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前方有惡犬

她跟霍芸婳,最多算是點頭之交,至于過節就更談不上了,是真沒想到這事兒會是沖着她來的。

霍芸婳哭得跪倒在地。

衆目睽睽之下,武昙一時有點茫然。

跟武青瓊交好的那個姑娘眼珠子一轉,已經适時的去扯武青瓊的袖子,聲音不高不低,“瓊兒,剛才走在芸婳姐姐身後的是你二姐吧?”

霍芸婳似是驚了一下,方才有些不可置信的慢慢轉頭看向武昙。

那目光裏,有怨恨也有委屈。

武昙被她盯得,直想發笑——

真是清早出門沒看黃歷,這都什麽破事兒!

而蕭昀,顯然已經先入為主的信了霍芸婳,眼神愠怒又犀利,冷聲逼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這位太子殿下只比武昙大三個月,今年同是十二歲。

大胤的皇族蕭氏一脈的開國皇帝據說就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而被選入宮的妃子們也都是姿色過人的,這歷代傳承下來,皇族之中無論男女,樣貌都生得不差。

太子蕭昀的五官就很是俊秀,再加上自小的教養好,天生貴氣使然,小小年紀,氣質已然十分出衆。

武昙是第一次正面和他打交道,但眼前這個冷飕飕的氣場确實不怡人,她是真的完全生不出任何與受寵若驚類似的情緒來。

于是暗暗提了口氣,她屈膝跪下去,先是從容的給姜皇後母子磕了個頭,然後擡頭望定了二人,字字沉穩道:“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明鑒,臣女之前的确是走在霍家小姐後頭的,可是我與她并不相熟,也無恩怨,并不曾動過她一指頭!”

她的态度冷靜,語氣不卑不亢。

姜皇後似乎有些意外,先是一愣,随後眸子裏就浮現一層笑意。

可這邊她還不曾開口說什麽,霍芸婳的丫鬟已經不忿的大聲道:“武二小姐也說我家小姐與您素無恩怨了,這樣冷的天,難不成還是我家小姐自損身體來污蔑你嗎?”

武昙扭頭看了霍芸婳一眼:“這就得問你家小姐自己了!”

簡直莫名其妙!她是什麽時候招惹到這女人的?真的是提前毫無跡象,才會輕易吃了這個啞巴虧。

“你……”霍芸婳大概是沒想到面對這樣的指控武昙居然可以毫不露怯,一時間表情更加驚憤:“娘娘,殿下,臣女并沒有攀誣武家小姐啊,誠如武家小姐所言,臣女與她并不相熟,我甚至都不知道走在後面的是她……”

本來就是口說無憑的一件事,造個勢而已,不過這個武昙的态度如此嚣張,倒也算暗合了她的心意。

霍芸婳表演得也可謂情真意切了。

眼見着行禮的吉時将到,臨安公主身邊的嬷嬷已經出來在趙賢妃耳邊催了。

趙賢妃可不想為了這些雞毛蒜皮耽誤了女兒及笄禮的大事,就含笑走過去姜皇後身邊道:“娘娘,臣妾看方才那回廊上也是人多,許是一場誤會呢,要不——”

話音未落,蕭昀卻是不依不饒的目光銳利往人群裏一掃:“方才你們有誰是走在霍家姑娘和武家姑娘身後的?有人看到當時事發的情形了嗎?”

他這麽一問,衆人就又紛紛去看武青瓊二人。

她旁邊的姑娘一看太子當面質問,當即就明哲保身的悄然往後縮了縮。

衆目睽睽之下,武青瓊臉漲得通紅,被身邊的木槿拽了一下方才後知後覺的趕緊跪下,倉惶的低着頭,眼神在大理石地面上亂瞄,“我……我……”

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實在沒有武昙那樣的定力和強悍的心理素質,心裏已經抖做一團,然後頭腦一熱,脫口就拿出了平時在家和武昙互別苗頭的勇氣:“我想——我二姐她不是故意的!”

姐妹兩個平時就不對付,這時候踩一腳,幾乎就是武青瓊本能的反應了。

而此言一出,便等于是坐實了武昙的罪名。

“呀!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這樣的事啊……”

“怪不得剛才出事,武家小姐離得最近都沒聽她幫忙喊人呢!”

“可是這是為什麽啊……”

敢在宮裏行兇,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即便是有皇後和後妃們在場,衆人也忍不住指指點點的議論起來。

大概是因為心上人被欺負了,蕭昀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盯着武昙,眼睛裏幾乎能射出刀子來,冷冷的質問,“現在指證你行兇的是你的親妹妹,你沒話說了吧?”

跪在後面的程橙一怒,就要膝行上前去跟武青瓊争辯,卻被武昙以一個眼神鎮住了。

武昙自己也是一口氣梗在胸口,只能強自鎮定的反問:“臣女親妹妹的話,就是鐵證?”

蕭昀簡直大怒:“那你倒是給本宮一個理由,你們身為同胞姐妹,她何故會幫着外人來陷害你?”

何故?無非就是後宅女子之間争來鬥去的那點小心思麽?

何況——

不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算什麽同胞姐妹!

