失火害怕,一直留意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咽了下口水,“有人喊了,有刺客!後來好像是刺客被人抓住,但、但她……,肯定是不清白了。”

仙蕙頓時腦子“嗡”的一下。

梅貴妃見她臉色慘白,心下快意,“邵仙蕙,你怎麽說?”之前故意讓她惹眼,果然就激起了別的蠢貨心裏不平,那曹娥告狀告得飛快,正在做着扳倒了對手,好踏着屍體上位的美夢呢。

“不是那樣的。”仙蕙努力鎮定自己,微微顫抖,“當天夜裏的确是失火了,有個刺客,不過那個刺客是女的,是一個婦人。”

“你胡說。”曹娥急了,要是扳不倒仙蕙再惹一身騷,讓貴妃惱怒怎麽辦?因而急急指責,“撒謊!哪有刺客是女的?肯定是男人!”

仙蕙恨不得上前扇她一耳光,強忍了怒氣,回話道:“貴妃娘娘,當天失火抓刺客的時候,厲嬷嬷也在的,她可以作證,那個刺客的确是一個婦人。”

梅貴妃一聲輕笑,“傳厲嬷嬷。”

今兒的戲,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唱完的。

等厲嬷嬷來了,自己可是要唱一出熱熱鬧鬧的大戲,才能收工。

靜谧如水的大殿內,幽幽靜靜,間或能聽到香爐裏面香屑燃燒的“劈啪”聲,又小又細又輕,更家增添一種無形籠罩的壓力。

厲嬷嬷進來以後就臉色灰敗,跪在地上。

仙蕙頓時感覺更加不好,她不是宮裏有頭有臉的嬷嬷嗎?聽說,就連皇後娘娘和妃子們見了她,都是客客氣氣的,怎麽突然不言不語就跪下了?而且一臉做錯了事,被人拿捏住把柄的模樣。

她……,可是知道自己和高宸“不妥”的。

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兜頭兜腦的,正從萬丈高空朝着自己襲來,――明明知道掉進了陰謀裏面,卻無法脫身。

“厲嬷嬷。”梅貴妃又問:“邵仙蕙說,當天客棧失火的時候,進去的刺客是一個婦人?你也在場,她說得可都是實話?”

“是。”厲嬷嬷低頭回道。

梅貴妃又道:“一個人的話難以盡信,誰知道你有沒有收了她的好處,而替她撒了謊?”鳳目微微一轉,“當時可還有別人在場?”

“有。”厲嬷嬷回道:“江都慶王的嫡出幼子,四郡王高宸當時也在現場,是他的侍衛抓了那個刺客婦人。”

“這麽說,她沒有撒謊了。”梅貴妃根本沒有半分喝斥,反而問道:“那麽當時除了四郡王和你,還有別人嗎?邵仙蕙又是藏在哪裏?怎麽被找到的?”

厲嬷嬷好似被人掐住了七寸,對方問什麽,就一五一十的說什麽,“當時侍衛們和其他人都離開了,就奴婢和四郡王在。”看向仙蕙,“她藏身在窗戶外面,因此……,才僥幸逃過床下刺客的殺害。”

“聰明啊。”梅貴妃拍了拍手,笑道:“真是一個機靈伶俐的姑娘。”

仙蕙可高興不起來,一顆心……,就好像被人用細線提着,高高吊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弦會繃斷了。只盼梅貴妃快點問完,就此了結,――可是大殿裏的氣氛,明顯不是能夠輕易化解的。

果 不其然,梅貴妃接着又笑問:“邵仙蕙,當時夜已經很深,想必你也應該上床睡覺了。而就算你機靈,聽得刺客的動靜趕緊藏起來,慌亂之中,肯定不可能穿戴得整 齊整齊,哪有功夫給你慢慢穿衣服啊?也就是說……”她笑了笑,“本宮不是那種妄自揣測的人,還是讓厲嬷嬷來說,當時她身上穿了什麽?”

