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
自從自己的态度轉變,不再緊迫盯人,也不再咄咄逼人之後,藍舒雲發現淩拓開始會自動自發地告訴她自己的行程,即便只是不經意的随口一提,卻能每每安撫了她忐忑不安的心,也讓彼此的關系漸入佳境,原本清冷的家中,慢慢增加了不少溫暖跟笑聲。
「你要帶我去哪裏?」
今天中午淩拓突然回家,沒說什麽就要她跟他出門。
她突然想起結婚前,她也常這樣讓他載着,甚至連初吻都是在車上發生的,而且還是她突然偷襲他,想着想着臉不禁熱燙燙的紅了起來,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卻剛好對上他探問的目光,好像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連忙羞窘的低垂下頭,不小心錯過了他眸底的笑意。
「到了。」淩拓低沉的聲音自她頭頂飄了過來。
「嗯?」
「下車吧。」他已經将車停在大樓停車場,打開車門下了車。
藍舒雲籲了口氣,用手對着發燙的臉頰掮了掮風,随即下車跟了上去,一臉狐疑的看着他氣定神閑的走進電梯,按下八樓的按鈕。
「我們是要去拜訪誰嗎?」藍舒雲既困惑又好奇,不忘提醒,「我不能待太久喔,我還要去接靳靳放學。」
「今天我們一起去接他。」淩拓淡淡的道。
「你有空?」她的雙眸因為驚喜而發亮。
「總要陪陪家人。」他說得理所當然。
可聽在藍舒雲耳中,卻是五味雜陳,鼻子霎時一酸。
以往他總是忙于工作,或者也因為她老是無理取鬧,讓他更想逃離,沒想到之前用盡各種激烈手段都無法達到的目的,原來可以這麽簡單獲得。
以前的她到底腦袋是用什麽做的啊,蠢得跟豬一樣。
「怎麽了?」見她突然低下頭沉默不語,淩拓納悶的問。
「沒什麽,我只是太高興了。」藍舒雲揚起濃睦,黑白分明的陣子水光漣漣。
「以前我總是使性子,明明你工作很忙還奪命連環扣,硬逼你要陪我,沒想到現在什麽都不用做,你就願意陪我們了。」
「傻瓜,這麽容易就高興?」他深深瞅着她,看着她喜悅的笑容,心中翻滾起一陣愧疚,他的确太少陪他們母子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他們的關系演變成後來的彼此折磨。
不過好險,一切還來得及修正。
「我本來就很容易滿足啊。」藍舒雲被他瞅着渾身發熱,不好意思的噘噘唇。
「是嗎?哪方面?」淩拓問得臉不紅氣不喘。
她錯愕的看着一臉正經的他,不知道對于他的問題是否該作多想,可是這麽親密又帶了點情色的話,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一定是自己想歪了。
就在她掙紮着該怎麽回應時,電梯到達樓層的叮聲解救了她。
「到了嗎?我們走吧。」她完全不等他,率先走出電梯。
瞥見她泛紅的耳朵,淩拓的笑容自眼底蔓延到了唇畔,心情突然十分愉悅,跟着走了出去。
一出電梯就是玄關,所以這是一層一戶的大樓?藍舒雲難掩詫異地看着簡單雅致的裝潢擺設,不解地回頭看向正含笑瞅着自己的淩拓。
「這裏是誰的家?」
「你的。」他緩緩道。
「我?!」她的臉色倏地蒼白,一顆心直往下沉,心慌得都語無倫次了,「我以為我們之間……你不是相信我要讓我改,我……」
「工作室。」不忍看她受傷的表情,淩拓提早宣布答案。
「工、工作室?!」她愣了愣,這才仔細打量起四周。
也是,客廳沒有電視,除了舒适的皮沙發外,還有一些展示櫃,和一張厚實的木桌。
藍舒雲好奇地走上前去,這才發現櫃中放置各式各樣閃爍着璀璨光芒的裸石,半寶石、寶石、翡翠玉石都有,美不勝收,令人目不暇給。
「這些……」她難掩興奮的扭頭問。
「都是你的。」淩拓帶着寵溺的神色,滿意的收藏着她的喜悅。
打從他們婚後,他就沒見過她這麽開心的模樣,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切來維持她的生氣與光芒。
「你怎麽會知道我想重拾珠寶設計的工作?」
藍舒雲對珠寶設計一直都很有興趣,在美國念的也是這個,學生時代就已經接案子來做,只是後來遇到了他,愛上了他,生了孩子之後,這件事就被抛在了腦後。
「我知道你還是常常會畫設計圖,所以自作主張替你準備一間工作室。」
「我都躲在房裏畫,你怎麽會看到?」每當她心情不好或開始胡思亂想時,就會畫設計圖轉移注意力。
「嗯。」淩拓随口應了聲,并不想讓她知道,其實分房之後,他每晚都會溜進她房間看看她,所以才會發現散落在床頭櫃上的設計圖。
「嗯?」這是什麽回答?
