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此時被關在家中的德拉科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卧室的地板上。

自從上周六晚上被父親叫回家後，他就被鎖在自己屋裏，除了吃喝哪裏也不能去。

最初盧修斯憤怒地逼問他裏德爾墓地的事，他硬說紙條是被偷了，當天也只是挨了一頓打而已。周一晚上他父親回家時，才是真的怒不可遏。他狂躁地逼問他和哈利的關系，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那種話有失優雅，實在與他父親之前的作風相差甚遠，德拉科覺得這一次他父親是真的生氣了。

而他也有三天沒回霍格沃茨上課，這讓他心裏空落落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禁閉才能結束，像潘西那樣被關一周才能出來嗎？也不知道哈利對他的突然失蹤怎麽想。會不會着急，會不會想他，會不會想辦法找他。

“千萬別來找我，來了可沒那麽容易出去。”德拉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嘆氣。

好巧不巧，這個時候壁爐裏冒出了碧綠火焰，一個人從那裏走了出來。他戴着圓眼鏡，穿着格蘭芬多的院袍，正緊張地握着魔杖，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那正是德拉科正想見的人。

“傻波特？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德拉科驚訝地站起來。

他們現在位于威爾特郡的馬爾福莊園內，這是德拉科以前從沒和哈利提起過的地方。

“你家壁爐真多，我換了好幾條線路才找到你的屋子！”哈利激動到顫抖，“德拉科！看來你是真貨！”

哈利沖上去撲住德拉科，将他緊緊地抱住。

德拉科見到哈利時目光變得溫和，他攬住了懷裏的人，揉弄着他的頭發。

哈利喜極而泣，有這個小動作的一定是德拉科本人沒錯。他的委屈忽然排山倒海而來，将頭埋在德拉科肩窩裏小聲哽咽，“前兩天我在學校遇見了你父親了，他變成你的樣子上課。我以為是你，還和他說了很多話。”

德拉科驚訝地倒吸一口氣，緊張地看着哈利，“他都說了什麽，沒把你怎麽樣吧？”

哈利想了想又搖搖頭，“你父親被斯內普發現了，他走時看起來很生氣，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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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沒事……”德拉科思忖道，“他到底是我父親，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只罰我面壁思過，牢記家訓而已。”

“那就好。”哈利再次抱緊了德拉科。他想多體會體會擁抱的安心，還有德拉科身上熟悉的淡香，他不想松手。

但因為抱得太緊，德拉科手臂上的新傷被勒痛了，他“嘶”地倒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疼痛使他頭腦清醒，德拉科突然拽住哈利的雙肩，“傻波特，你不能呆太久。”

哈利也被他的話戳醒，立即松了手。

“德拉科，你父親什麽時候讓你回霍格沃茨？”

“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很久。”德拉科盡可能地放快語速，“傻波特，你快走，這屋子裏有……”

話還沒說完，屋裏大門的方位閃現出了一個成年男人。

——那是留着金色長發，拿着蛇頭手杖，身材修長的盧修斯。

“德拉科，怎麽沒告訴我家裏來了客人。”盧修斯鋒利的目光刺中了哈利，“如果不是客廳的畫像跑去魔法部通知我，我恐怕都不知道救世主哈利波特降臨我們莊園了。”

盧修斯惡意的打量着哈利，聲音傲慢又輕蔑。他慢慢走向哈利，德拉科有意識地擋在哈利身前。

“馬爾福先生，您已經将德拉科囚禁兩天了，我覺得他有權自己選擇上不上課。”德拉科身後的哈利沖盧修斯喊。

德拉科護着哈利慢慢後退，用眼神示意他很危險不要再說了。

“我怎麽教德拉科用不着你插嘴。”盧修斯勾出了一個假笑，他舉起了自己的魔杖，準備發射惡咒。

“跑！”德拉科一把将哈利推向壁爐。

所幸他們和壁爐的距離并不遠，只是太急哈利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鑽心剜骨！”

“不！”

哈利以為自己又要受刑，閉緊雙眼等待着危機到來。但這道鑽心剜骨并沒打在他的身上，德拉科先于咒語撲在哈利身前。睜眼時德拉科已經倒在他面前痛苦的翻滾。

盧修斯原本氣勢洶洶勝券在握，所以下手很重，卻沒想到這道不可饒恕咒打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德拉科！你現在怎麽變成了這樣！”盧修斯低吼，但他也因為心疼德拉科，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德拉科嘶啞地□□着，他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走，快走……”

