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藍舒雲躺在醫院病床上,巴掌大的蒼白小臉幾乎陷入枕頭之中,雖然正在昏睡,卻依舊眉頭深鎖。

「你就是這樣照顧我女兒的嗎?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藍舒雲的父親藍泰安一見到淩拓走進病房,劈頭就是一陣責罵。

「我可憐的女兒,痩成這副德性我們都不知道,要不是這次我們回臺參加朋友女兒的婚禮,還不知道要被瞞多久。」藍舒雲的母親譚寶珠坐在床邊,緊握住女兒的手,頻頻拭淚。

「爸、媽,對不起。」淩拓沉重道歉,目光卻沒離開過藍舒雲。

「道歉就可以讓我的孫子複活,讓我女兒恢複正常嗎?淩拓,我對你太失望了。」藍泰安氣急敗壞的斥喝。

「伯父伯母,這不能怪拓,他對舒雲已經盡心盡力了,舒雲要這樣鑽牛角尖想不開,拓也無能為力啊。」戴杏華替淩拓感到不平。

「你算什麽東西,我們藍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插嘴!」藍泰安怒瞪了眼戴杏華,不客氣的開罵。

戴杏華的臉色微微一變,一臉委屈的抿緊着唇。

「爸,杏華不是有意的。」淩拓瞥了眼戴杏華,替她緩頰。

「一個喊你拓,一個叫她杏華,你們難道把我們都當成死人了,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那些流言蜚語嗎?」藍泰安暴跳如雷,臉都漲紅了。

「老公……」譚寶珠朝丈夫搖搖頭。「不要在女兒面前提這些,難道她還不夠傷心嗎?真的要逼她去死,你們才甘心嗎?」她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副小三樣的戴杏華,聲音沉痛地道。

「伯父伯母,拓……總裁不是這種人,況且,他們已經決定要離婚了,舒雲應該要想辦法處理自己的情緒,怎麽能什麽都怪到總裁頭上。」戴杏華無視藍母的視線,挺直了背脊道。

「什麽?!」藍泰安錯愕的看向淩拓。「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們真的要離婚了?」

淩拓微微皺起眉,瞟了戴杏華一眼,才又看向藍泰安,沉聲道:「只要是對舒

雲好的事情,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去做。」

「好、好……好啊你,你說離婚是對舒雲好,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真是看錯你了。」藍泰安痛心疾首的指着淩拓的鼻尖罵,「當年我就不該把女兒交給你!」

「別吵了,你們都閉嘴!」一直壓低音量的譚寶珠倏地站起身,冷冽的道:「你們想離婚,除非我死,否則以後誰都不許提!」

「伯母,你怎麽可以這麽霸道?」戴杏華不服氣的回嘴。

譚寶珠的表情一沉,正想開口,一道虛弱的聲音從病床傳了過來——

「滾……」

「舒雲,你醒了?」藍泰安與譚寶珠同時沖到床邊,關愛的看着女兒。

「叫他們滾……我不想看到他們……」藍舒雲努力喊出聲音。

「乖,爸媽在這裏,誰都別想欺負你。」藍泰安保證道。

父母的溫情讓藍舒雲的心,酸,鬥大的淚水随即滾落毫無血色的臉龐,沾濕了枕頭。

「別哭,媽知道你委屈,放心,媽會替你作主的。」譚寶珠見女兒難過,也忍不住落淚。

「你還不快過來,站在那裏做什麽!」藍泰安氣惱的朝淩拓喊道。

淩拓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在第一時間沖上前,只因他知道藍舒雲的脾氣,她現在絕對不會想見到他。