「你喜歡嗎?」他回避她的追問,轉移話題。
啧,她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羞窘。
藍舒雲總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燦亮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臉上梭巡着。
「不喜歡?」遲遲沒得到她的回答,他有點不确定了。「若是覺得有哪裏不滿意,我可以請設計師再來修改。」
「喜歡,我怎麽會不喜歡,我最喜歡了,真的,我超級喜歡的!」她趕緊肯定的回答,還怕他不相信似的連連加重語氣。
淩拓情不自禁的綻開微笑,心情也輕松了,忍不住逗她道:「跟喜歡我一樣?」
話音方落,兩個人同時怔愣住,世界仿佛瞬間安靜無聲,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與呼吸。
他們當然都記得她有多麽喜歡他,喜歡到不顧一切纏着他,要求父親讓她到公司當實習生跟着他,甚至死皮賴臉的要他跟她交往,然後趁着酒後亂性「強要」了他,逼他負起責任,非他不嫁。
若不是那麽濃烈的喜歡,也不會搞到後來那樣患得患失,瘋狂失控了。
淩拓并沒有等她回答,好像從來沒問過那句話似的轉移了話題,「你想什麽時候開始都可以,這房子登記在你名下,随你處置。」
「如果我說,我從來沒停止過愛你,你是不是也能喜歡我?」藍舒雲咬咬下唇,鼓起勇氣問。
他詫異地看着她,輕嘆了聲,低語,「你始終不懂。」
他的目光如此幽深,似乎還帶點若有似無的責怪與惆悵,可等藍舒雲想看得更真切時,他又回複平常冷靜的模樣。
「去裏面看看吧。」看她一臉呆愣,淩拓在心中又暗嘆了聲,弓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随即朝屋內邁步。
「等等,你說清楚一點,我到底不懂什麽?」藍舒雲的心猛地一突,邊嚷嚷邊追上前。
到底她是哪裏不懂嘛!
淩拓領着她把整個屋子繞了一圈,他貼心的設置了一間休息室,擺設布置就跟家裏的卧房一樣,粉色和白色的色調,寬敞柔軟的大床,讓她累了便可以就近休息。
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的事情這麽用心,讓她又感動了一下,可他始終都沒有告訴她,自己到底是不懂什麽。
到底是什麽嘛,幹麽這樣神秘兮兮的,害她好不容易不需要靠吃藥就能睡得香甜的夜,又要開始失眠了啦。
藍舒雲懊惱地用手抓亂了長發,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對講機的鈴聲響起,她猛地回神,拿起對講機與管理員交談了幾句,随即又上。
淩拓選的這間華廈樓下有嚴格的保全,任何人要造訪住戶,都必須經過通知及詢問,再加上證件登記才得以放行。
剛剛保全就是打來通知有兩位婦人造訪,正好是跟她約好洽談珠寶設計的客戶。
說來自己運氣也算不錯,才開張沒多久,生意就絡繹不絕的上門。
真的有點奇怪,她也只打給幾個好久以前曾請她設計珠寶的貴婦,可沒想到她們還沒上門,消息倒先傳開了,而且來的都是些陌生面孔。
可見自己的能力還是有口碑的。
藍舒雲正得意的彎起唇瓣,電梯門已經打開,走出兩個裝扮雍容貴氣、約莫五十歲出頭的婦人。
「張女士、劉女士,歡迎你們,請這邊坐。」藍舒雲起身迎上前,不卑不亢地招呼着。
兩位婦人滿臉笑容地打量着她,點點頭,跟着她走進屋內,在暗紅色的皮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些雜志和我的作品集請你們先看看,等等我們再來讨論你們有什麽想法。」藍舒雲專業的将雜志跟作品集攤放在兩名婦人面前,然後到一旁的吧臺泡了兩杯咖啡,接着才又回到她們面前坐下。
兩個婦人對看一眼,又翻了翻她的作品集,同時露出贊賞的神色。
張女士指了指其中一張成品照,笑道:「你設計的戒指款式我都很喜歡,尤其是這種低調的奢華感,最合我心意。」
「那我建議你可以選用丹泉石,很适合你的氣質,雍容華貴卻不張揚。」藍舒雲給出專業的建議。
張女士滿意的頻頻點頭。「好,就交給你處理。」
「那我呢?我跟她不一樣,戴珠寶本來就是要炫耀的嘛,當然要華麗一點,你也幫我挑挑吧。」劉女士興致勃勃的急道。