盧修斯的怒火重新燃起，“波特，要是沒有你，德拉科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的眼睛眯成了細細的縫，魔杖重新揚了起來。

此時壁爐裏卻适時的燃燒起一團綠色火焰，火焰裏鑽出一只穿着黑袖子的胳膊，那只胳膊拽住了哈利，用力之大，将要把他拖走。

眼見目标要被救走，盧修斯加快了揮舞的動作。

德拉科見狀強忍住疼痛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護住壁爐。兩個孩子都以為要迎來一句“鑽心剜骨”。咒語發出時魔杖尖卻閃現的是白光，那道白光猝不及防地打在了德拉科的背上。

“一忘皆空！”

空氣凝結了，哈利驚恐地看向德拉科，德拉科眼裏的驚訝和絕望瞬間凝固了，他倒地時眼神遲滞而疑惑。

“不！！！”

這是哈利被綠色火焰吞噬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回過神時哈利已經站在明亮的屋裏了——這裏是鄧布利多的辦公室，剛才是斯內普将他從危險中拉回來。

“是魔法部的畫像發現盧修斯馬爾福擅自離崗了。幸好這個消息很及時，也幸好西弗勒斯将你及時拉回來，不然将會有更大的麻煩。”鄧布利多插着手說，“哈利，你做事太欠考慮了。”

一向和藹的老人此時嚴肅地板着臉，他第一次對哈利生氣了。

“我勸過他的，”斯內普指向哈利，“可是他不聽。”

“算了。”鄧布利多擺擺手望向哈利，“盧修斯那邊的事就由我和西弗出面解決。不過我們都希望你能吸取這個教訓。”

哈利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腦海裏不斷地回想着德拉科中咒後的表情，他顫抖地說：“德拉科替我……中了那個咒語……一忘皆空。”

一忘皆空。

兩個教授對視了一下，這件事的走向顯然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哈利的眼淚終于簌簌地掉落下來，滴滴打在校長辦公室的羊毛地毯上。

……

……

哈利沒吃晚飯就回了宿舍，之後他坐在床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赫敏和羅恩早早就察覺了哈利的不對勁，一問之下兩個人都非常震驚。

“天哪！盧修斯馬爾福簡直太狠了！”坐在哈利身邊的羅恩忿忿不平道，“還記得中了遺忘咒的洛哈特嗎，他整個人都傻了！我真不敢想如果這道咒語打在哈利身上回事什麽樣子！”

坐在羅恩對面的赫敏踢了羅恩一腳，暗示他有些話說得不适時宜。

“還有，我爸說鑽心剜骨是不可饒恕咒，納威的父母就是被這道咒語給逼瘋的。”羅恩仍然咬牙切齒，“我們甚至都可以去魔法部告他！”

“別傻了羅恩，”赫敏嚴肅道，“第一我們沒有證據，第二我們怎麽可能告贏馬爾福。”

哈利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聽着。

“不過哈利，盧修斯和洛哈特不一樣，他不一定經常用遺忘咒，說不定施得不好。”赫敏柔聲安慰道。

“……要是我沒有去，就不會害他中咒，都是我的錯。”

羅恩聞聲嘆息，拍拍哈利的肩膀，“哈利，這不能怪你，而且我們會有辦法解咒的。”

赫敏贊同地點點頭，“哈利，明天開始我們多借幾本書，說不定就能快點找到辦法呢。”