果然,他才跨出一步,藍舒雲就激動的嘶吼道:「我不要見他!爸、媽,叫他走……叫他走!」

「女兒,有話好好說,夫妻倆床頭吵床尾和,沒有跨不過去的坎,我跟你爸也是這樣走過來的。」譚寶珠勸慰女兒道。

藍舒雲将臉撇向一邊,緊閉起眼睛,任由淚水肆流。

譚寶珠心疼的撥開女兒黏貼在臉頰上的發絲,輕嘆了口氣。

她怎麽會不知道女兒對淩拓用情有多深,當年女兒對在公司擔任要職的淩拓一見锺情,不顧家世身分懸殊執意要嫁給他,甚至用懷孕逼他們夫妻點頭同意這樁婚事。

女兒嫁給他之初,的确過了一段平靜安樂的日子,看着淩拓在公司卓越的表現,讓業績蒸蒸日上,他們自然也就逐漸接受他當他們的半子,甚至還将公司交給他管理,兩老移居美國享福去了。

可誰想得到女兒女婿并沒有如他們想的從此幸福快樂,反而随着公司愈加擴大而有了争吵與嫌隙,然後就是孫子的意外死亡……

想到那個讓人疼入心坎、粉雕玉琢似的乖孫子,譚寶珠的心頭就像被人狠狠絞扭着,一陣陣發酸發痛,更別說身為母親的女兒會是怎樣的心如刀割了,再加上女婿又……

她憤怒地瞪了戴杏華一眼,恨不得替女兒上前打她幾巴掌,可是她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可不能做出這麽丢臉的舉動,只能冷冷地道:「我們這些閑雜人等都出去吧,讓他們小倆口好好談談。」

「你說的對,有什麽事慢慢談,就是不許談離婚。」藍泰安警告的瞪了淩拓一眼,跟着妻子往外走去,在經過戴杏華身邊時怒斥了聲,「你還不滾?」

戴杏華咬咬下唇,看了淩拓一眼,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鎖着躺在病床上的藍舒雲,神色一陣黯然,雖然不甘願,但也只能先暫時離開。

偌大的VIP單人病房霎時安靜下來,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直到一陣長長的嘆息打破了沉默。

「為什麽?」淩拓的聲音充滿痛苦。

藍舒雲或許不會知道,當她折磨着自己的時候,他比她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藍舒雲只是靜靜地流淚,沒有吭聲。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傷害的不只是你自己?」

「哼,我若是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你剛好可以名正言順的跟那個賤女人在一起。」她倏地轉過頭望着他,冷言冷語的嘲諷,「你放心,我不是想自殺,只是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藥,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聽着她刻薄的言詞,看着她臉上堅定的恨意,淩拓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一顆沉甸

甸的大石頭壓住似的,幾乎無法喘息。

「那一晚……你真的這麽恨我?」他記得她在自己身下嬌喘滿足的模樣,但也記得在激 情過後,她是怎樣崩潰大哭,将他趕出房外。

藍舒雲的思緒被拉回那一晚的旖旎,想起自己的縱情放浪,雪白的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粉色,但那份绮情很快又被濃濃的罪惡感給驅離,她怎麽能在失去兒子之後,還能擁有那種忘卻一切的快 感?

「是,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她像是在懲罰自己似的宣誓着。她沒資格再愛,只能用恨阻止自己的愛。

淩拓的下颚繃緊,幽黑的眸子溢滿了絕望,但語氣卻異常的平淡,「我知道了,你要怎麽恨我都可以,但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沒想過自殺,還有,我想做什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藍舒雲咬咬牙,目光瞟了眼病房門口。「你去告訴她,她永遠都別想得逞!」

沒錯,就讓他們彼此怨恨過一生吧,沒了兒子,誰都不許快樂。

他深深的瞅着她那雙瘋狂的眼眸,無法将其與初相見時那雙晶瑩純真的雙陣交疊在一起……

「等等,你叫什麽名字?」

淩拓感覺到衣擺被扯住,又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才回頭,就望進一雙純真無邪、閃着晶燦光芒的黑眸,讓他不由自主頓住了腳步。