藍舒雲打量了下劉女士,雖然有點年紀,但風韻猶存,裝扮時尚,一頭波浪卷發披散在肩後,臉上的妝容是屬于年輕女子的豔麗色彩,就連衣服也是耀眼的寶藍色貼身洋裝,跟頭發挽起、妝容素雅、一身奶白色套裝的張女士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劉女士若信任我,可以挑選紅寶石搭配碎鑽與祖母綠點綴,高貴典雅,絕對讓人無法移開視線。」藍舒雲微笑建議。
劉女士的眼睛倏地一亮,笑出了魚尾紋,「好好好,你幫我好好設計一下,就這麽說定了。」
「沒問題。」藍舒雲優雅的扯開唇線,心中則是興奮的敲鑼打鼓,又成交兩筆生意,真的讓她充滿了成就感。「那我先帶你們挑選裸石,再幫你們估算一下大約的價格。」
「不用了,你全權處理就可以,價格不是問題,我們相信淩總裁妻子的眼光。」張女士溫柔的朝藍舒雲笑着。
藍舒雲愣了愣,她并沒有告訴客人自己的身分,為的就是不想讓人把自己跟藍淩集團扯在一起,造成公司不必要的困擾,怎麽她們會知道?
「對啊對啊,本來淩總裁告訴我時,我還覺得富家太太只會買珠寶,怎麽可能會設計珠寶,沒想到今天一見,真是讓我徹底改觀,拜托,你跟外頭傳的根本不一樣。」劉女士說到最後,翻翻白眼揮了揮手。
「外頭傳的?」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貴婦圈一向愛讨論八卦,所以她向來很少參加上流社會的聚會。
「沒什麽。」張女士不茍同的睨了劉女士一眼,想要簡單帶過。
「誰說沒什麽?外頭可是傳得沸沸揚揚,說你精神狀況不好,整天吵吵鬧鬧,對兒子也不聞不問,跟淩總裁早就分居了,過陣子可能就要離婚呢。」劉女士不服氣的又說了一大串。
「彩如!」張女士眉頭蹙起,就算表現不悅都很優雅。
「我又沒說錯。」劉彩如迳自績道:「更誇張的是,有人還說淩總裁在公司養了個小三當特別助理,說那個小三當年在學校跟淩總裁就是一對情侶,是你死纏爛打,加上你爸威脅利誘,才成功破壞人家,嫁給淩總裁……」
「夠了,你的話真的很多。」這下張女士再也維持不了輕聲細語,大聲斥喝。
「吓死人了,你幹麽這麽大聲,我又沒說錯。」似乎很少見到張女士動怒,劉彩如嗫嚅着唇瓣,倒真的不敢再說些什麽了。
「對不起,我弟媳不懂事,你別介意。」張女士感到相當抱歉。
「沒關系,有一陣子我跟我老公的關系的确有點緊張,因為産後憂郁……」
「對啦對啦,産後憂郁我也有過,那時我老公整天就只知道工作跟打球,我只能在家帶孩子,什麽都不能做,我也憂系好久呢。」劉彩如附和的直點頭。
「你這麽年輕就當媽媽,的确比較不能适應。」張女士疼惜的看着藍舒雲。她現在看起來也還不到三十,聽說她兒子已經五歲了,可見懷孕時應該才二十出頭。
藍舒雲搖搖頭。「是我太不懂事,不管幾歲當媽媽,都應該要負起身為母親的責任。」想到之前兒子因為被自己冷落疏忽後所造成的惡果,她仍然心有餘悸,濃濃的自責盤踞胸口。
「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不過看淩總裁提到你時那種驕傲
滿足的表情,我相信謠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放心吧。」張女士對出身富貴卻沒有一絲嬌氣的她很有好感。
「是啊,我也沒想到那個一向撲克臉的淩總裁,會露出那種鐵漢柔情的神态呢,看來你們的感情根本就好得很,哪可能會有小三?這些八卦不知道是誰傳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劉彩如又翻了翻白眼。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張女士淡淡的道。
劉彩如的臉蛋霎時漲紅,有點不好意思,「哎喲,我只是好奇……好啦,我一定去幫淩夫人辟謠,以正視聽。」
「你喔,別越幫越忙就好。」張女士打趣的看着她。
「大姑,你不要老是取笑我嘛。」劉彩如害臊的抗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開玩笑,可藍舒雲腦中想的卻是她們描繪的淩拓。
她都不知道,原來她初開業就有這麽多貴婦上門,靠的不是她的口碑,而是他的宣傳?