仙蕙聽得這話,頓時身體忍不住搖搖欲墜。

厲嬷嬷靜默了一瞬。

“怎麽?!”梅貴妃冷哼道:“你想編造謊言!別忘了,呵呵……”語氣明顯停頓了一下,但卻沒說具體內容,轉而道:“若是秀女不清白了,再獻給皇上,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厲嬷嬷像是給吓着了,軟在地上。

而旁邊的曹娥則吓得不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還不說?!”梅貴妃厲聲喝道。

厲嬷嬷慌張道:“當時邵仙蕙的确沒有穿戴整齊,而是只穿了中衣,她藏在窗戶後面吹了冷風,凍僵了。進來的時候沒有站穩,差點摔在地上,是……,是四郡王伸手抱住了她,這才沒有讓她摔着的。”言畢,就伏在地上不動了。

仙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難以呼吸,幾乎快要暈過去。

“原來如此。”梅貴妃曼聲笑了,“看來四郡王也是一個溫柔多情的人,知道憐香惜玉啊。”望着仙蕙呵呵的笑,“哎,可惜了。”

大殿裏面一片靜谧無聲的死寂。

仙蕙腦子裏裏面“嗡嗡”的,完了,完了,不僅自己完了,還連累了高宸,自己和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等等……,要是高宸因此有個三長兩短的,慶王府豈會放過邵家的人?!至少,絕對不會放過東院的人!

不!不可以!

仙蕙擡頭看向笑容得意的梅貴妃,再看向厲嬷嬷,還有曹娥,不明白她們到底是串通好了?還是陰差陽錯說出這些的?但……,這都沒有關系了。

自己不想死,但卻更不想讓母親、姐姐和哥嫂他們有事!絕不可以。

難道自己重活一世,就是為了給他們短暫的歡樂,再害得他們全都消亡嗎?甚至就連高宸,也是被自己給害了啊。

大殿上,梅貴妃似乎說了什麽,有宮人好像應聲出去了。

仙蕙卻聽不清、聽不見,就好像前世差點被大郡王侮辱那次,心中一片空白,腦子完全不能轉動,根本不知道周圍的人在做什麽。

怎麽辦?到底要怎麽辦?她欲哭無淚,心中升起無窮無盡的後悔和害怕,生怕會因此害了親人們!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絕不能走到哪一步,就算自己死,也絕不可以害了他們!

對了,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能以死明志、以證清白,挽回皇帝的顏面了?那些失貞的婦人,不都是一死了之嗎?自己現在還不算是皇帝的女人,人死燈明,皇帝也應該不會再遷怒了吧?

除了死,再也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則的話,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讓高宸跟着自己一起陷入泥潭,繼而再惹出潑天禍事來!不要,絕對不要那樣的血腥悲劇!

仙蕙怕被人阻攔,低着頭,悄悄打量四周的環境。

大殿周圍空蕩蕩的,離自己最近可以用來輕生的,只有一個放在梅貴妃椅子前面的鎏金博山爐,工藝繁複、尖銳多枝,花苞樣的形狀上面全是尖尖的角,而且這種鎏金香爐裏面是銅芯,肯定足夠結實!

要死,就得真的死!自己可不是邵彤雲那種做戲的。

仙蕙回想起她短短的兩輩子命運,竟然每次都死在被人陷害上面,每次都給親人帶來巨大痛苦,甚至危險,越想越是悲傷難過。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年輕少女,對生有着無限的眷戀,被迫受死,眼淚有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母親、姐姐、哥哥嫂嫂,祖母,還有琴姐兒,還有陸澗,還有姐夫宋文庭和今生尚未見面的小外甥,……永別了。

仙蕙哽咽哭了起來,趁着梅貴妃等人冷眼看笑話,猛地沖了上去,抱起博山爐往頭上狠狠一磕,頓時血流滿面磕破了頭,軟軟倒在了地上。

梅貴妃頓時驚呼,氣急敗壞道:“快!快傳太醫!千萬不能讓她死了!”

玉粹宮頓時一片忙亂嘈雜。

正在喧嘩,忽地聽見外面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在一群宮人們的簇擁之下,皇帝緩緩走了進來,約摸半百年紀,因為連圓圓的,身體發福,明黃色的五爪龍袍穿在他的身上,都少了幾分氣勢。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長身玉立,有着一種淡淡的晴雪玉濯光華。

梅貴妃眼裏露出一絲驚訝,繼而上前請安。

“免。”皇帝擺擺手道:“不用回避,他是慶王的四兒子高宸。”

高宸看着一地觸目驚心的殷紅鮮血,和生死未蔔的她,眸光幽深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大家誤會了,女主不會在皇宮裏磨磨唧唧很久的,選秀這個劇情是為了讓女主訂親,然後進入婆家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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