「我叫藍舒雲,你呢?」

眼前的女孩綁了個俐落的馬尾,露出飽滿的額頭,五官精致秀麗,白皙的肌膚因為奔跑染上一層如花瓣似的粉嫩色彩,身上也穿着一套淡粉色洋裝,整個人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淩拓瞥了眼她拉着自己衣擺的手,又看看她。

藍舒雲困惑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衣擺上的血漬,難掩驚愕,急着想要脫去他的衣服。「啊,對不起,你的衣服髒了,脫下來我幫你洗,洗完再還你。」

「住手。」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沉聲阻止。

她的動作一頓,看着他的衣服被她越弄越髒,滿懷歉意地吐吐舌道:「對不起……」都怪她剛才被壯漢推倒,手掌磨破皮了還在流血。

看她像只犯錯被主人罵的小狗那般委屈,淩拓緊抿的唇不禁稍微放松,淡淡地道:「沒關系。」

得到他的諒解,藍舒雲馬上又神采飛揚了起來,揚起濃密的長睫,語氣輕快的道:「剛剛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我可能不只手上這個小小的擦傷而已。」

這女孩的情緒轉換得還真快,率真大方,耀眼得讓他有點不能适應,語氣不自覺更冷淡了些,「人在異鄉,最好不要太沖動。」

「哼,我就是看不慣那些白種人自以為是的優越,憑什麽欺負弱小?」她豪不畏懼的挺直了背脊,神情堅毅。

「你是留學生?」

在美國,像她這樣的華人女孩通常都是家境富裕的留學生,但他卻沒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驕縱的氣息,尤其方才她為了保護被欺負的黑人小女孩,竟然還敢挺身而

出對抗比自己還高大好幾倍的白人壯漢,讓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耶。」藍舒雲朝他俏皮一笑。

淩拓可以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好感,只可惜他現在沒心思跟女人有任何牽扯。

「我們只是偶遇,我是誰不足挂齒。」

藍舒雲原本發亮的眸光黯淡了些,但很快又抛開被拒絕的尴尬,指了指他被沾染了血跡的白襯衫道:「至少讓我賠你一件衣服。」

他低頭看了看襯衫,又睐了眼她還微微冒着血珠的手掌,暗忖幾秒,突然将襯衫脫下撕開衣擺,拉過她的手簡單包紮。「快去看醫生吧。」

「欸……」她錯愕的看着他俐落的舉動,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他一個箭步搭上剛開過來的銀色轎車離去。

「好酷喔!」

藍舒雲癡癡地看着越來越遠的車身,腦中浮現的都是他那張有如刀鑿般立體的俊帥五官,還有脫下衣衫後結實贲張的古銅色胸肌,再加上之前他三兩下就把那個白人壯漢打倒,簡直就是英雄中的英雄,讓她的心不由得小鹿亂撞。

「舒雲!」突然,一道上氣不接下氣的喊叫聲自她身後傳來,暫時打斷了她的傾慕情懷。

「我在這。」藍舒雲收回視線轉過身,朝正緊張地四處張望的年輕男子揮了揮

年輕男子神色一松,快步走到她面前,焦急地道:「你跑哪去了?我一接到電話就趕過來,沒事吧?」

「我沒事。」她朝年長四歲、青梅竹馬的好友馮青川安撫的笑了笑。

瞥見她被包裹的手掌,白色的布上還有點點怵目驚心的血痕,他忍不住驚呼:「你受傷了?!」

「一點點破皮而已,幹麽大驚小怪的。」藍舒雲好笑的看着他的反應。

「要是被伯父知道,不扒了我一層皮才怪!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不是一直交代你不要管別人的閑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羅唆起來比女人還可怕?」她嬌俏的皺皺鼻子,舉起雙手捂住耳朵。