她都不知道,原來他會在別人面前提起她,可任憑她怎麽想像,都很難想出她們所形容的輪廓。
「淩夫人?」張女士與劉彩如發現她不知想什麽而出了神,一起喚了聲。
「喔,我在聽。」藍舒雲連忙回神,端起微笑道:「請叫我舒雲就可以了。」
「舒雲,很好聽的名字,這樣叫也親切多了,算起來,我們的年紀都可以當你媽了。」劉彩如掩唇輕笑。
「舒雲,以後多陪淩總裁出席應酬,我們都很期待見到你。」張女士親切的邀約。
「對啊,有空多出來走走宣示一下主權,別老是讓那個女的陪他,免得人家真以為你跟淩總裁的婚姻亮紅燈了,我跟你說,那些小三就是這樣鯨吞蠶食正室的地位,所以一點機會都不要給他們。」劉彩如又開始口無遮攔。
「你……」張女士都快暈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有機會我會多多跟拓一起出席的,不過,不管怎樣,我相信他。」藍舒雲朝張女士露出不介意的笑容,輕聲道。
相信……在以往,她絕對說不出這種話,更別說是像此刻這樣毫無猶豫地脫口而出。
「那我們就期待下次見面喽。」張女士微微颔首,站起身道。
「我的戒指可要幫我設計得貴氣華麗一點喔。」劉彩如也跟着起身,不忘叮囑。
藍舒雲一一應諾,将她們送出門後,又窩回沙發上,想像着她們口中的淩拓,驕傲滿足……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打從藍舒雲跟淩拓交往開始,淩母就不是很喜歡她,更別說産子之後,她的精神老是緊繃不穩定,對淩靳的養育看法和她這個當婆婆的也截然不同,她疼惜兒子跟孫子,對媳婦更加不諒解,她們的關系也降到冰點。
以前她無暇也無心去修補婆媳關系,用逃避來避開婆婆對她的不喜,可她知道她會這麽做是在耍任性、賭氣,為的就是想要藉此折磨淩拓。
唉,明明她是那麽愛他,為什麽之前老是在做傷害他、推開他的事?
所以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對不能再随便浪費,除了挽回家庭和樂之外,還得好好修補婆媳關系才行。
藍舒雲特意提早結束工作,去探望婆婆。
淩拓的老家位在市郊,是棟三合院,房子周遭老人家整了塊地種田,雖然交通不便,到市區也有段距離,不過倒也清幽寧靜,空氣清新。
淩拓曾試着想接寡母同住,但卻被她們婆媳倆反對,老人家一方面不習慣住市中心,一方面看到她這媳婦就有氣,而她呢,自然是怕婆婆的碎念跟挑剔,所以一直以來,婆婆還是住在這個簡陋的老房子中,很難讓人相信她有個當總裁的兒子。藍舒雲加油!你行的!
