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壽宴

壽宴當晚。

宴會六點半正式開始, 此時六點不到, 客人正陸續趕來。

這場宴會規模并不大，老人家也受不起多大的折騰，因此只請了親戚和商業上關系較為密切的合作夥伴。

池卿在屋中陪着肖奶奶。

從昨天來到肖宅, 和肖爍辰父母還有肖奶奶都見過面後，池卿就成了肖家人的“新寵”, 一舉壓過肖爍辰在家中的地位。

照肖奶奶的話說, 就是, “這孩子六根清淨，心地純良，與佛有緣。”——自打肖爺爺離世，肖奶奶便開始信起了佛。

而肖媽媽不同, 她就是看池卿長得好，又安靜，她就打心底裏喜歡, 一直念叨“卿卿是個好孩子。”

每每聽到他們稱呼池卿為“孩子”, 肖爍辰心裏都會不由自主地別扭幾分。

不知不覺, 他奶奶和爸媽就升了無數輩。

肖奶奶身着大紅唐裝，看起來非常精神，全然不像一個已至古稀的老人。

拉着池卿在自己房間裏, 肖奶奶手裏捧着一個相冊, 像每一個慈祥的老人都會做的那樣，稍顯唠叨地介紹自己的家人。

“這是辰辰兩歲時候照的。”肖奶奶指着相冊上一個小孩。

小孩手裏抱着比他還大的大烏龜，像是不太情願, 瞪大眼睛看着鏡頭。

“你看他那時候，眼睛多亮。”肖奶奶嘴角勾着，眉目間滿是慈愛。

看着照片上簡直是縮小版的肖爍辰，池卿道：“肖爍辰的眼睛，現在也很好看。”

肖奶奶聞言，擡頭看池卿一眼，搖搖頭笑道：“長大了，總歸跟小時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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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肖奶奶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孩子，你知不知道辰辰這名字，是怎麽來的？”

池卿搖頭。

肖奶奶從相冊裏把照片抽出來，翻到背面，上面赫然寫着一句話——給我最可愛的小星星。

“辰辰五歲以前，還有個小名叫星星的，因為他媽媽覺得他眼睛長得好，就總愛這樣叫。後來他長大了，覺得星星像個小姑娘的名字，就不讓這麽叫了。”

池卿聞言忍俊不禁，恍然明白過來。

爍辰爍辰，最閃亮的一顆星辰。

看到他嘴角隐約的笑意，肖奶奶知道他已經懂了，也就沒再多解釋，搖頭一笑，“可惜，長成現在這個皮樣子。”

池卿認真道：“不，他很好。”

肖奶奶看向他，正要說些什麽，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打斷。

“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走近一看，看到照片上自己抱着大綠烏龜的模樣，肖爍辰無奈，“奶奶……”

這種黑歷史還給別人看。

說着他又看向池卿，“我是被人逼着拍的，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只醜烏龜。”

肖奶奶橫他一眼，把照片拿來放回相冊，“外面都忙完了？”

“還沒，剛送客人進來，順便過來看看。”肖爍辰看一眼池卿，“看你們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還有些客人沒到。”

“我帶着他能有什麽事。”肖奶奶往外趕他，“忙你的去吧，我和卿卿很好，不用你管。”

卿卿……

深刻地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局外人，肖爍辰咂了咂嘴，看卿卿一眼，出去院中迎客。

待他走後，肖奶奶偏頭看向池卿：“你不喜歡這種場面是不是？”

談不上喜不喜歡，但池卿的确鮮少參加此類活動。

以往鳳凰族每有類似的場面，他都只需露面走個過場，不會多留。人一多，總會有些吵鬧。

“亂，吵鬧，覺得麻煩。”肖奶奶和池卿想法一樣，“我也不喜歡，等會兒你只管跟着我，咱們去外面露個臉，就回來。”

“哥！”

肖爍辰從屋裏出來，一個年輕人跑上來，熱情和他打招呼。

長眉一揚，肖爍辰：“你今天怎麽也來了？”

蔣諾嘿嘿一笑，正要說句場面話，就聽肖爍辰又道：“我以為你還被蔣叔禁足。”

蔣諾：“……”

說話間，一個中年男人和一高挑女子走到近前。

中年男人對肖爍辰爽朗一笑：“小辰。”說完又笑着擡手指肖爍辰，“不對不對，現在該改口，叫肖總了。”

“蔣叔又拿我說笑。”肖爍辰說着，把人往裏帶。

蔣宏中“哈哈”笑兩聲，突然攔肖爍辰一下，指着身旁的高挑女子，對肖爍辰介紹道：“小辰，這是葉姑娘……”