「要是換成別人,我才懶得管。」他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

「好嘛,別氣了,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藍舒雲挽住他的手,撒嬌的晃了晃。

「知道就好。」馮青川點了下她的鼻尖,他根本沒辦法對她真正生氣。

從小到大,他就以她的守護者自居,不僅僅是因為兩家人是世交,更因為他喜

歡她,只可惜這小丫頭似乎還沒察覺到他們已經都不是小孩子了,依然只把他當哥哥。

也罷,反正那麽久的時間他都等了,他就不信等不到她長大的那一天。

「走,我帶你去醫院檢查,手過來。」他朝她伸出手,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一條乾淨的手帕。

「你要做什麽?」她困惑的看着他拉住自己受傷的那只手,想到那道偉岸的英俊身影,眸光不由得溢出無限柔情,好像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胸口亂竄。

見她臉上突然湧現一抹他從未見過的小女人風情,馮青川的心霎時漏跳了一拍,幾乎看傻了,握着她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痛!」突如其來的痛感讓藍舒雲猛然回過神,反射性地縮回手。

「抱歉。」馮青川尴尬的漲紅了臉,趕緊放松手勁,要替她将手上的布條解開。

「不要!」她突然大聲阻止。

「我只是要替你把髒布拿掉,我這條手帕是乾淨的,先暫時把傷口包起來,免得感染。」他困惑的看着她的過度反應。

「不用了,這襯衫……這是乾淨的,況且我的手只是小破皮,回去用優碘擦擦

就好了啦。」藍舒雲連忙把手藏在身後,有點心虛的道。

「可是……」馮青川覺得她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啦,我肚子餓了,我們回飯店去吧。」說完,她轉過身,率先跨出步伐。

「真拿你沒辦法。」看着她纖細的背影,他露出了寵溺的溫柔神色,搖搖頭,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藍舒雲出神的看着手中已經泛黃的襯衫布條,胸口漲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自從出院之後,她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每天将自己關在房中,除了接聽父母關心的電話之外,誰也不見,只想封閉在自己陰暗的世界中。

襯衫布條是她跟淩拓第一次見面留下的紀念品,當時雖然覺得自己跟他應該只是短暫的交會,但還是忍不住将這唯一可以證明他們曾經交集過的東西當成珍品一樣小心收藏,沒人知道這個小秘密,即使是他。

沒想到回國後,她竟然在父親的公司又見到了那個讓她坪然心動的英雄,也才知道原來他是公司的高級幹部,當時被爸爸派到美國出差談生意。

這不是緣分是什麽?從那時起,她就更堅定自己非他不可,于是展開了倒追行動,他雖然偶有不耐,但也沒有将她推開。

想到往日的點點滴滴,藍舒雲枯槁的臉龐微微浮現一抹笑意。

只不過好夢易醒,一切卻在她設計他跟自己上床,進而懷孕結婚之後變了調,他忙着工作,每天早出晚歸,而年輕的她卻被孩子綁在家中,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跟戴杏華出雙入對。

強扭的瓜不甜,她不該勉強他娶她的,不管外表或是能力,甚至是哄小孩,戴杏華都比她強太多。

或許,戴杏華說的對,若沒有她,他們早就是人人稱羨的一對。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愛好愛淩拓,即使現在,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中充滿着愛他的濃濃情感。

愛越深,恨越烈。

藍舒雲倏地将一直珍藏的定情物抛到地上,淚水成串滑落。

涼涼的風自敞開的落地窗吹進房內,帶着一絲青草的氣息。

她望向窗外,只見陽光下細雨迷蒙,不遠的山際清晰的橫亘着一道七彩缤紛的彩虹。

她突然想起讓自己墜入地獄的那一天,天空也是這樣飄着細雨,挂着彩虹,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走向陽臺。