白皙的小手舉起,用力的握了握拳,在心中替自己打氣。
低頭看了看手上提着的水果籃,稍微運動一下臉部肌肉,然後将嘴角上揚在最完美的角度,心理建設完畢之後,藍舒雲朝敞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才跨過門檻,她耳邊就傳來一陣談笑聲,婆婆好似被什麽逗樂了,正開心的笑着。
她正納悶誰有這個本事能讓那個老是板着臉的老人家笑得這麽開懷時,一道令她驚愕的聲音接着響起,還帶着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虛僞。
「舒雲?你怎麽來了?」真是陰魂不散,又想搞什麽鬼了?戴杏華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藍舒雲,心中暗罵了幾句,臉上卻堆滿親切的笑容。「快過來,我正在跟淩媽媽說以前拓在學校的趣事呢。」
乍見戴杏華,藍舒雲原本挂着的笑容還是忍不住抿平了些,淡淡的掃過她那張虛假的臉孔,迳自朝婆婆辜梅芳道:「婆婆,我來看看您。」
「杏華,幫我去外頭看看。」只見原本言笑晏晏的辜梅芳臉色一沉,無視藍舒雲的問安,依然只跟戴杏華說話。
「淩媽媽,外頭要看些什麽?」戴杏華知道辜梅芳肯定不會有什麽好話,樂得故作無辜的問。
「看看天是不是在下紅雨了,我們這種陋室怎麽會有貴人願意纡尊降貴造訪呢?」辜梅芳嘲弄的道。
「噗!」戴杏華輕笑了聲,然後又趕緊假裝抱歉的看了眼藍舒雲。「淩媽媽就是這麽風趣愛說笑,舒雲,你可不要介意。」
「我可不是在說笑。」辜梅芳冷冷的道:「不知道來這裏幹麽。」
「伯母……」戴杏華故意一臉為難的拍拍辜梅芳的手,心裏早就竊喜不已。
只要淩拓的母親對藍舒雲依然厭惡排斥,他們夫妻之間的關系想必也改善不到哪裏去。
「婆婆,媳婦來看您是天經地義的,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好嗎?」藍舒雲早就知道這趟來不會得到什麽好臉色,所以暗暗決定不管婆婆怎樣責罵自己,都一定要忍耐吞下,道歉就對了。
辜梅芳跟戴杏華同時閃過一抹詫異,尤其以辜梅芳更甚。
「我看不只天下紅雨,今天的太陽應該也是打西邊升起的吧。」辜梅芳打量着低眉善目的藍舒雲,才不相信她會毫無目的的上門道歉。
「淩媽媽,舒雲說的沒錯,她本來就該常常來探望您的啊。」戴杏華表面上似乎是在幫藍舒雲說話,但實際上卻是在提醒辜梅芳這個媳婦有多不稱職。
果然,辜梅芳的臉色更難看了。「我們算什麽身分,怎麽好意思讓她這個千金大小姐探望。」
「婆婆,我是淩拓的妻子,您就是我母親,我以後一定會做好媳婦的本分,好好孝敬您的。」藍舒雲像是對她的嘲諷,依然恭敬的表達改過之心,接着走上前,将水果籃放在桌上,坐到辜梅芳身邊的位子。
奇怪,以前這媳婦跟她沒兩三句話就杠上,要不就負氣閃人,怎麽現在怎麽罵都罵不出氣來?辜梅芳這下倒是覺得她不太一樣了。
「哼。」她哼了聲,臉色倒是和緩了些,也沒有馬上趕人。
「媽,最近天氣不太穩定,您要多注意點,別着涼喔。」藍舒雲試着繼續釋放善意,連稱呼都改了。
「怎麽,你是在咒我這老太婆感冒嗎?」辜梅芳還是一臉冷淡。
「怎麽會,淩媽媽,您一定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的。」戴杏華連忙插口。
「還是我們杏華心地好,嘴巴甜。」辜梅芳笑着拍拍她的手,跟面對藍舒雲時擺出的臭臉截然不同。
藍舒雲的心微微剌。痛着,眸底閃過抹黯然,但還是努力裝出不在意的神态,微笑道:「杏華在職場久了,的确能言善道,長袖善舞,我真的差她一大截。」
「哪裏。」戴杏華的笑容一斂。她怎會聽不出藍舒雲話中的諷剌,可又不好發作,她覺得藍舒雲越來越超乎她能夠理解的範圍了。
「真心是學不來的。」辜梅芳早就反對兒子娶這個千金大小姐,兒子的能力這麽強,根本不需要被人家指指點點說是靠岳父才能成功,好吧,娶了也就算了,看看這女人把一個家搞成什麽樣,烏煙瘴氣的,整天只會找她兒子麻煩,連她孫子也不好好照顧,實在無法讨她歡心。