肖爍辰錯眼看向這位葉姑娘。

身為被介紹的主角，葉姑娘此時注意力卻并不在他們身上，正四處打量周圍。

眸光掃過肖爍辰時，微微停頓一秒，又立刻渾不在意地移開。

“前段時間我身體不舒服，就是葉姑娘幫我治好的。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我擅自将她帶來，還請你不要介意。”蔣宏中道，說着壓低聲音，“她性格有些高傲，對誰都如此，你別放在心上。”

肖爍辰收回視線，對蔣宏中一笑，“蔣叔客氣了，我帶你們入座。”

蔣宏中感激地對肖爍辰點點頭，扭頭教訓蔣諾一句：“臭小子！好好陪着葉姑娘！”

葉姑娘和蔣家父子倆坐在一處。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情況，座位本就安排的比較寬松，此時多加一把椅子一副碗筷，并不是難事。

肖爍辰将一切安排妥當，正要離開時，目光不經意間又和那位葉姑娘對上。

微微一笑，肖爍辰：“慢坐。”

葉姑娘沒應聲，淡淡移開視線。

肖爍辰微一挑眉，和其他幾位客人招呼一聲，起身離去。

這位葉姑娘，豈止是高傲那麽簡單。

她眉眼間流露出的不屑堪稱毫不掩飾。

不過……

肖爍辰仔細回想了下她方才打量四周的眼神。

那并非一種高高在上，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态度，反之，她看得非常認真。

那種認真的程度，就算是誠心來參觀，都不一定會有。

而且……看方才蔣宏中的态度，并不像他自己決定帶這位葉姑娘一起參加壽宴。

卻更像是……對方執意要來，而他無法拒絕。

想着，面色不由有些凝重，肖爍辰擡手叫來一個平時很機靈的傭人，吩咐他看好這個葉姑娘。

又過約莫十幾分鐘，宴會正式開始。

老壽星此時才終于露面。

池卿扶着肖奶奶從屋裏出來，在中心主位落座。

短短一小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人震驚于池卿這個生面孔。

畢竟肖家現在就這麽幾個人，他們都門清。

現在新出現一個，還是陪着肖老太太一起出來的，衆人不免多看幾眼。

越看，有些時常網上沖浪的年輕人，就越覺得這個人眼熟。

蔣諾就是其中之一。

他這個角度不錯，恰好能看到池卿半張臉。

盯着那半張臉，眼睛眯了又眯，使勁看，使勁想了好一會兒，蔣諾猛地一拍大腿：“卧槽！我終于想起來了！這不是渡劫大佬嗎！”

這一聲非常大，桌上六七人目光全朝他看來，蔣宏中覺得臉都要丢到外太空，對大家賠笑兩句，擡手就是一巴掌呼到蔣諾後腦勺：“鬼叫什麽！丢不丢人你！”

“嘶”了一聲，蔣諾委屈卻不敢說話。

他只是一下子想起來，太激動而已。

被蔣宏中這樣一打岔，蔣諾再向池卿那邊看去時，以及看不清了。

因為巨大的生日蛋糕被推上來，場中燈光倏地暗了下去。

蛋糕共有七層，頂端一個巨大的壽桃，面向客人的那一側，寫着大大的七十。

點上蛋糕上的蠟燭，衆人齊唱生日快樂歌。

一曲唱畢，老太太站起身，拿着蛋糕刀意思意思地切了一下，蛋糕被推了下去，由廚師切開，分給衆人。

燈光重歸明亮，早就做好準備的服務人員依次上場，将菜品酒品呈上各桌。

觥籌交錯。

肖家主桌上，老太太在首位，左邊坐着肖媽媽，右邊坐着池卿。

肖爸爸和肖爍辰都要往後錯了一位。

每每有人能上前來和老太太敬酒祝壽的，看到這個座位排次，心裏都不由一驚。

誰不知道肖爍辰最受肖老太太寵愛，如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是誰？

有人言語間暗暗打聽，肖父肖母都是老江湖，三言兩語便搪塞過去，老太太也只是笑而不語。

來此的都是聰明人，如此反複幾次，也沒有人再不識相的追問。

來客有肖父肖母頂着，肖爍辰倒是難得清靜。

他們這桌有老太太在，飯菜比其它桌的要清淡些，而且又照顧老太太如今信佛，葷腥極少。

如此一來，倒是也非常合池卿的口味。

肖爍辰看着池卿比往常吃得多些的樣子，忍不住笑：“沒想到你竟然和我奶奶這麽投緣。”

池卿聞言掃他一眼，“這有什麽想不到的。”

肖爍辰一想也是。

池卿歲數比他奶奶還大。

也就是這張臉，太有欺騙性，總讓人以為他只是二十出頭的小孩。

在外面待了不到一小時，肖奶奶便借口累了，起身離席。

池卿自然是陪她離開。

肖爍辰也起身，決定把他們送回去，再出來應付客人。

兩人一左一右走在肖奶奶身邊。

宴會在肖家老宅後院舉辦，要回到房間，要麽走後門，要麽從外面繞一下。老太太的房間在靠近正門的地方，她又還想透氣，幾人便從房子一側繞。剛拐一個彎，突然一道勁風刮過，黑霧騰起。