兒子死後,她在他房中發現很多塗鴉跟童言童語的願望,一筆一劃都是對親情的渴望與對父母争吵的恐懼。

她不是個盡責的母親,只顧着陷入自怨自艾與疑神疑鬼的情緒中,卻忘了兒子正是最需要關愛溫暖的時候。

靳靳,你死前看到的彩虹,是不是也跟今天一樣這麽美麗耀眼?你一定很害怕吧,害怕得沒心情欣賞美麗的天空。

沒關系,媽咪幫你看,不管你在哪裏,媽咪永遠都陪着你。

藍舒雲神情恍惚的不斷朝着彩虹走去,在身體撞上陽臺欄杆時,她伸出右手朝空中探去,總覺得再往前一點就能構着彩虹,于是她情不自禁又跨了一步。

「舒雲——」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吶喊竄入耳畔,同一時間,她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騰空落下。

她向上仰望,映入眼簾的是淩拓雙眼血紅、痛苦崩潰的臉。

別哭……

她朝他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麽,可背部的猛烈撞擊卻讓她的世界驟然陷入黑暗,僅隐隐約約聽到淩拓瘋狂的呼喊,萦繞回蕩……

「醒醒,醒醒啊!」

藍舒雲覺得身子被晃得有點難受,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別搖我……」她不想清醒,不想面對比地獄還糟的現實生活。

「媽咪,媽咪——」

稚嫩的聲音仿佛雷電似的竄入混沌的腦際,讓她猛地驚醒,原本緊閉的眼陣驟睜,整個人自床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朝身旁望去。

「媽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吵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原本站在床邊的小男孩倒退了一大步,俊秀的小臉蛋上布滿了驚惶。

「靳……靳靳?!」這不是夢吧?兒子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媽咪對不起,可是你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我才硬是把你搖醒,你不要生氣,我馬上出去。」她異常的神色更添加了小男孩的恐懼,眼淚開始在眸底打轉。

以往媽咪最讨厭他吵她,可是他剛才聽到媽咪發出凄厲的叫聲,沖進房內看到她一臉痛苦的模樣,才會不顧一切的想把她叫醒。

「過來。」藍舒雲朝兒子招招手,視線被淚水模糊。

淩靳原本準備轉身離開的步伐頓了頓,遲疑了幾秒,怯怯的走上前。

看着兒子逐漸走向自己,藍舒雲因為過于喜悅全身無法克制的顫抖着,她頭一次這麽感謝上帝,不管是死是活,總算讓他們母子重逢了。

「媽咪,你怎麽了?」淩靳感到有點困惑,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看着自己,而且看起來好像要哭了。

她顫抖的握住了兒子的手,撫上他嬌嫩細致的臉蛋,感受到手指下傳來的溫度,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奪眶而出,一把将兒子攬進懷中,又哭又笑的道:「兒子,我的寶貝兒子,媽咪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是媽咪對不起你,都是媽咪的錯。」

「媽咪你不要哭,媽咪……靳靳以後不會再吵你了,你不要哭,好不好?桂……」見母親傷心哭泣,他慌亂不已,不知所措的跟着哭了起來。

「怎麽了?」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随着被打開的房門傳了過來。

「爹地。」淩靳像看到救星似的,掙脫了母親的懷抱,跑到父親身邊。

「沒事,爹地在這裏。」淩拓輕哄道。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藍舒雲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她在兒子跟丈夫的眼中,一直都是個歇斯底裏、不稱職的女人,一點點小聲音也可以讓她暴躁發火,也難怪兒子會怕她怕成這樣。

不過現在到底是什麽情形?她隐隐約約記得自己恍神跌落二樓陽臺之外,耳邊似乎還充斥着淩拓撕心裂肺的叫喚,即便醫生宣布兒子急救無效的時候,她也沒見過他失控,可那一刻,她卻看到了他崩潰的神色。

難道他還是在意她的?