「淩媽媽別這樣說,您看,舒雲還帶水果來呢。」戴杏華故意将話題轉開,又裝出尴尬的表情道:「咦,舒雲,你不知道淩媽媽最讨厭吃橘子嗎,你怎麽偏偏帶橘子過來?」
藍舒雲也有些錯愕,暗暗喊了聲苦,她還真不知道婆婆的喜好,只覺得最近的橘子又大又甜,就買了一籃過來。
「對不起,媽,是我疏忽了,您喜歡吃什麽,我下次帶過來。」藍舒雲趕緊道歉。
「算了。」辜梅芳不悅地沉聲喝道。
「淩媽媽別生氣,舒雲不是故意的。」
「我看她就是故意來氣我的。」辜梅芳惱怒的瞪着藍舒雲。
「所以我說真心是學不來的,看看人家杏華,只要有空就會來陪我這個老太婆解悶,知道我喜歡吃蓮霧,早就切好一盤冰在冰箱讓我解饞了,哪像你,偏偏送什麽又酸又澀的橘子來嗆我這老婆子!」
「媽,我……」
「別叫我媽,當初你不是嫌我羅唆,嫌我衛生習慣不好,沒資格帶你的孩子嗎?現在何必叫得這麽親熱。」辜梅芳氣得聲音都微微發顫了。「你跟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只要別來找我晦氣,我就阿彌陀佛了。」
藍舒雲被這一陣責罵,即便心理建設得再健全,還是受到不小的打擊,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忍住難過的淚水。
「舒雲,我看你就先回去吧,我會幫拓好好陪伴淩媽媽的。」戴杏華的聲音帶着勝利者的同情。
「不用了,我跟拓的媽媽不需要外人幫忙陪伴。」藍舒雲抿抿唇,淡淡的道。戴杏華一臉困窘,還沒開口,辜梅芳已經先跳出來,「哼,要不是當年你懷了
孩子硬逼我兒子跟你結婚,我現在的媳婦就是杏華了。」
「媽!」她心中最介意的點當着戴杏華的面被戳破,藍舒雲倏地刷白了臉,下意識咬緊下唇。
「淩媽媽,這是拓跟我之間的事情,與她無關。」戴杏華故作寬宏大量地道,但言詞間硬是将藍舒雲撇成了無關緊要的路人。
「你真是好孩子,現在還替她說話。」辜梅芳握住戴杏華的手,不再看向藍舒雲,當她不存在似的,只顧着和戴杏華說說笑笑,就是想要讓她知難而退。
當淩拓跨進屋內時,看到的就是母親跟戴杏華聊得熱絡親昵,妻子則孤伶伶的被晾在一旁獨坐,神色落寞,卻又有股不服輸的堅毅,讓他的胸口仿佛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隐隐作痛着。
「媽,舒雲。」他的聲音穿透了屋內的談笑聲,讓所有人的目光瞬間一起轉向他。
「兒子,你怎麽來了?」辜梅芳露出驚喜的笑容。
「我聽舒雲說下午休息要來找您,所以就過來了,等等我們會一起去接靳靳。」淩拓邊說,邊坐到藍舒雲身旁。
「你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嗎?該不會又是被逼的吧?」看兒子挨着媳婦坐着,辜梅芳有點訝異,也有點不是滋味,跟戴杏華互看了眼。
他們夫妻感情不是失和了嗎,怎麽現在看起來好像挺好的?
「我可以自己去接。」藍舒雲看出婆婆的不悅,趕緊道,她實在不想再給婆婆嬌縱的壞印象了。
「我想跟你去。」淩拓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藍舒雲的心霎時暖暖的,感激的看着他,卻望進一雙溫柔似水的黑眸,宛若漩渦似的,幾乎将她的靈魂卷入其中,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種濃郁的情感正在無聲交流,戴杏華懊惱得牙關都咬疼了。
「奇怪了,以前也不見你自已去接靳靳,怎麽突然轉性了?再說,本來不都是杏華去接的嗎?拓,你跟杏華去吧。」辜梅芳也感受到那種不尋常的氣氛,心中滿是狐疑。
「媽,以後舒雲會去接,我有空也會盡量陪她去。」淩拓的回答等于拒絕了母親的提議。
「可是……她根本就無心照顧我的孫子,哪能相信她?我看她只是三分鐘熱度。」奇了,兒子居然還會替那女人講話?
