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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寧洗完躺到床上，發現手機裏有一條十五分鐘前的短信。

【到家了嗎？】

他連忙回複：【到了，剛才在洗澡。】

對方幾乎是秒回：【你再晚一分鐘回我就要殺回來了！】

簡寧的臉上露出點笑意，想了想又問：【你呢，到了嗎？】

【快到了，再十分鐘吧。】

【那你好好開車，我先睡了。】簡寧怕穆彥分心，不敢再多聊。

【晚安。】

短短幾句對話，簡寧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他又想起剛才黑暗中的那個擁抱，心裏的悸動像是潮水，不斷回湧。

他想到剛認識穆彥的時候，對方就好像一只初露鋒芒的小獅子，無所畏懼，活力無限，上了一整天的課，還能接着打上一小時的籃球，尤其是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擁有無限的探索精神，比如說簡寧。

穆彥之前從來不上晚自習，放了學打完籃球就回家，但認識簡寧後，破天荒地開始上晚自習了，打完球買點晚飯，一身熱汗地回教室抄作業，還不忘給簡寧帶點好吃的當賄賂。

穆彥和簡寧的後座換了位置，瞄準簡寧的抽屜把飯團扔了進去，一邊拿筆戳簡寧的肩胛骨：“你是不是不吃晚飯啊，怎麽瘦得和排骨一樣。”

簡寧不理他，他又拿腳把簡寧的凳子頂得上下晃動：“我幫你檢查一下作業啊。”

簡寧快要被這人煩死，頭也不回地把做完的卷子丢到後座。

穆彥心不在焉地抄着作業，時不時地擡頭盯着簡寧纖細的脖子看，那一截脖子很白，上面骨頭凸起，看得他很想……于是穆彥擡起上身，湊到簡寧耳後小聲叫他：“簡寧……”

簡寧被噴到耳朵上的熱氣吓得一個哆嗦，脖子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猛地回頭怒瞪穆彥：“你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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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彥看着簡寧近在咫尺的睫毛，咽了咽口水：“剛給你的飯團你吃了沒？我肚子餓了……分我一半吧。”

“……”簡寧覺得這個班草簡直有毛病。

穆彥運動量大，消化也快，最後那一個飯團還是進了他自己的肚子，他有點不好意思，晚自習後非要再買一堆吃的，然後和簡寧走去同一個公交車站坐車。

學校離車站很遠，一路上穆彥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從籃球聊到電影，從數學老師的禿頂聊到隔壁女生的情書，簡寧大部分時間都只管聽着，到後來也會說上兩句。偶爾不聊天的時候，穆彥會把一個耳機塞進簡寧的耳朵，給他聽自己喜歡的歌。

那段路，穆彥陪着簡寧一直走到畢業。

簡寧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接納穆彥的，他想，沒有人會真的拒絕別人對他好的，只是有些人的好太短暫，他還來不及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對方就已經離開了。

簡寧越想越清醒，明明身體很累，但腦子卻自顧自地在想，他甚至想到了冬夜車站裏的擁抱，無人公交車上的親吻，還有黑暗樓梯間的喘息。

他憤憤地把頭埋進枕頭裏，壓制住身體裏冒出來的欲望。穆彥就是個禍害。

簡寧第二天起來昏沉沉的，昨晚好不容易睡着，後半夜又做了荒唐的夢，到底還是沒躲過洗內褲的下場。

他給寧婕準備好早飯，自己卻來不及吃了，草草洗漱一番就飛奔出門。

穆彥正站在樓下啃包子喝豆漿，只聽樓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簡寧就像只兔子似的沖了出來，連守在門口的他都沒看到。他不得不幾步追上去，一把将人攔住。

“一大早，跑什麽。”

簡寧看到他吓了一跳，腦子還有點沒轉過來，愣了幾秒呆呆地問：“你……怎麽在這？”

穆彥心想，都被我知道你家地址了，我還能放着你跑嗎？

“送你去上班，早飯吃過了嗎？”

“沒有……”簡寧由着穆彥把他拉到車前，半推半抱地弄上了車。

“那正好，買了你的份。”穆彥都要發動車了，看簡寧還懵着，有點好笑，捏了捏他的臉，“昨晚做什麽壞事了，到現在還不醒。”

簡寧看着穆彥的臉，想到昨晚做的夢，臉又熱了起來，扭過頭不去看他。

穆彥被他的反應弄得猝不及防，心裏暗罵兩句，深吸一口氣在小賬本上又記下一筆，下次一起讨回來。

晚上穆彥照例去接簡寧，他在簡寧店門口蹲守了那麽多天，早摸清了簡寧的上下班時間，這會兒隔着馬路遠遠地看簡寧在店裏拖地、關燈。

簡寧似乎被地上的水滑了一下，擺出一個有點好笑的姿勢，站定後呼出一口氣，先是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看他，又賭氣似的拿拖把對着那塊地狠狠地拖了兩下。

穆彥看得笑出聲，他的寧寧還是一點都沒變，根本裝不了壞人。

“不好意思我們店已經打烊了。”簡寧聽見有開門聲，頭也不回地喊道，見身後沒反應，便轉身去看，“穆彥？！”

“來接你回去，外面雨很大。”穆彥拿着不停滴水的傘，站在門口朝他笑。

簡寧不想麻煩穆彥，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沒解決，他還不能毫無顧慮地和穆彥在一起。但是穆彥站在那朝他笑，他就一點辦法都沒了。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妮妮看得目瞪口呆，秀恩愛，了不起咯！

穆彥堅持要把簡寧送上樓，他的雨傘全擋在簡寧頭上了，自己被淋得半濕，褲腳貼在腿上，往下滴着水。

簡寧拿來自己的毛巾給他擦臉擦衣服，看他不停地吸鼻子，忍不住皺眉：“你要不要進來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這樣要感冒的。”

穆彥當然求之不得，他把身上的水擦得半幹才進去，站在門邊悄悄地打量着屋裏。簡寧的家很小很簡陋，一眼就能看全，石灰剝落的牆壁，瓷磚地，客廳小得還放不下一張沙發，家具大概也是原來房東留下的，都有些年代了。

穆彥心裏有些難過，正想走上去抱一抱簡寧，邊上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

“寧寧，是你嗎？”寧婕探出一個頭，看到簡寧身邊還站着另外一個男人，吓得叫了一聲，“寧寧，他是誰！”

“媽，不要怕，他是我朋友。”簡寧連忙走過去輕聲安撫。

“不要，不要……臭男人，不準進門！滾，滾出去！”寧婕揮舞着手臂，對穆彥破口大罵。

穆彥本想叫一聲阿姨，現在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他好幾年前見過寧婕幾次，都是送簡寧回家的時候，但顯然寧婕已經不記得他了。

“不好意思，我媽……比較害怕陌生人。”簡寧有些費力地抱住寧婕，回頭抱歉地看了眼穆彥，“對不起，你先走吧……”

“沒關系，我知道……那我先走了。”穆彥想去摸摸簡寧的頭，但最後還是克制住了。

穆彥在簡寧家門口站了很久，身後的房門裏隐約還能聽見寧婕哭鬧的聲音，遲遲沒有消停。他有些待不下去了，心裏仿佛被鋸子來回割扯一般鈍痛。他突然不太想去知道簡寧這些年發生了什麽，是怎麽過來的，他後悔晚了那麽多年才找到他的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