藍舒雲不由得将目光停駐在淩拓那張跟自己最後一眼的印象截然不同的肅穆俊容上,眸底充滿了迷惑。

「靳靳,先出去找福嬸,爹地有話跟媽咪說。」淩靳看着她的表情,眉頭微微擰了擰,拍拍兒子的肩膀道。

淩靳點點頭,怯怯的看了母親一眼,乖乖轉身走了出去。

「靳靳……」藍舒雲不舍的想下床攔住他,卻被淩拓給擋住。

「夠了,他是你兒子,難道你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淩拓冷冷地斥責,「你知道他有多期待你去參加這次的運動會嗎?就算你再無心,為了兒子,勉強自己去一次都做不到嗎?況且杏華也是好心才代替你參加兩人三腳的親子賽跑,你沒有責怪別人的道理。」

運動會?兩人三腳?她愣了愣,記憶在腦中閃過。

她記得那場造成他們争執的運動會是在兒子去世的前一年舉辦的,那時兒子曾說過有一個項目是要媽媽跟孩子一起參加,請她出席,可她只覺得煩悶,敷衍的應了聲之後就抛在腦後,事後她得知是戴杏華代替自己參加,還跟淩拓起了很大的争執,甚至更加認定他們之間有暧昧。

「等等,你說的是靳靳幼稚園那次的運動會?」她快被搞混了,莫非自己穿越了時空?

他眉間的摺痕更深了。「你昨晚吃幾顆安眠藥?」

「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自從産後憂郁的症狀開始之後,她的确有過量食用安眠藥的習慣,尤其在那幾年,正好是她憂郁症最嚴重的時候,成天疑神疑鬼,搞得家無寧日。

「你連兒子現在多大了都不知道嗎?」淩拓神色陰郁的道。

「我、我怎麽會不知道,不就是幼稚園大班嗎?」她試探的回答。

他深深的瞅着她,好像要将她從內到外整個看透似的,許久才語重心長的道:「我希望不管我們之間的關系如何惡劣,你都不要遷怒到兒子身上,他是無辜的。」

見他沒有否認自己的臆測,藍舒雲陷入了又驚又喜的情緒之中。

所以說,她并沒有摔死,而是跌進了時空裂縫,回到兒子意外身亡的前一年?!

「舒雲?」見她傻愣愣的瞅着自己,還露出了令人不解的狂喜笑容,淩拓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

「兒子今年五歲,下個月是他的生日,對嗎?」她再次确認的問。

他望着她的目光益發深沉,唇畔勾起若有似無的苦笑。「你放心,我不會再逼你替兒子慶生了。」

她一直認為是兒子毀了她的身材跟生活,所以對那一天特別反感。

所以她沒說錯?她難掩激動的閉起眼,在心中把所有知道的神只全都感激過一遍,随即睜開眼,有些心急地道:「不,以往是我不對,我太忽略兒子了,今年他生日,我一定要好好替他慶祝。」

她的反應大大出乎淩拓的意料之外,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錯愕與懷疑。「你……是認真的?」

「當然。」藍舒雲用力的點點頭,簡直恨不得把心挖出來,讓他親眼确認她有多認真。

「你說的沒錯,不管我們的關系如何,都不該牽連孩子,以後不會了,我一定要讓他成為全世界最快樂的小孩。」

他雖然還是有些遲疑,但緊繃的臉部線條總算舒展一些,目光也柔和了不少。「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藍舒雲微微一笑,小臉瞬間發亮。

見狀,他不禁有片刻的恍惚,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她這般充滿生氣的模樣,尤其是那雙流光四溢的晶亮瞳眸,仿佛又回到兩人初相見時那個洋溢着青春氣息、純真無憂的藍舒雲。

他可以期待她嗎?又或者這只是另一場災難的開始?

他沉默的看了她半晌,才轉身離開。

藍舒雲可以瞥見他眸底那個大大的問號,不過她不會再因為他的某個表情或某句話就延伸出一連串的想像,這麽一來不僅自己不好過,連帶的也會讓其他人不開心。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爺想考驗她,看她的人生抽中了再來一次的大獎,是否又會重蹈覆轍,不過不管怎樣,她絕對不會辜負上天給她的SecondChance,這一次,她絕對要扭轉乾坤,過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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