「靳靳是我們的兒子,舒雲自然會好好照顧他。」淩拓語氣溫和卻篤定。
「你這傻小子,我看你不知道又被她用哪招騙了,之前被騙娶了她還不夠嗎?小心害孫子遭殃。」辜梅芳懊惱的斥道。
「媽。」淩拓皺皺眉,正想開口,卻被藍舒雲不着痕跡的扯了扯衣袖。
以往淩拓也總是夾在她跟母親之間左右為難,現在她可不願意歷史重演,讓彼此關系更加惡劣。
淩拓的眸光微動,在看到她懇求的視線時軟化了下來,大掌下一刻已經握住了她的手,朝她露出她看過的最溫柔笑容,幾乎閃瞎了她的眼。
「媽,您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嗎?」淩拓輕輕捏了捏藍舒雲的手,要她安心。
「我……我是不相信她。」她怎麽可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兒子是她這個寡母的驕傲,從小到大從沒讓她擔心過,直到他不顧她反對,硬是要娶這個媳婦。
「下回我們帶靳靳一起來看媽吧。」淩拓朝藍舒雲微笑提議。
「嗯,我早跟靳靳約好周末要帶他來了。」藍舒雲也笑着回應。
聽到可以見到孫子,辜梅芳也不再多說什麽,但臉色還是沒多好看,拉着戴杏華故意說起以前他們在學校的趣事。
藍舒雲如坐針氈,雖然辜梅芳當着她的面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也完全不理會她這個正牌媳婦,但淩拓握着自己的大掌傳來的溫暖,給了她勇氣,也撫慰了心酸。
她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解開嫌隙也非一蹴可幾,只能慢慢來了。
「這橘子好甜,你怎麽知道我愛吃?」淩拓不知何時剝了顆橘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愛吃橘子了?」這句疑問出自戴杏華口中。
「人都是會變的。」淩拓一語雙關,深深的瞅着藍舒雲,他期待她的改變,也相信她的改變。
「你是我老公,我當然知道。」藍舒雲接下了淩拓做給她的球,甜甜一笑,又朝婆婆抱歉道:「媽,對不起,我以為拓喜歡吃,您也會喜歡,下次我不會再買橘子了。」
辜梅芳見兒子吃得開心,只是敷衍的嗯了聲。
淩拓與藍舒雲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眼波流轉間。
目睹這一幕,戴杏華覺得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似的,越來越恐慌。
她一直在等待淩拓跟藍舒雲之間的歹戲可以徹底落幕,然後再順理成章的接收原本就該屬于她的一切。
可現在她卻好像看着一只快要煮熟的鴨子,突然振翅高飛,逐漸脫離了她的掌控。
辜梅芳敏感的看出戴杏華的不安,心中不舍,突然開口道:「我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淩媽媽,那我扶您回房間休息。」戴杏華只能盡量把握住這張王牌。
「不用了。拓,你送杏華回家。」辜梅芳突然命令兒子,他尚未開口,她又道:「杏華不只救過我的老命,在公事上也協助你許多,甚至還幫你照顧靳靳,我們家欠她這麽多,只是送她回家,你應該不會不願意吧?」
「我知道了。」
母親說的沒錯,也正因為這些原因,他才會抱着報恩的心态,對戴杏華的某些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現在想想,自己的縱容,是否也是害舒雲之前罹患憂郁症的幫兇呢?
「不用了,我今天休假,本就是想來好好陪陪淩媽媽,既然淩媽媽累了,我等等自己回去就好,他們跟我完全不順路,這樣拓太累了,我沒這麽不體貼。」戴杏華的一席話又說到辜梅芳的心坎裏,讓她對這個女孩更疼惜了。
「拓,我自己去接靳靳就好,你送杏華吧。」藍舒雲不是不知道戴杏華在玩什麽把戲,以前的她只會傻傻的發脾氣,但死過一次後,除了不想再看到兒子傷心難過之外,她也更深切的反省自己,不該再這麽沒大腦的宣洩憤怒與不滿,有時候,舍就是得,适度的讓步是必要的手段,即使心裏真的超級不舒服。
藍舒雲竟然鼓勵自己的老公跟戴杏華獨處而沒有大吵大鬧?若說今天辜梅芳一直覺得藍舒雲的态度行為跟以往不太一樣,現在更不禁要懷疑,眼前這個女人會不會只是整形成藍舒雲的其他女人。
「舒雲,不用了啦,我自己可以的。」戴杏華自然不能允許只有藍舒雲當好人,于是也開口推辭。
「我們一起走。」淩拓緊握住藍舒雲的手,讓她原本