哈利喉頭哽住了。

“要是有辦法，洛哈特現在就不在聖芒戈了。”他艱難地說。

羅恩與赫敏交換了一下遺憾的眼神。

隔天德拉科倒是奇跡般地出現在霍格沃茨了。

“沒有看錯，真的是他！”羅恩拽住哈利讓他看操場。

金色頭發綠色院袍，遠處的身影那個哈利怎麽也不會看錯。

德拉科此時被高爾和克拉布圍着，潘西也可憐巴巴地圍在他身邊，四個人在操場游蕩着。離得不遠所以哈利可以聽到幾句含糊的對話。

“……我本來昨天下午就能來，我父親非說我病了，讓我在家又躺了一下午，還叫你們……”這是德拉科。

“……那你現在怎麽樣……暈嗎……”這是潘西。

“……好得不得了，只是想起又要上某些課……怎麽還沒講完……”這是德拉科，後面聽不清了。

“……可以向……請假……”這是高爾。

然後四個人好像又講到了什麽笑話，嘻嘻哈哈地笑作一片。然後他們就走的更遠了，聲音與周圍的雜音混在一起無法分辨。

“看！馬爾福看起來沒有變傻！”赫敏對哈利說。

“看樣子和從前沒什麽差別！”羅恩說。

哈利看到德拉科即沒瘋也沒傻，健康地回到學校裏就已經很滿足了，但他立即想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性。

沒有經過太多思慮，哈利邁開步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思念的人面前。

“德拉科！”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擋住了四人的去路。

德拉科被這個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聽到哈利叫他的名字，他上下打量着哈利，眼睛眯起來思索了半天。

“你找我？”德拉科露出了一個猜忌的輕笑。

高爾好笑地看向哈利，“喲，這不是救世主哈利波特嗎？”

聽到這個名字，德拉科眼裏的疑惑舒緩開來，“原來就是你啊！父親經常和我提起你，”他走上前兩步向哈利伸出手，“交個朋友吧。”

跟班團面面相觑，潘西的表情更是可以用驚恐來形容了。

哈利心頭一涼，他的希望仿佛被巨石砸碎成千萬塊，它們緩緩地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你還好嗎波特？”德拉科眯着假笑，仍保持那個友好的動作，他并不懂眼前的人為什麽臉色突然變得那麽難看。

哈利極其努力地抑制自己波動的情緒，他踉跄着走向德拉科，怔怔地抓住了對方的雙臂。

“德拉科，你不記得我了……”哈利顫抖着，眼裏含着淚水，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些天他的情緒波動一直極大，一會兒他以為德拉科對他深惡痛絕，一會兒德拉科又失蹤了。現在，德拉科就站在他的面前，完好的，健康的，只是表情陌生，看起來完全不記得他。

現在他的心裏情緒滿溢，再受刺激就要崩潰了。

德拉科顯然也被哈利的情緒搞得不知所措，他臉上都是疑惑，心裏在想對面這個人是不是有點毛病。

“我以前認識你嗎？”德拉科仔細地想了想，“也許吧。”他露出了禮貌的笑容。

“快想起來，德拉科。”哈利看着那雙淡色的眸子，哽咽地乞求道。

這時潘西好像想通了什麽，她突然就推開了哈利的雙手，上前小聲訓斥：“波特，放開手。你還想讓他再中一次一忘皆空嗎？”

德拉科皺眉看了一眼潘西，顯然他是聽到了語句裏的某些詞。

潘西話裏的“一忘皆空”刺激着哈利的神經，哈利的眼淚也突然不再往下流了。

是啊，如果不是他，德拉科根本不會中遺忘咒。

如果他繼續纏着德拉科，說不定有一天盧修斯還會再次向他下咒，而且這種咒語對精神是有傷害的，再中一次的話德拉科很有可能會變成洛哈特那樣的傻子。

想到這裏，無力感漫上哈利的心頭，他心裏最後一點希望沉入深淵，融化消失了。

“……好。”哈利失魂落魄地輕聲說。

他就收回了想抓住德拉科衣袖的雙手，深深地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

“你沒事吧？”德拉科表情疑惑不解，像是在看一個奇怪的病人。

“沒事。”哈利裝作沒事的樣子，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那我們走了，再會了波特。”

德拉科禮貌地道了別，然後帶着他的跟班團大搖大擺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前哈利确信聽到德拉科小聲地問潘西：“剛才那個人我們以前認識嗎？”

“認識的，你有時候還去找他。”

德拉科滿臉疑惑：“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可能間隔太久了吧。”

高爾和克拉布兩個人對視了一下，然後四個人又開始講什麽笑話笑作一團了。

哈利一個人在草地上站着。等他們走遠了，他慢慢蹲坐下來，把自己蜷成團，額頭抵在膝蓋上。

德拉科的聲音還搖曳在風中。

他越走越遠，他的世界仿佛也離哈利越來越遠。像遠去的風一樣，五指用力去握，卻留不住離去的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