可是這些話,武昙沒辦法跟一朝儲君去争辯,最後就只能是理直氣壯的頂了蕭昀一句:“個人自有個人的心思!可是臣女沒做過就是沒做過,還請殿下明鑒!”

“狡辯!”蕭昀卻是認定了她的罪名,只是他到底是少年心性,眼見着武昙不肯屈服,就非要較這個真,目光一掃,就落在了旁邊霍芸好面上:“霍芸好,當時你應該離着你姐姐最近,事發時的情形究竟如何,你說?”

“臣女是走在姐姐前面的……”霍芸好跪得筆直,垂眸斂目。

既然事情不是沖着她的,她這時候倒是很淡定,回得規規矩矩,也簡單明了,至于後面隐藏的欲言又止——

在場的人,多是不關心,也懶得去深究的。

這位霍家二姑娘似是曉得些什麽的?武昙不由的拿眼角的餘光悄然看了她一眼。

蕭昀沒能揪出第二個人證來,頓時有些心浮氣躁。

這時候,盛裝打扮好的臨川公主已經等不及的跑了出來,隔着院門就開始抱怨,“母妃,吉時都要過了,你們幹什麽呢?這些不懂規矩的,都轟出宮去就是……”

她提了裙子跨出門來,一臉的不悅。

趙賢妃唯恐她當衆失儀,忙迎上去一把拽住她,低聲安撫。

眼見着蕭昀鑽了牛角尖了,姜皇後也再不能坐視不理,就走上前來道:“行了行了,今日臨安及笄,是喜事,這裏就到此為止了!姑娘家家的拌幾句嘴,有什麽好計較的?”

“母後!”蕭昀見她偏袒,更是大為光火。

“定遠侯府世代忠良,他們家的家風本宮是知道的,武家的女兒,本宮也信得過。武家丫頭,起來吧。”姜皇後的語氣不徐不緩的,卻是不怒而威。

她刻意提起武家,便是在給蕭昀警告。

蕭昀捏住手指,一忍再忍,終于是沒說什麽,只嫌惡的瞪了武昙一眼,就一個人先甩袖進了華陽宮。

姜皇後無奈的暗暗嘆了口氣,又使了個眼色,她身邊的方姑姑就親自上前,把武昙扶了起來。

這個舉動,無疑就是公開替武家小姐撐腰的!

在場的姑娘們驚訝之餘,更有人嫉妒的紅了眼。

“謝皇後娘娘恩典!”武昙屈膝拜謝,心裏卻在打鼓——

她不天真,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就算她們武家是朝廷棟梁,霍芸婳的父親還是太子太傅,在天下士子中間備受推崇呢……

從霍芸婳的陷害,到姜皇後母子各自的态度……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太對勁……

武昙垂眸下去,退回人堆裏站好,旁邊的霍芸婳等人也都紛紛爬了起來。

姜皇後的目光巡視全場,肅然道:“方才回廊上發生的事,就是一場意外,一個誤會,霍家姑娘是緊張過度,失足落水的,以訛傳訛可不是名門貴女的德行修養,都記住了嗎?”

“是!臣女等謹遵皇後娘娘教誨!”衆人齊聲應諾,這事兒便算是就此揭過了。

姜皇後轉身進了華陽宮的大門,她是有心晾着霍芸婳,可哪怕是看霍太傅的面子,趙賢妃也得給個臺階,于是仍是叫人帶着霍芸婳去偏殿換了衣裳。

之後臨安公主的及笄禮上,除了太子蕭昀一直黑着臉,其它一切圓滿。

禮畢之後,趙賢妃要替女兒在華陽宮設宴,蕭昀卻是早就不耐煩,第一時間便甩袖而走。

為了不搶趙賢妃母女的風頭,午宴姜皇後就沒有參加。

因為是女兒的及笄禮,皇帝龍心大悅給了許多賞賜,這次午宴辦得十分豐盛,宴席過後臨安公主本來是準備招待大家再吃茶多玩一會兒的,可是外面天突然陰得厲害,就只能提前散了。

衆人仍是被來時的那位姑姑領着出去。

行到半路,天上已經淅淅瀝瀝的開始落雨,姑娘們難得聚到一起,說說笑笑的倒也不覺得怎樣,一行人趕着出宮,就沒等着人來送傘,急匆匆的眼見着前面就要出了禦花園,不想那道宮門之下卻赫然看見太子蕭昀已經等候多時了。

本來一場盛宴下來,賓主盡歡,之前霍芸婳鬧出來的那個小插曲已經被忘得差不多,可太子殿下這時候出現,明顯就是幫着大家找回憶的……

人群之中,突然安靜下來,大家紛紛打住腳步,再不敢動了。

蕭昀迎面走過來,身後跟着個撐傘的小太監。

他那臉色,還沒有這陰沉沉的天色好看……

武昙腦中突兀的就冒出一個念頭——

糟糕!前方有惡犬擋路!

------題外話------

【小劇場】

某女主:【生無可戀臉】糟糕!前方有惡犬擋路!

某太子:【大怒】你敢罵本宮是狗?

某女主:【嘴角抽搐,破罐破摔】罵你咋地?

某太子:【生無可戀臉】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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