眼睛像是被什麽蒙住，視力盡失。

池卿心中暗道不好，揮掌便要襲向右側某處，又突然意識到什麽，急忙收回掌勁。

肖爍辰眼睛特殊，視野先一步恢複清晰，看清眼前場景，驚聲叫道：“奶奶！”

心裏一緊，池卿擡手驅散黑霧，只見前方不遠處，肖奶奶被一黑衣女子扣住脖頸。

池卿欲要上前去搶，對方的手卻陡然加大力道，肖奶奶面部泛起一層紅色。

老人不知何時就昏迷過去，此時也不知她情況如何。

兩人不敢妄動。

肖爍辰沉聲問：“葉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黑衣女子沒理他，只是看向池卿，玩味道：“你長得，倒是很像我一故人。”

肖爍辰一怔，心中防備更甚。

池卿眉頭緊皺，沒有應她這話。

這女子實力不俗，比之先前他們在賀州遇到的夜枭兩兄弟強過不少。

而且更重要的是……池卿在她身上，感到一股極為熟悉的靈力波動。

像是之前在哪裏接觸過，如今卻一時想不起來。

眼見他不說話，黑葉一雙眼睛眯了眯，喃喃道：“鳳凰宗子，妖界之主。萬妖俯首，無人可敵。傳說中的人物。有他在，鳳凰一族便永遠是妖族的統治者。”

說着，她言語間似是有些惋惜，意有所指地看向池卿，“卻不知，他若是知道如今鳳凰族的處境，會是什麽心情？”

肖爍辰聞言心中劇震，錯眼一瞥，看見池卿眸中一閃而過的波動。

他早知道池卿或許來歷不凡，卻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

不知池卿會受到什麽影響，既擔心他，又擔心肖奶奶，肖爍辰不由向池卿那邊側移一步。

黑葉也饒有興趣地看着池卿，顯然對他的反應非常感興趣。

池卿看着在她手中，如今毫無知覺的肖奶奶，眼中波動轉瞬即逝，“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他淡淡道，說着又有些焦急的模樣，“老人家年紀大了，你放開她。”

黑葉聞言，像是也聽愣了，直直地看着池卿，許久之後，才爆發出一陣誇張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你忘了？你竟忘了？！”

池卿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只是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懂你的胡言亂語，快些放開奶奶。”

“哈哈哈哈……”黑葉只覺自己笑得眼淚都要出來，“當初你強渡天劫身消肉隕，所有人都等着看你會如何複生，卻不想你竟來到這荒蕪之地，還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

“既如此，你會不會連力量也忘了幾成？不會，都不是我的敵手了吧？”黑葉蠢蠢欲動地說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打敗妖族戰無不勝的最強者，太誘人了。”

池卿聞言，沒有搭理她，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你再不放開，我就要報警了。”

黑葉：“……？”

眼前這人看起來似乎當真全然不記得過往的事，黑葉興致喪失一半，頓覺無趣。

甚至，她忍不住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鳳凰族的宗子？

如今地球靈力增長，異能人士紮堆出現，這些低等人類對異常事件的接受度也越來越高。

看到自己不害怕，似乎也并不稀奇……

而且他竟然還要報警……

這是多麽地球人的做法。

但一切都只是猜測，沒有結論前，黑葉不敢看輕他。

冷哼一聲，黑葉擡手，朝池卿扔過去一個小藥瓶。

“啪嗒”一聲，藥瓶落地。

他竟然接也不接！

黑葉心裏氣了一下，冷聲道：“我不敢信你，你且把裏面的藥吃了，我就将這老太太放了。”

池卿聞言，彎腰撿起小藥瓶。

肖爍辰攔住他，皺眉問黑葉：“這是什麽藥？”

黑葉冷笑：“放心，不是毒藥。只是短時間，令你靈力盡失的藥罷了。體諒一下，我也要保護好自己。”

池卿垂眸看一眼手中藥瓶，又擡眸看向肖奶奶，才對黑葉道：“我吃，你放了奶奶。”

肖爍辰心裏一緊，剛要說話，被池卿拉住。

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池卿把肖爍辰拉到一旁，打開藥瓶，仰頭便吃了下去。

藥瓶扔還給黑葉，池卿：“放了奶奶。”

藥瓶果然空了。黑葉勾唇咯咯笑兩聲，“好。”

話音一落，擡手将老太太提起往旁邊一扔，整個人便騰地沖向池卿。

與此同時，池卿也如劍般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給卿卿遞奧斯卡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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